說完這句話,老頭兒死掉了。我怔怔的看着他,過了很久纔回過神,我不懂他的意思,老頭兒這麼說,很可能是一種無意的炫耀,他在表示,我們不能拿他怎麼樣,他死不了。
他真的死不了?我仔細的觀察着老頭兒的屍體,在火葬場見的屍體多了,我有一定的經驗。他的生命特徵的確都消失了,血管裡的血液停止流動,用不了多久,他的肌肉關節都會僵硬,因爲血液的淤塞,身體上還會出現屍斑。
“從他嘴裡,我們得不到實話的。”赫連在旁邊拉了我一把:“問的太多,他可能還會誤導我們,走吧。”
這片棺材陣的前方,空間依然還是那麼大,古陸人不知道把多少東西都搬了進來,好像一個巨大的天然倉庫,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物件。我跟赫連又走了大概百十米遠,空間的正中央,有一座用石塊壘砌的高臺。
高臺可能有七八米那麼高,我不明白古陸人的建築目的,也不知道這座高臺是用來做什麼的。臺子上隱約放着很多東西,我們繞着臺子走了一圈,覺得沒有什麼異常,就順着高臺一側的臺階爬了上去。
高臺的表面很平坦,走上去之後,我看到上面放置的,都是很多很多年前那種粗陋的生活用具,有打磨的石刀石斧,原始的複合弓,木頭燒焦又挖空的碗,用黃土胎燒製的簡單的陶器。
在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之間,我看到了一塊石頭。
石頭大概有一米見方,很普通的石頭,可能是有人經常坐在上面,或者是經常撫摸,天長日久之後,石頭表面的微小棱角還有坑窪部分都被磨平了,非常光滑。這塊石頭本身並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我之所以注意到這塊石頭,是因爲石頭上,刻着一排字。
“有的錯誤一旦開始,就無法再停止。”
石頭上刻的,就是這兩句話,看到這兩行字,我就知道,這肯定不是古陸人的手筆。古陸文明有沒有產生文字,暫時不得而知,但石頭上的兩行字,是現代的簡化漢字,肯定是近期內才被人刻上去的。
這行字跡讓我意識到,有人在若干時間之前,已經先我們一步,涉足了這片隱埋着秘密的古陸深淵。但石頭上就這麼兩排字,沒有署名,也沒有別的線索,我不知道字跡是誰留下的。
我想在石頭上尋找更多的線索,慢慢的走了一圈。我繞到石頭的另一面,這一面比較粗糙,在坑窪的石頭表面,還有一行很小很小的字跡。
“三十年時間,我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
一時間,我也迷糊了,因爲在石頭上刻字跟在紙張上寫字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石刻分辨不出筆跡。
更關鍵的是,這兩句話,到底是想表達什麼意思?刻字的人是有感而發,信手塗鴉?還是懷着深意留下了這樣的信息?
研究這個東西,就和考古時出土了一件前所未有的孤品一樣,沒有什麼輔助性的參考資料,就這麼孤零零的一件東西,很讓人費解,也很讓人頭疼。
高臺上的東西只有這麼多,我們看了很久,我拿出手機,把石頭上的字跡都拍攝下來,留個佐證,以後說不定有用得着的地方。
我跟赫連從高臺下來,前面的路依然在延伸,本打算繼續走的,但是赫連站在高臺的一角,突然就停步了,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你怎麼了?”我有點提心吊膽,這時候就剩下我們兩個人,赫連千萬不能再出什麼岔子。
“這座高臺下面,有東西。”赫連的語氣很正常,他蹲下身,在高臺牆角下面慢慢的看了一會兒,伸手朝我要過鏟子,就開始挖。
高臺下面有一層人工鋪墊的土層,不深,挖幾下就鬆動了。赫連的眼光和判斷都很準,挖了一會兒,我看到這層土層下面,露出了一道門沿。
門在高臺下面的土層裡,可能是通往地下的,很厚的實木門,但埋的太久,門完全糟了,鏟子一桶就捅出一個窟窿,我跟赫連合力把這道埋在下面的門清理出來,根本用不着開門,糟腐的門板一踹就開了。
門的後面,是一道傾斜的階梯,門被打開的同時,一股我形容不出來的味道,就從裡面飄了出來。這種味道,可能不單單是一種氣味,更像是自己的一種感覺,感覺這氣息裡,帶着濃濃的時間流逝的意味。
我用手電朝裡面照了照,地下的面積不大,和上方的高臺面積大致相當,不到一百平米的樣子。一看到這個,我就想起了陰森的古墓,開始懷疑安靜的地下,會不會隱藏什麼致命的機關。
但轉念一想,以古陸人當時的思維水平,能把挖土的鏟子打造的工整一點已經不錯了,他們絕對掌握不了精巧的物理性機關。
“下去看看。”
赫連先走了下去,鋪墊階梯的石條非常粗糙,說明這個地方很少有人來,可能門被封閉以後,很多年都無人涉足過。地下室本來不大,可是非常空曠,幾乎看不到什麼東西,所以就顯得空間很可觀。我跟在赫連身後,他剛剛走下階梯,落腳到地下室的同時,隨即一扭身子,拉着我躲到了牆角。
光線直射着,在黃光飄動的一瞬間,我看到側面的那道牆壁邊,並排站着幾個人。
第一感覺告訴我,這是幾個活人,因爲光線閃動時,我能看到他們模糊的五官,還有完整的身體四肢。但隨後一想,頭皮就發麻,高臺下的地下室,是我跟赫連剛挖出來的,封閉了不知道幾百幾千年,這樣的環境下,還會有活人?
