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的目光變的那麼快,如果放到以前,我可能對這種變化根本反應不過來,但是這段時間所接觸掌握的儺,讓我的反應能力倍增,我瞬間就察覺到,有一種無聲的危險,讓赫連警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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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開!”赫連來不及多說什麼,伸手就把我推到一旁。
我還沒有站穩,就感覺一團帶着死氣的氣息,貼着我的身體一穿而過。我的瞳孔收縮了,在這團氣息飛速劃過的同時,我意識到了這團氣息裡,帶着儺術的痕跡。
氣息貼着我飛過去,身前的赫連閃電般的一折身,他不敢直接觸碰這團肉眼看不清楚的東西,凌空一腳。這一腳阻擋了氣息的去勢,一直到這時候,我纔看清楚,這團幾乎差一點就擊中我的東西,是一根帶着黑白斑點的弩箭。
箭很短,只有十幾釐米長,射出這根箭的人不知道身在何處,但毫無疑問,箭帶着儺術的加持,不僅把弩箭的聲音和形體遮擋住,而且速度奇快,像一條致命的毒蛇。加持這根箭的人,儺術遠比我要高深,就連赫連,也是箭將要射穿我後心的時候才發現。
“是誰伏擊我們!”我順勢彎下腰,一邊躲閃,一邊在四周不停的觀察,但周圍全部都是白茫茫的積雪,看不到隱藏的人。我心裡冒出一個念頭,前腳剛剛跟竇豪在龍源會所發生衝突,後腳就受到了致命的伏擊,我很懷疑伏擊者是竇豪的後臺。
可轉念又一想,應該不會,在內地,除了溫道南之外,我還沒有見過擅用儺術的人。唯一的可能,伏擊者是從古陸來的,竇豪不會跟一幫連汽車都沒見過的古陸人合作。
致命的襲擊讓我的警惕性暴漲,緊跟着,我感覺綿綿不斷的危機一下子從四周的雪地裡朝這邊蔓延。弩箭無聲,防不勝防。我擡腳朝車子那邊跑了兩步,赫連追過來把我撲倒。倒地的時候,我感覺一支弩箭貼着赫連的頭皮飛了過去。
“他們來了!”赫連目光中的警覺越來越甚,甚至,那種警覺裡,還帶着深深的恐慌。我不知道是誰,會讓赫連恐慌,但現在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我平貼着地面,在積雪裡飛快的爬。
我們和遠處停放的車子之間,有二三百米的距離,我跟赫連動作這麼大,司機不會看不到,但車子始終寂靜無聲,這說明,司機肯定提前被人搞了。這二三百米距離,放在平時就是半分鐘的事,然而此時,卻好像一條拼了命都跑不完的死路。
我們把身子壓的很低,想要躲避致命的弩箭,我在前面,赫連在後面,蜿蜒着逃遁。我爬的很快,但就爬了不到十米,身下厚厚的積雪裡,唰的伸出一隻鷹爪一般的手,精準的扼住了我的脖子。
我頓時被掐的喘不過氣,眼前一黑,差點昏死過去。這隻手不僅僅力量很大,而且它掐住我的同時,一股黑暗的氣息就順着脖子上每一個毛孔朝身軀裡面滲透。我心裡很清醒,可是四肢就和僵了一樣。
身後的赫連迫不得已,從積雪中一躍而起,直接跳到我身邊,抓着我的後心,把我從積雪裡拽了出來。這一切發生的很快,就是那麼兩秒鐘時間,但很顯然,我跟赫連被伏擊者死死的鎖定了,我嘭的落在旁邊的雪地中,身前身後驟然閃出了一團一團裹着儺術氣息的箭。這些氣息幾乎把赫連死死的圍住了。
赫連的身手,我很有信心,儘管形勢非常不利,但他快的就好像一道光。赫連在我身邊不停的閃挪,我看得出來,他在全力保護我。
赫連不敢直接觸碰這些加持了儺的箭,他不停的擡腳,把箭踢飛。估計也就是不到一分鐘的時間,當他不知道第幾次把無聲無息卻快的驚人的箭踢掉的時候,黑白斑點的弩箭在半空詭異的一轉彎,空氣都好像扭曲了,一張若有若無的黑色的臉,在飄散的雪花和波紋般的煙氣裡驟然出現,一下咬住了赫連的腳踝。
儺給人體造成的傷害和普通的外傷不一樣,赫連的動作立即打了折扣,他瘸着一條腿,被迫用雙手撥着不停閃現在四周的箭,急促的對我說:“朝車子裡跑!”
