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靖,終究還是來了。”
南宮奕略一思索,然後揹負雙手邁開步子,朝着元乾宮的方向走去。
可沒等他走得多遠,還在勤政殿的範圍內時,還未卸甲的南宮靖就赫然出現在南宮奕的面前。
南宮奕雖是微微一驚,可是臉上,已久風平浪靜,深不可測。
早朝過後的勤政大殿,一片肅穆,點點燈火更加擴展了其中的深遠。
此刻,南宮奕和南宮靖兩人,一個在靠近龍椅的高階之上,一個在剛纔駿馬踩踏過的地方,遙想對峙着。
“我要赤靈珠。”
南宮靖開門見山,伸出手去。南宮奕卻宛如沒有聽到,忽然間朝着南宮靖,綻放出一個笑臉。
“皇兄你來了,怎麼也不派人通知我一聲,我也好……”南宮奕的話,被南宮靖打斷了。
“既然你尊稱我一聲皇兄,那麼,就請交出赤靈珠。”
“皇兄。”
面對南宮靖赤裸的挑釁,南宮奕也就沒有必要,刻意討好。
“赤靈珠和你皇兄的身份,好像沒有必然的聯繫吧。”
南宮奕的臉瞬間結起了冰。
“剛纔我去看望父皇了,得知赤靈珠在你手裡。”
南宮靖的手還是懸浮着,不肯放下。
南宮奕依舊面無表情,黑曜石般的雙眼盯着南宮靖。
“那麼,你爲什麼不多陪陪父皇?”
“父皇需要休息。”
南宮靖斬釘截鐵地說道,“孝心並決定於陪伴在父皇身邊的時間多寡來衡量了。”
南宮靖如同一座鐵山般屹立着,說話鏗鏘有力,和他略顯陰柔的外表並不相符。
“勤王之師,你是最後一個纔出發。
大局已定,你又是那麼的迫不及待。”
沿着臺階,南宮奕慢慢地走下來,步履之聲在大殿如脈搏般起伏着。
“現在,你剛剛見到我,你的皇弟,第一件事竟然就是張口要父皇贈與我的赤靈珠。
皇兄,禮我已經施了,如今,你這個徵東將軍入朝,是不是也應該朝我這個總領監國,一拜啊。”
話音落,南宮奕來到了南宮靖的面前,準備接受對方的跪拜。
南宮奕的胸脯,剛好抵在了南宮靖的手指尖處。
“你不配。”
南宮靖的聲音冷冷的,毫無轉圜之地。
“我只問你一句,她和你手中的權勢地位,哪個重要?”
“她?”
轉念一想,南宮奕微微動容。“你說的是,她?”
“現在,她在我的手上。”
握拳,南宮靖似乎勝券在握。
“我救了她,可是她沒有脫離危險,需要赤靈珠。
給我,既然你讓她去死,就不要阻止我救她。”
“她在哪裡?
我要見她。”
南宮奕惱怒了,眼睛露出潛藏的殺機。
“如果不然,我就要你……”
就在這時,大殿帷幕之中,清脆的拍手聲,一人在宮娥的簇擁下,華麗而出……
未施粉黛,那不被時間腐蝕的美豔,淺淺盈笑似乎閃耀着水光瀲灩,迎面而來。
斜插珠鈿,長裙曳地,說不盡的繁華雍貴。
簇
擁的宮娥,只爲錦上添花,鋪排出皇室纔有的氣場與尊貴。
“母后!”南宮靖收回一直懸空的手臂,一個搶身來到了寧妃跟前,單膝下跪道。
“兒臣匆忙進都,剛剛看望父皇,還未來得及參見母后,兒臣該死。”
說罷,頭又低了一些。
“原來是寧妃娘娘。”
南宮奕微一躬身,只是簡單地施了一個禮,臉上堆着笑,然後就直起了腰,負手而立。
“孩兒。”
南宮奕似乎並不存在,寧妃連忙扶起跪在地上的南宮靖。
雙手撫着南宮靖棱角分明的臉,寧妃熱淚盈眶。
“五年了,五年了,我的靖兒長大了,如今已經是鎮守一方、獨當一面的元帥了。”
“母后!兒臣不孝,讓母后掛心了。”
南宮靖看着寧妃,眼中盡是愧疚之情,千言萬語,道不盡這其中相思掛念。
“讓監國大人見笑了。”
寧妃忙斂住淚,勉強朝正站在一旁的南宮奕,擠出一個禮節性的笑容。
“我們母子五年未見,一時間情難自禁。”
“寧妃娘娘這是說的哪的話?”
南宮奕走近了幾步,但始終是和南宮靖隔着那一臂的距離。
“母子之情,天經地義,讓人動容,又有什麼可笑的事情呢?”
“剛纔,殿下說的,又是什麼意思呢?”
寧妃娘娘冷不丁地,話鋒一轉。
“您要南宮靖,堂堂的徵東大元帥怎麼樣呢?”
