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沈沉是直到大半夜纔去睡的, 臨睡前不由自主地就走到蘇湄的房間裡。

他沒想到蘇湄是開着檯燈睡覺的。

許是睡了。他怕檯燈光線太強,會有點刺眼,便輕手輕腳的過去, 將檯燈稍微朝外面移遠了去。

知道蘇湄睡得淺, 他特意小心的走動, 幾乎沒發出什麼聲響。回頭看蘇湄, 見着她又開始翻身, 忽然低低地說道:“沈沉,不要走。”

說得極輕極柔,他幾乎以爲是她的夢囈, 看了下臺燈的位置,差不多能有點亮光又不至於刺着蘇湄, 便打算回身要離開, 沒想到身後的蘇湄又說道:“不要走, 陪下我,沈沉。”

“你怎麼醒了?”他便回來坐在牀沿問道。

“窗外的風聲好大, 我一個人就要胡思亂想起來,睡不着。”她說時微微閉了下眼睛,可是才一會又睜開了,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一閉眼就要想到外公走的場景。我現在竟然都還清楚記得小學時在外婆家的事情,可是一晃她們都不在了。很多東西都是怎麼留都留不住的, 我不知道怎樣纔可以消除掉這種恐懼感。”她難得這般吐露心扉, 他初聽竟然也驀地沉默起來, 許久才接上去說道:“那我陪你。不用害怕, 慢慢就會好的。”

她溫順的點了點頭, “我其實好想踏踏實實的睡上一覺,也許睡醒後, 就會有精力很多,而不會像現在,全身無力懶洋洋的,什麼事情都不想去理會去處理了,我甚至連公司都不想去了,很難想象到以前加班到深夜,一天到晚像個螺旋旋個不停的日子。”

他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壓力太大,之前沉浸在悲痛中,咋的一回來,多少有點不適應,便說道:“先不要去想這些,就簡簡單單的先睡一覺再說。”

說完他便在她的旁邊躺下,將她的手拿過來,依舊冰涼冰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旁邊多了個人的緣故,還是沾了點暖意,莫名的讓自己覺得安穩了許多。說也奇怪,先前偶爾怕的時候,她也會牽着陳樹的手,從來不會如眼前這般的讓人心安。

彷彿牽着他的手,便有了迎面一切的力量。原本沉沉壓在心上的石頭,不知何時慢慢的清空了下去。

好一片刻後,她這才睡了過去。

沈沉是聽到她掀被子起身時醒過來的,約莫是去了下洗手間,不一會見着她慢騰騰的回來,光站着卻沒有回牀上繼續睡覺的意思。

沈沉不解的問道:“怎麼了?”

“我——我那個來了。”她說得很輕,然而因爲深夜本就四周寂靜無聲,沈沉竟然也一字不漏的聽到,驀然的明白過來她這陣子焦頭爛額地,剛回杭州就先到自己這邊,顯然是沒有帶備用的。

“那我出去買下。”沈沉說完起身利落的穿好衣服。

“這附近沒有便利店的吧?”她也知道不是普通的小區,方圓只有幾處零散的別墅而已,所以附近也沒有配套的便利店,正因爲這個原因,方纔她掙扎了好一會才忸怩的說出口。

“沒事,附近有的,我一會就回來。”他說完就出去了。

蘇湄僵硬着身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直覺得隱隱的痛楚又要發作了,便往廚房間走去。

翻了下,幸好有找到紅糖,泡了杯滾燙的紅糖水,因爲熱氣滾滾的,蘇湄喝了好一會才喝下去。

又走回臥室,乾等了大半個小時他纔回來。

當然,也不知道他是跑到哪裡買過來的。

蘇湄低着頭接過來便朝衛生間走去。

蘇湄出來時,想着自己的臉上依舊在發燙,幸好檯燈的光線壓得有點低,他也不見得能看出自己的尷尬。

“要不要喝杯熱茶什麼的?”他絞盡腦汁想了下,彷彿想到的也只有這一點了,有點不自然的問道。

“我喝過了。”蘇湄說完也重新躺回去。

想必他這麼麼一折騰,也有些疲累,躺回去不一會便又睡了過去。

沈沉心頭總是莫名的擔心着,睡得並不深。

蘇湄雖是儘量努力剋制地小心翻身,還是被他察覺出來了,問道:“蘇湄,你不舒服嗎?”他說時卻是起來去開了燈起來。這才發覺蘇湄早已冷汗漣漣的蜷成一團。

“我有點不舒服。”蘇湄有氣無力的應道,終究還是忍不住說道:“去我的包裡翻下,看還有沒有藥。”