我頓時緊張起來,挨着赫連,緊靠牆角。但就那麼三秒鐘時間,我跟赫連幾乎同時發現,光線照射過去的時候,側面牆壁邊那幾個人身上,好像折射着星星點點的光。
這星星點點的光無疑是一種提示,讓我緊張的情緒立即放鬆了很多,我察覺到了什麼,也意識到了什麼,我探出頭,直接用手裡的手電照射過去,赫連也打開一把手電,兩道強光匯聚到一起,光線驟亮。
這一次,我終於看清楚了,側面牆邊並排站立的人,一共有三個,他們身體外面,包裹着一層如同水晶一樣透明的東西。
“死人。”赫連經過判斷,下了結論。
我們確定不會有危險之後,才慢慢的朝那邊走。距離越近,視線越清晰,看着看着,我猛然就想起了桑雲村。具體說,是想起了桑雲村跟我講過的那件出土文物的事。
牆邊的那三個人,彼此相隔有兩米遠,他們身體外面,包裹着厚厚一層琥珀狀的結晶物。結晶物完整的鑲嵌在牆壁的凹槽裡。
人珀,這是三塊人珀。
除了古陸人,估計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原始部落能想出這樣的辦法,但不可否認,在當時的年代裡,這種辦法誇張卻很有效,可以完整完好的保存遺體,遠比木乃伊更爲完美。松脂樹油形成真空腔,隔絕空氣,再經過深埋之後的化學變化,松脂蛻變爲琥珀,整塊巨大的琥珀就好像一個天然的恆溫櫃,讓死去了那麼多年的人面貌栩栩如生。
說真的,這種人珀看上去有點瘮人,因爲琥珀裡面的人容貌太逼真了,逼真的好像隨時都會睜開眼睛。
本來,我的心已經放下來了,可是當近距離觀察這三塊人珀的時候,一種形容不出來的怪異感,在心裡呼的膨脹,一直膨脹到無法控制,差點就失聲叫出來。
我跟赫連對視了一眼,很明顯,赫連也看出了裡面的端倪。
琥珀是透明的,一點雜質都沒有,讓裡面包裹的人完整的呈現在面前。三塊人珀裡,兩男一女,猛然看上去,這好像是三個我沒有見過的人,但仔細的看,我就感覺,人珀裡的三個人,那麼的眼熟。
人到成年以後,相貌大概就定型了,再過二三十年,不會有太大的變化,最多是發福或者其它原因,造成視覺上的輕微差異。
我看到一塊人珀裡,是一個黑黑的中年胖子,低矮粗壯,頭髮烏黑細密。
中間那塊人珀裡,是個很漂亮的中年女人,眼睛很大,皮膚很白。
最左邊的人珀裡,是年紀最大的一個,很瘦,臉上有種病態般的慘白。
“這!這特麼是見鬼了嗎!”我實在無法接受眼前的這一幕,驚恐的看看旁邊的赫連,順便使勁揉了揉眼睛,唯恐是自己的錯覺。
“你沒有看錯。”赫連的語氣沒有變,但很顯然,他也絕對沒有想到,在高臺下面隱蔽了很多年的地下室裡,會藏着三塊這樣的人珀。
一切都那麼明顯,三塊人珀裡,包裹的是高富帥,丁靈,隔壁老王。儘管人珀裡的人年紀有些差異,但他們的樣子,卻深深的烙印在我的視網膜上。
這,分明就是幾十年後的高富帥,丁靈,隔壁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