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從身上拿出了一個小瓶子,她說只要我把瓶裡的水喝下去,每天晚上都會看見媽媽,我聽了馬上就要去接那瓶子,她卻說喝了這水,我的身體會變得越來越差,問我考慮好沒有,我重重地點了頭,阿婆這才把瓶子給我,我接開蓋子,仰頭把裡面的水全喝進了肚裡。我回家的時候,阿婆叮囑我,當我覺得自己的身體受不了時,可以去文殊院找一個叫吳兵的人。”
聽到這裡,我知道關鍵的地方要來了,米嘉肯定是出了什麼事,然後柺子去找了吳兵,吳兵出手解救了米嘉,正因爲此事,柺子纔對吳兵尊崇有加。
“然後呢?”我問。
“那天晚上回到家裡,我就見到了媽媽……”
“真見到了?”我很是驚奇。
“恩,那種感覺像是做夢,卻又不是做夢,與媽媽活着時沒什麼兩樣。”
“你是見到了阿姨的……魂嗎?”我遲疑着問。
“我也說不上來,剛開始我也覺得是媽媽回來了,很久以後我纔有些明白,阿婆是幫我造了一個幻境。”
她一說幻境,我就大致懂了,這應該是與產生幻覺差不多的意思,不是鬼魂回來了,卻也不是單純的做夢,因爲夢的內容是沒有邏輯的,是不受控制的,而幻覺是一種精神上的享受,完全按着主人的意識發展。
“你的身體開始變得很差是嗎?”
“是,我每天晚上都會與媽媽呆幾個小時,直到天亮。每天醒來後,我會覺得很困很乏,臉色也很蒼白。我爸問我是怎麼回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他,到了後來,我發現自己有時連路都走不穩了,這才記起了阿婆的話。
但我仍然沒有告訴我爸,因爲我心中還是有恨,有對自己的恨,也有對他的恨,我覺得如果他不是警察,不用經常值夜班,那個人就沒有機會,我媽也不會自殺。
我死撐着,一直到有一天早上我再也沒有醒來,我聽到我爸在不停地叫我,我不想說話,也說不了話。我知道這是阿婆那瓶水的副作用,我想我或許會死,但我並不怕,我仍然告訴自己,死了就能真正見到媽媽了,也不用再自責了。
當我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睡在一副棺材裡面。”
“什麼?棺材?”我很震驚。
“呵呵,我當時反而沒有你這麼震驚,我以爲自己是死了,被放到了棺材裡,只是沒有死成,繼而又醒了過來而已。我從棺材裡坐起來,卻發現棺材是放在我的臥室裡的,而棺材旁邊,坐着我爸。”米嘉緩緩說道,似乎在述說着一件很平常的事,我卻是被這話驚得合不攏嘴了。
“所以,那棺材現在還在你房間裡擺着對嗎?到現在爲止,你每晚都睡在棺材裡?”我愣了幾秒後,馬上問道。
“對。我昏迷後,我爸把我抱到醫院,醫生卻檢查不出任何問題,就像我這次昏迷一樣。我爸說他跑了幾個醫院都是這個結果,最後還是一個老醫生懷疑我是中邪了,讓他
帶我去文殊院找吳兵大師看看。
吳兵大師瞧了後,就讓我爸去取了一口棺材回來,讓我每晚十點之後都睡進裡面,清晨七點再出來。
我爸按着他所說的做,三日後我便醒了,從那以後,我每天晚上十點到早上七點都要睡在裡面,我仍然能見到媽媽,身體也不會再出問題。”
我聽了後,只覺這事太神奇了,睡在棺材裡也能治病。
這時我突然想起了殯儀館的那口銅棺,蔡涵昏迷後不也是被蘇亮一直放在裡面“養”着的麼?
想到這裡,我馬上問米嘉:“你房間裡的棺材是什麼樣的?”
“是一口青銅棺材,上面有花紋,應該有些年月了吧。”
米嘉的回答讓我驚訝不已,竟然真是這樣,兩口棺材如此相似,它們一定有什麼聯繫!
