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紫夜說出讓大小姐殺的人不是他,而是夜少爺自己,九鸝以爲聽錯了,“您,您說什麼?”
“雖然星很需要我,”紫夜心有不甘的說:“但是,比起我,她更需要的是你。我死了,星會非常難過,但你死了,她一定會難過的活不下去。所以……還是我死吧,你和星好好的活着……雖然我也好想和星……可畢竟只是哥哥,不是跟她一輩子的那個人……”紫夜伸出慘白的手指抹了一下涌出的淚,第一次對這個下人用懇切的語氣:“鸝,我把星,交給你了。”
“夜少爺,您這又是鬧的哪一齣,您到底想幹什麼?”九鸝簡直在哀求。
“只要星殺了我,就一切都解決了,不會被魔物吞噬,也不必再用毒,再喝你的血……她也不會痛苦,因爲她不會有殺人的記憶,就像千及一樣,只認爲自己殺死了一隻貓而已。鸝,你不是很想救星嗎?那就幫助星殺死我吧。”
“您在說什麼?”九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紫夜回過頭,望向妹妹,目光充滿了不捨與憐愛,“星,你曾讓哥發誓,不要讓你成爲惡魔和人造人,否則你就不認哥,可是,無論如何,哥都不想讓你死……讓你開啓殺戒……”聲音已經變得哽咽和顫抖,“就讓哥成爲第一個被你殺死的人吧,哥願用自己的生命來贖這份違背誓言的罪孽,只是,你不要不認哥……哥,就受不了這個……”硬生生吞下涌出來的淚,紫夜俯身執起妹妹的手,摘掉她的手套。
“夜少爺——不要啊——”九鸝想上前攔阻。“別動!”紫夜嘶喊一聲,然後又命令他往左走一步,往後退三步。九鸝不知何故,卻只能照辦,直到平地竟豎起一個鐵柵欄,把他圈在裡面,九鸝才明白。鐵柵欄就是三棲汽車變形,伸出來的鐵環把九鸝的腰和雙腳都鎖住,讓他動彈不得,這是紫夜事先安排好的。
九鸝只能抓住欄杆,苦苦哀告:“夜少爺,您別這樣,您這是在害大小姐呀,即使她活着,她也會痛苦一輩子的,您這是讓她生不如死。”
“不,”紫夜一臉悽絕,“當年我剛開始做實驗的時候,我連解剖一隻青蛙都哆嗦的要命,後來我的老師讓我親手把我養了五年的一隻鷹殺死,然後我的心就變硬了,再然後,竟然硬到可以解剖活人,所以一旦她親手殺死至親的人之後,她的心也會變硬,變到可以不再猶豫的殺人。你知道嗎,王爺當初收養我們的目的,就是看中星的毒體質,將來爲他所用。星是一定要過殺人這關的,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方法。而我,就是不管她殺誰,我要的是星能活着。”
九鸝驚愕的無法用語言形容,他只能拼命的搖着頭,淚如雨下,“一定,一定還有別的辦法……求求您……別這樣……”
“鸝,我知道,你愛星,星也愛你,那麼就請你好好照顧星。”紫夜也抹了一把淚,“至於那個千及,你不必擔心,王爺根本不會把星嫁給他,不過是用婚約套牢他和他的家族,而千及在我手裡只是個藥引子,用過之後,就沒用了。星殺死我後,如果我沒化成灰,你就立刻把我火化,然後交給王爺,王爺自會明白。至於星,你可以告訴她,她的哥哥走了,去一個很遠的地方搞實驗。”
“夜少爺……這樣……不行……”九鸝哽咽難語,幾乎發不出聲音。
“額……”此時紫星的麻醉藥效散去,她站起身,兩眼呆滯,渾身上下透出兇惡的黑氣。她環視着這兩個人,紫夜微笑的向她伸出手,“星,是不是很想殺人,來,殺了我,你憎恨的人。”
紫星果然伸出雙手……
“大小姐,住手,他是你哥,住手——”九鸝嘶啞着嗓子喊道。
九鸝的喊聲似乎讓紫星恢復了一絲理智,她放下手,叫了一聲,“哥……”
“不,我不是你哥,”紫夜搖頭,“我是個混蛋,你非常非常痛恨的混蛋,快殺了我,掐住我的脖子,殺了我——快——”紫夜迎上妹妹。
清醒轉瞬而逝,“我恨你……我要殺了你……殺了你……該死的人類——”手臂再次擡起,纖白冰冷的手指掐上了紫夜的脖子。
“不要!大小姐,醒醒——大小姐,他是你哥,不要——”九鸝拼命嘶喊,頭撞破柵欄,血流滿面。然而紫星的神智已經完全被魔性控制,手上的力道愈來愈大,紫夜沒有中毒,恰恰驗證了魔性使毒性失效的推斷。但紫夜已經開始翻白眼,意識模糊,人也站立不住,紫星一直用力的掐着他的脖子,沒有鬆開過。魔化後的紫星力氣相當之大。
滴答,一顆從殿頂漏下的水滴落在紫星的臉上,鏡頭突然回到了十幾年前,一對兄妹跑到房檐下避雨,“哥,雨什麼時候能停?我好冷。”
“你看天那邊都亮了,應該很快就會停吧,哥抱着你,這回還冷嗎?”“不冷了,哥你身上好暖和。”
“星,喜歡這個禮物嗎?”“嗯,好喜歡。”
“哥——”“星,慢點跑,別摔着……”
“哥,你的臉怎麼了?”
