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一懵,隨即明白,雖然火焰少主與自己從來就不在一條戰線之上,但總算是對自己有恩,也算是故人一個。
“期間,他雖然有對火焰組織下過手,窮追猛打過,但是,”南宮靖嘴角的嘲弄,換上了輕蔑。
“他顯然還是低估了火焰的能量,即使他已經做好了打硬仗的準備,可最終還是失敗了,火焰還是在西商國存活了下來,並且現在的任務,不再是爲我服務,而是與飛霞衛做鬥爭。”
南宮靖大方地承認自己的過往,絲毫沒有扭捏。
“同時,也兼顧刺探敵國的情況,其中自然包括北明國發生的事,更何況還是翻天覆地的大事。
依據情報對你的描述,我就可以從他們嘴中的那雙攝人心魄、凌厲鋒銳的眼神,推斷出你的真實身份。
再說了,我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你女扮男裝的事情,早在多年前的博學殿外的午後,我就已經知道了。”
“既然你早已知道,一年前你也已經復出,勘定戰亂,那爲何到現在纔來?”
話已出口,覆收已難,冷月當即察覺到自己失言了,這樣問倒好像自己很是期盼他到來一般,而且聽來,暗含嗔怪。
冷月隨即面色一沉,恢復冷峻。
不知道南宮靖有沒有察覺,還是他有意迴避,他的口氣一如平常,神色也無任何波瀾。
“不瞞你說,我早就想要來了,只不過每次靠近你的軍帳,內裡總是有形形色色的女子。
而在白天,你又總是軍務繁雜,兵卒簇擁,我又如何堂而皇之地靠近。
再說了,雖然我現在身處閒職,可西商國三皇子的身份不會變,你上臺之後,又半公開地宣佈與西商國爲敵,我也只好……”
南宮靖默了下,再說道,“如果你不是今夜出來,我還沒有機會和你見上一面,更加沒有機會和你,說話。”
“原來你的到來,就只是和我說話?
還是說,要來詰問我的?”
冷月還是把由南宮靖引發的戰火挑起,前先孟老將軍的一席話,自己感觸頗多,今晚南宮靖又說出那樣的話,讓冷月覺得自己有必要爲自己的所作所爲,做一個好好的交代。
南宮靖一時反應過不來,但看着冷月漸漸冷卻冰寒的雙目,就明白了所指何事。
“如果你願意將忠告,硬說成是詰問的話……”
冷月打斷南宮靖的話,略顯激動地說道,“忠告?
什麼是忠告?
就是因爲我在北明國所做的和正在做的這些事情嗎?
好,我現在給你機會,你說。”
冷月點點頭,一副虛心接受的樣子。
南宮靖語氣鄭重、一針見血地說道,“冷月,你這是在折磨自己。”
冷月萬萬沒有想到,南宮靖竟會說出這樣一句話。
“是,我承認,你這些年的努力和成就都是對等的。
在你和北明太子兩人的強勢推力下,北明國正在逐漸強大起來,此前一直和國家疆土不相匹配的軍隊戰鬥力,也急速地壯大膨脹起來,我相信不出幾年,北明
國軍隊在你的手上,就會變成一支戰鬥力最爲恐怖的軍隊,即使是西商國和東雷國聯合起來,也無法與之對抗。
與此同時圍繞着軍隊改革,北明國內外各方面也正在經歷着一場鉅變,而且是在往好的方面急行軍。
可以說,你所起的作用,和北明開國太祖相比較,也是毫不遜色的。”
全是些恭維稱頌的話,冷夜聽不出這其中有任何責備的意味,不禁雙手一攤,疑惑的神色似乎是在說,這樣不是很好嗎?
南宮靖緊接着,語氣一沉,“可是,你根本目的並不是爲了使北明國變得更加強大,更不是爲了讓北明國的臣民過上幸福安康的生活。
若想取之,必先予之,你給予他們的越多,將來就越是會連本帶利地,討要回來。”
“怎麼個討要法?”
冷月冷冷一問,不以爲然,頭高傲不屈地揚着。南宮靖絲毫不退讓,陳述道,“將來,母親會失去他們的兒子,妻子揮淚送別走上沙場的丈夫,將官不得不面對士卒的送命,戰友也將親手埋葬同袍的屍身。
本來崇尚赤紅的北明國,將會舉國皆喪,掛上了數不清的白色經幡,喊鬼招魂。”
南宮靖一停頓,冷月面無表情。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於你舉兵大肆征討。
你的所作所爲,就是要將北明國,變成一頭武裝到牙齒的戰爭猛獸,待吞噬掉所有的生命和財產之後,便要吞噬,你。”
“你怎麼知道,我必然會發動戰爭?