我分析着,蘇婆讓米嘉找吳兵,吳兵提供了棺材可以遏止米嘉身體變差,而鏡子那裡也有這樣一口棺材。
蘇婆走之前,讓我有事可以找吳兵,現在又聽了米嘉的經歷,由此推斷,他倆應該是早就認識的,說不定已經很多年了。
“難怪你爸之前一直不讓我們去你家裡,這次你昏迷,我們雖去過幾次,你爸卻也千方百計不讓我們進你臥室,原來是有這麼大的秘密。”我嘖嘖稱奇。
“棺材是給死人用的,這事傳出去,一定會讓別人笑話的,說不定還會有人覺得我是掃把星。”
“這三年你晚上都沒有出過門?”我又問。
“從那以後,每晚快到十點時,我都會躺進銅棺,之後就會睡着,像是進入到了另一個世界,與媽媽一起生活,到早上七點纔會醒來。
這期間,也有兩天例外。
第一次在我睡棺材一個多月後,有天晚上我與我爸吵了架,我一氣之下跑了出來,我一直跑一直跑,又跑到了湖邊,我坐在長椅上,心情很差,也沒注意到時間,結果到十點後,我腦子昏昏欲睡,慢慢的失去了知覺,第二天醒來時,我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牀上。
是一個巡夜的保安發現了我並把我送到了醫院,他說見到我時,我斜靠在長椅上,怎麼都叫不醒,渾身發涼。
這時我才感到一陣後怕,如果有壞人趁我沒有知覺時對我做了什麼,我即便是死了也不會瞑目的。從那以後,我晚上再也不敢隨意出去了。
第二次就是前段時間被王總騙去公司了。”米嘉回答得很詳細。
“難道你一輩子都要過這種生活嗎?晚上沒有知覺,活在幻境之中?”我無法想象。
“沒什麼不好的,並且這也是我自己選擇的。只是,與同學接觸少了,上班後同事好多次叫我出去玩我也拒絕了,別看我平時很開朗,和誰都聊得來,其實我知道他們暗地裡說我是怪人,我連一個真正的朋友都沒有。”說到這裡,米嘉笑了笑,只是,這笑中分明帶着苦澀。
“誰說的,我就一直把你當朋友!”我
脫口而出。
米嘉聽了,轉頭看着我,嘴脣動了動,最後說了句:“謝謝。”
又走了一會,我慢慢地給米嘉講述了認識蘇溪婆孫的事情,說到最後,我告訴米嘉蘇婆已經去世的消息,沒想到米嘉眼眶竟然泛起了淚光。
“阿婆竟然去世了,她真的是個好人。”
“嗯,她救過你一命,又幫你達成見到媽媽的心願,也算對你有恩了,不過生死有命,輪迴有道,你也別太難過。“我安慰道。
米嘉點點頭說:“只是可憐了蘇溪,唯一的親人離開了,室友又接連死去,對她的打擊一定很大。”
說到蘇溪,我心裡也是一陣莫名的心疼,竟是不知道這話該怎麼接下去。
這時我們又沿路走回到到了家屬區外,我看着前面的林蔭道,想起上次米嘉指着林蔭道問我還記不記得這裡,當時沒太在意,現在倒真想問問怎麼回事。
“你上次問我記不記得林蔭道,咋回事啊?”
“啊?哦……那個……”米嘉有些欲言又止。“既然你都不記得了,那就算了吧,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
她都這麼說了,我也不好再問,只是心中的疑惑更甚了,難道在此之前我們見過嗎?
也不知是不是這個問題讓我們都有點尷尬,此後一路無話,米嘉看起來也心事重重的樣子,直到我把她送到她家樓下,她忽然開口問我:“你喜歡蘇溪,對嗎?”
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嚇了我一大跳,我連忙擺擺手,慌張地解釋道:“你剛纔也說她現在沒了親人和朋友,蘇婆臨走時把她託付給我,我是將她當妹妹一樣對待,想好好照顧她,不是你想的那樣。”
米嘉看我慌張的樣子,竟是撲哧一笑,然後揮了揮手跟我告別,轉身上樓了。
看見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我想着她剛纔的問題,有些發神,直到聽到樓上傳來“砰”的一聲關門聲,我才離開家屬區往蘇溪上課的教學樓走去。
路上,我回想着米嘉告訴我的三年前的事,就尋思着蘇婆到底給米嘉喝的是什麼,爲什麼喝了以後到夜晚就會沉睡並且出現幻覺,不過想來想去也沒個頭緒。
只是我隱隱感覺到,蘇婆的目的好像不只是幫助米嘉見到媽媽這麼簡單,否則的話,雖然讓米嘉傷了身體,但她也是誠心幫米嘉,這就算不得壞事!
吳兵應該也是知道整個計劃的,並且在這個過程中還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適時地把銅棺送到了柺子家中。
之後,王國林又瞄中了米嘉,選她爲五行兇陣的“金魂”,這些事情一定都是有關聯的。
想到這裡,我背上冒出了一絲冷汗。原來不止是我和蘇溪,連米嘉的人生,似乎也是被算計好了的。
蘇婆,吳兵,鏡子,他們三者之間到底是一種怎樣的關係?
現在蘇婆已死,吳兵迴避關鍵問題,我想,我應該再去殯儀館會會鏡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