“不小心摔了跟頭。”
“哥,你怎麼總摔跟頭?”
“哥是身體平衡失調症。”
“哥,你在幹什麼?”
“我在取毒蛇汁,星,別碰,誒呀!”
“哥,嗚,哥哥會被毒死嗎?”
“不哭,星,哥沒事,哥有解藥。哥纔不會那麼容易死呢,哥是貓,有九條命。”
“哥哥……哥哥……哥哥——”手驀地鬆開,身體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兩步,她定了定神,然後驚訝地望着隨着她的鬆手,攤在地上,又因接觸新鮮空氣而不停倒氣兒的哥哥……懵懂間她聽到九鸝的呼喊,回過頭,看見九鸝鎖在“籠子”裡,快步走過去,“鸝,誰把你關到這裡,是我哥嗎?”
九鸝點點頭,“大小姐,夜少爺想讓你殺了他,這樣你以後就能狠下心來殺人,就可以活下去。”
“哥哥……”一股怨憤直衝上來,她轉過身怒瞪着紫夜。
紫夜此刻已經恢復過來,他萬萬沒想到,妹妹竟然在最後時刻用自己的意志力戰勝了魔性,清醒過來。但他知道,這只是暫時的,還會有下一次發作。紫夜慢慢站起身,對視着妹妹悲憤而驚愕的眼睛,慘然一笑:“星,原諒哥哥,擅作決定。”
“哥,你讓我恨你,讓我不認你,原來就是想讓我親手殺死你。”此時紫星如夢方醒,心如刀絞,“哥,你好殘忍,你知道這樣,我有多痛苦嗎?我還能活下去嗎?”
“星,你不會痛苦,你會相信哥只是去遠行。你清醒過來後,沒有殺人的記憶,以後殺人,也只會認爲你殺死了一隻貓。千及就是這樣,我已經驗證,你們有一樣的金烏圖紋,你們是同類。”
“可是這改變不了我成爲殺人惡魔,也讓我永遠失去了最愛的哥哥。”
“但是你還有鸝,他會照顧你,也會想辦法救你。”
“不,哥哥從來都不知道,我根本離不開哥哥,如果沒有哥,我也不會活着,恐怕早就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我是個不幸不祥的魔物,可是因爲有了哥,從來沒有受到任何委屈和傷害,一直生活在無憂無慮之中……哥哥一直在爲救我而拼命,犧牲了自己的一切,從來都沒有好好的爲自己活過。可是,我卻從來都沒有爲哥哥想過,從來都不知道哥哥是怎樣的生活。我是個不懂事的妹妹,一直把哥哥困在痛苦的深淵之中,牢牢的鎖住你,還讓哥哥作踐自己,還做出這樣殘忍的事情……”
紫星已經泣不成聲,不得不停下,緩了口氣,之後表情完全變了,“夠了,哥哥,不要再爲我……已經夠了……我虧欠哥哥的實在太多了,現在,讓我來爲哥哥做件事吧……”
紫星駭然的從長靴筒裡抽出一把槍,反手對準了自己的胸膛。這是紫星知道他和千及的婚事後便預備在身上的。她是個愛美的人,她不想把自己的臉打爛,所以沒有選擇對準太陽穴。
“星,你幹什麼?”“大小姐——”紫夜和九鸝全都嚇的面無人色。
“別過來!”紫星阻止住踉蹌上前的哥哥。
“哥,我說過,我死也不會做殺人惡魔,爸爸媽媽還有你都是醫生,醫生是救人的,哥,你一定要多救人,來世我還要做你的妹妹。”
“星,求求你放下槍。”
“鸝,”紫星沒有回頭,卻提高了聲調,“謝謝你,今生能與你相遇,我死而無憾。”
就在這時有兩個人急衝衝的跑進大殿,但幾乎是伴隨着“紫星”名字的撕裂心肺的呼喊,槍聲也同時響起……啪,手槍落地,子彈穿過心臟,紫星的身體倒了下去,那一刻時間靜止,空氣凝固,連殿頂的烏鴉都變成了石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