局面窘迫到極點,赫連隱然受傷之後,四周飛閃的弩箭,彷彿不斷的幻化成一張張肉眼分辨不出的黑臉,黑色的臉,沒有五官,只有一張帶着獠牙的嘴巴。赫連像是在拼命了,他渾然不顧,全力護着我,瞬息之間,他被這些黑色的臉死死的纏住,就如同突然揹負了成千上萬斤的重壓,再難保持平時的靈敏和迅速。
“走!”赫連彷彿陷入了全都是鬼的地獄裡,他一邊在四周不斷的奔跑,全力吸引那些飛閃而來的箭,一邊頭也不回的對我說:“你不走,我們都會死!”
我咬了咬牙,我再也不是之前那個遇見危險就手足無措的方懷了,這時候,我把形勢分析的很清楚。我沒有冒着傻氣死賴着要跟赫連同生共死,身陷困境,最重要的,是想辦法讓兩個人都活下來。
我不顧一切的一頭就扎進深深的積雪中,在雪裡拼命的爬行。赫連吸引了大半的伏擊者,這給我創造了那麼一點機會,我真的不要命了,不管那麼多,就是悶着頭朝遠處的車子猛衝。
我一口氣爬到車子旁邊,彎腰拉開車門。司機還在車子裡,但是和傻了一樣,死死盯着車窗上輕輕晃動的車掛,流着口水傻笑。我把他推到一邊,啓動車子,一腳把油門踩到底。
車子飛馳,在積雪中歪歪斜斜的衝向前方,我始終四踩着油門,不由分說的衝到赫連身邊不遠處,才猛的一踩剎車,轉頭把後座的車門打開。
“上來!快上來!”
我看到赫連的身軀四周包裹着一層淡淡的黑氣,黑氣在不停的飄動,時而模糊的一團,時而就變成一張張抖動的臉。赫連被纏的很死,我的眼睛都紅了,可是自己學的那點儺,不足以幫着他擺脫困境。
赫連的嘴角,身軀,不斷的受創,流血。創傷是無形的,他的皮膚就好像已經乾涸到極點的土地,在無聲的崩裂。我顧不了那麼多了,總之先要把人救走,我就想跳下車,把赫連拖進來。
在我打開車門的一瞬間,赫連的身軀猛然一抖,流淌在身軀上的血跡像是一顆顆殷紅的瑪瑙,被震的四處亂飛。那些緊緊裹着赫連的黑色的臉,頓時震散了,化成一縷一縷淡淡的黑氣,在周圍雜亂的飄浮。赫連喘了口氣,腳步踉蹌的跑向大開的車門。
“上來!”我一邊招呼赫連,一邊就準備鬆開剎車,只要他上了車,我們藉助車子狂奔,多半能擺脫眼前的困境。
赫連傷的很重,他一手扒住車門,身子就朝裡面鑽。但就在他半截身子已經鑽進車裡的時候,我感覺他的眼神猛然一滯,抓着車門的手,頓時就鬆了。
“赫連!”我大吃一驚,我看到他的後心上中了一箭。只有十幾釐米長的箭,幾乎沒入他後背一大半,黑白相間的弩箭,還在微微顫動。
我轉身就硬拽着赫連把他拖進來,隨手拉上車門,在原地轉了個圈,猛踩油門,朝市區的方向開。周圍那些飄蕩的黑氣,慢慢的凝聚,隨着車子在外面飄飛。黑氣重新化成一張一張模糊的臉,緊貼着車窗,幾乎遮擋了視線,可我不管這些,只顧開車,用最快的速度離開小山腳。
車子開的那麼快,漸漸的,貼在車窗上的臉慢慢的消散了。我開到附近的路上,把車速提升到極限。
赫連躺在後座上面,他的臉本來是那種健康的古銅色,但是後心中了一箭之後,一股淡淡的黑色,急速的蔓延到了全身。我一邊開車,一邊回頭看他,赫連幾乎無法動彈了,艱難的,一點點脫掉身上染血的外衣。
從他中箭到這時候,最多不到十分鐘時間,但儺帶給人的傷害是超常的,就這麼十分鐘,赫連的後背好像潰爛了一大片,以那支弩箭爲中心,傷口還在用肉眼可見的速度擴散。
“我帶你去醫院!”
“沒用……治不好的…….”赫連的瞳孔開始擴散,我的心慌了,如果他的傷口得不到遏制,那麼等我開到醫院的時候,他半截身子都會爛掉。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這不是普通的外傷,除非精通儺術的人,纔有希望給他療傷。
我的眼淚止不住了,我很痛苦,錐心的難受。赫連龍城這次出現,難道就是爲了讓我親眼看着他死在我面前嗎?
“我找人給你治!”我止住心裡的悲痛,馬上調轉方向,朝着溫道南的住處開去,除了溫道南,我想不出還有誰能救赫連。
“沒有時間了……”赫連有氣無力的躺在後座,這一刻,我曾經有過的那種感覺,重新襲上心頭。
赫連龍城,他也只是個人,脆弱的人。
“記住……”赫連每說一句話,都很艱難,他或許是用生命裡最後一絲力氣,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完:“千萬不要……不要打開那個……黑色的圓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