一邊說,寧妃的手輕挽着南宮靖的手,頗有些同仇敵愾的意味。
“寧妃娘娘您以爲呢?”
南宮奕略微一欠身,然後笑着說,“我們兄弟五年未見,甚是思念。
我這個做弟弟的,當然是想要爲遠道而來的兄長,接風洗塵,然後在筵席上好一醉方休,這才能表達我對哥哥的思念。”
“那麼在筵席開始前,監國大人可否讓我們母子一敘呢?”
意思就是,南宮奕,你可以離開了。南宮奕當然聽出了這裡邊的意思,這會他和南宮靖四目相對,然後南宮奕便又淺笑着,再向寧妃施了個禮,緩緩退了下去。
“母后……”寧妃收起了友善的臉孔,瞬間冰霜覆蓋了她的臉孔。
“靖兒,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回母后寢宮,有什麼事再說吧。”
說罷,拉着南宮靖的手,朝深宮中走去。
勤政大殿,這纔有恢復往昔的死寂,還有深沉。
皇宮北面,奕苑。
“母后,南宮靖回來了。”
說完一甩袖,南宮靖便坐在了華妃娘娘旁邊,拿起了一個茶盅,吹了口氣。
此刻,宮娥奴才都已經退下,房屋內,只有午後的陽光投射進來。
“聽說了,鞭打城門守將,大軍直入麓都,控制麓都九門,單騎闖入禁宮。”
華妃將茶盅擱下,一臉嘲弄地說道。
“恐怕這會,天下臣民都已經知道這位三皇子南宮靖的傳奇了。”
華妃忽然臉色一沉,一雙杏目微閉。
“五年了,沒想到你沒死在戰場上,反倒愈加的驕傲狂狷。
現在皇帝還在位,他就膽敢如此,要是以後皇帝不……”
華妃忽然頓住,即使是在自己苑落之中,皇帝的權威也無處不在。
“月兒,在他的手上。”
南宮奕淺品了幾口,然後將雙手抱住茶盅。
“現在,南宮靖想要討要赤靈珠……”
“赤靈珠,他還想要幹什麼?”
華妃怒不可及,繁複的頭飾微微被怒氣撥亂。
“赤靈珠,自西商國立國以來,便是未來儲君的信物,即使是當年的滄太子,也沒有得到這份殊榮。
現在,赤靈珠在你,我的皇兒南宮奕手上,”華妃露出一絲自豪,看着南宮奕繼續說道,“又豈是他南宮靖說要就要的?”
“母后,現在的問題不在這。”
南宮奕並沒有動容,仍舊一臉沉靜。
“問題是,冷月需要赤靈珠。
現在她身患……”
華妃不可理解地看着南宮奕,打斷他的話道,“皇兒你說什麼,這就是你現在考慮的問題嗎?
冷月?
她算是個什麼東西?
難道現在她在你眼裡的重要性,已經能和赤靈珠相提並論了?
難道在利弊的天平上,她也能佔據權衡的砝碼嗎?
皇兒,你告訴我,母后是不是多慮了?”
“不,母后。”
南宮奕將茶盅砸到桌上,一臉嚴峻地看着她的母后,但明顯,在他看見他的母親那一刻,怒氣也遏制住了,揚起的語調也降了下來。
“如果沒有冷月,兒臣早在五年前的楓頂山,就已經死在了滄太子的死士手中,如果沒有……”
“如果沒有南宮奕,紫絮早就在那個雨夜,被皇城衛隊捕捉,”華妃接過南宮奕的話,只不過對象變了。
“可能會被狼狗撕咬,分屍,吞噬。
所以,紫絮,也就是冷月,之所以有今天,你要記住全都是拜你所賜,而她所謂的對你有一次次的救命之恩,那都是她應該做的。
記住,是應該,是義務……”
“夠了母親。”
南宮奕霍然起身,抖動的雙肩在試圖抑制住不斷增發的怒火。
“我不許你這麼說冷月,我也不許你將冷月的功績說成是我們饋贈的結果。
母后,我也請你記住,當初那個雨夜,是我們的設計。”
“這麼說,”華妃娘娘微微整理了下頭飾,將一縷垂下的頭髮別起。
“你心裡已經決定怎麼做了,是不是?
你這次來,根本就不是來跟你的母后商量,而是來通知,來命令。”
華妃故意加重了“命令”二字,抓着桌角的手指微微用力,指節發白。
“母后,我請您不要這麼,不要這麼衝動……”
南宮奕轉過身來,就看見華妃這時從頭上,拽下了一根銀白色的頭髮。
“母后已經年近不惑,即使我再怎麼梳妝,再怎麼護理,年歲還是不可避免地在我的臉上,我的身體留下了痕跡。”
華妃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無奈,悲傷。
“皇兒你要明白,在這宮中,女人的資本除了美貌之外,便是子嗣。
雖然我論美貌,比不上寧妃,可是我一直覺得上天待我不薄,因爲我有你,奕兒。”
南宮奕的心中,有一種被刺痛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