而你又是怎麼知道,我的戰爭,就會死傷無數屍橫遍野?
自古以來,戰爭就是伴隨着人類一同生長,戰爭幾時滅絕過,國家又幾時是因爲戰爭而敗亡過?”
冷月反脣相譏,振振有理。
南宮靖看着冷月,用着教訓的口吻,不留情地直陳道,“你的用心,難道還用我來猜嗎?
之前我就說過,你對西商國的敵意已經半公開化,起碼現今北明國軍隊高層大都已經將目光投注到西方。
再看看你自己的部署,十幾個新成立的軍區,有一半都集中在西部,中樞南北大營的驍銳也盡數派往西部州府駐紮,名義上防範藩王,實際上,卻是在爲將來入侵我西商國做準備。”
南宮靖深吸一口氣,這幾年來說的話,還沒有今夜的多。
“至於你發動的戰爭,我現在還不便說什麼,可即使你這邊因爲武器的革新而減少己方的傷亡,那必然會增加對方軍力的傷亡。
我粗略看過你們已經制造而成的兵甲器械,果然是構思巧妙威力巨大,一看就知道,天生就是爲了殺戮飲血做準備。”
冷月還是不以爲意,耐心地解釋道,“南宮靖,你曾經還是西商國的徵東元帥,最近還親手結束一場戰爭,怎麼你說出來的話竟是如此婆媽小氣?
既然是戰爭,當然免不了要流血,要犧牲。”
“就是因爲我經歷過戰爭,才知道戰爭的殘酷性。
那些叫囂以武力解決問題的人,一定是沒有親身上過戰場,沒有體驗過血腥的味道!”
南宮靖說道
青筋勃發,冷月也是怒髮衝冠,“你說我沒有經歷過血腥?
你說我沒有看到過殺戮?
我告訴你,我這條命就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我今時今日能坐在這裡和你說話,就是用他人的死亡才換來的。”
冷月氣憤難平,這麼多年,自己還是第一次如此動怒。
冷月還以爲自己已然心如死水,卻沒想到,原來自己還有火氣。
“我不否認我有私心,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我就是爲了發動戰爭,我就是爲了要消滅你們西商國,還有東雷國。”
冷月補充道,眼神霸氣而倔強。
“你也剛剛經歷過一場戰爭,你身爲皇子也知道東陸三國之間的恩怨,結束戰爭最好的辦法就是以戰止戰。
當今的問題,又豈是能像你我這般,坐下來好好談就能解決的?
退一萬步說,就算我不發動戰爭,難道南宮……”
冷月聲一滯,繼續說道,“他就不發動戰爭?
東雷國就不發動戰爭?
你能保證嗎?”
南宮靖看着冷月,如同今晚是第一次認識她的一般,平緩地說道,“你爲什麼不敢說出他的名字?
剛纔我每一次說到他的時候,你的眼神告訴我,你的內心極度自傲,卻又極度自卑。
其實你發動戰爭根本就沒有那麼多冠冕堂皇的藉口,有的就只有一個,要對付他,南宮奕。”
冷月腦袋嗡了一聲,忽然間一片空白,南宮靖聲聲緊逼,“對,我說對了,你就是爲了要報復南宮奕,你就是放不下南宮奕,而你的心裡,還是愛着南宮……”
“不是的!”
冷月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陡然提高的聲音已經引起了遠處軍士的注意。
“不是的,根本就不是這樣。”
冷月茫然,無助,絕望,受到了莫大的傷害……
無形之中,似乎有很多如同藤蔓一般的束縛正在纏繞着冷月,讓她總是在逃避什麼。
南宮靖霍然起身,雙手緊緊握着冷月的肩膀,低着頭對冷月喝道,“冷月,聽我說!”
雙手一蕩,冷月當即被南宮靖喝住,不知不覺間,冷月一時竟變成了之前那個被愛情刺痛的女孩,一直維持着與年齡不相符的老成與殘忍,也一時找到了躲藏的地方。
“南宮奕,就是他,南宮奕。”
南宮靖一字一頓,清楚地將這些信息灌入到冷月耳中,冷月就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眼神說不出的悽楚茫然。
“你以爲你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報復他,爲了消滅他的王國。其實不是,你是在苦苦地折磨自己,踐踏自己。只是因爲,你還愛着他。”
冷月一聽,搖着頭,神色像是在乞求他不要再說了。
南宮靖不顧冷月,依舊說道,“冷月,你清醒一下可不可以?
難道承認,直視自己的內心就這麼痛苦不堪嗎?”
在南宮靖雙臂之間的冷月,頭搖地更是厲害,身體也在瑟瑟發抖,哀怨的神情近似乎懇求。
“冷月,你聽我說,你冷靜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