沈沉見着她臉色蒼白蒼白的,說時也沒有看自己,微閉着眼睛發出輕微的聲音,便去把她的包拿過來,果然從裡面找出一瓶藥來。

“止痛藥?。”

她閉着眼似乎微點了下頭說道:“幫我拿藥過來。”

沈沉倒了下,卻發現只有一顆了,看了下說明上面的字,寫着是要每次服用4顆的,“還有2顆,要吃嗎?”

蘇湄點了點頭,睜開眼說道,“藥給我。”

沈沉把藥遞給她,說道:“我去倒杯水過來。”

沈沉回來時,沒想到蘇湄已經幹吞了下去,見他拿着水過來,又喝了幾口才躺回去。

沈沉見着她這般,身子依舊蜷成一團,右手壓在腹部,偶爾還去揉幾下,想必是痛的極爲厲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自己在的緣故,卻也沒有再出一聲。

沈沉自然是記得她以前是最怕痛的,一點皮肉的小傷小痛的都要齜牙咧嘴喊痛,何況眼前這般厲害。

這些年,她一個人,到底都是怎麼過來的。

想到這,他的心底便似被千碾萬壓地疼痛。

她沒有再出聲,倒是沈沉不放心問道:“要不要去醫院看下?”

她這才似乎嘆了口氣,說道:“生理痛,我以前去過很多次,中醫西醫都看過,也吃過很多藥,都沒用的。”

“那每次都痛的這麼厲害?”沈沉看着她這樣子,還有隨身攜帶的藥,多少是猜到的。

“也沒關係,痛個一兩天就過去了,很快就沒事的。”蘇湄說時強做安慰的咧了咧嘴。

她這般習以爲常,沈沉卻愈發心底發沉下去。

因着蘇湄堅持不要去醫院,沈沉只得也由着她。

直到下半夜,沈沉見着蘇湄根本就沒有入睡,他看在眼裡,只得伸手去握住她的手,沒想到她的手心也是冷汗漣漣,沈沉也不避嫌的探了下她身上的幾處,沒想到都滲人的發冷,沈沉終於沉不住氣,又起來到客廳裡去打電話。

隨後約莫是出去了,又是快近一個小時後這纔回來,只不過身旁多了位慈祥的老人家。

蘇湄痛歸痛,畢竟就這樣躺在牀上,還來不及穿外套,多少有點難爲情。

老人家探了下蘇湄的脈,問道:“這樣情況持續有多久了?”

蘇湄彷彿是思索了下,輕聲說道:“就這一二年好像比較嚴重,吃了挺多藥也不見好轉,後來就不去特意吃中藥什麼的,有時候忍不住再吃點止痛藥就沒事了。”

她這般有意說輕病情,白髮老者又再次把了下脈相,問沈沉道:“幸好我家裡還有這幾樣常用的藥,你和我回去先熬個一貼帶回來,接下來我重新開個方子,你明天再去醫院裡抓下。”

說完便要起身回去,蘇湄自是覺得非常過意不去,打擾別人凌晨時分上門而來,撐着起來要說謝謝。

老者囑咐蘇湄多休息便和沈沉一起出去。

“全叔,真是不好意思了,大半夜的折騰您跑這一趟,蘇湄她沒大問題吧?”沈沉說時,一顆心繃得緊緊的。

“她這狀態起碼有近四五年了,是否在生育前後受了極重的寒凍沒有調理好落下的病根,所以才導致如此嚴重的宮寒,普通的中醫隨便調理肯定是不見效的。”全叔是如實說來,沈沉一顆心卻越往下沉。

他從來不知道,她這麼些年所受的痛楚。

“眼前先到我家,有幾副現成的藥配下,我熬下你帶來給她先應下急。宮寒這麼嚴重,想必痛起來是厲害的很,沒有藥效極強的鎮痛藥,普通人真不是好挺的。往後你按我開的方子,起碼要喝上半年的中藥,看是否會有改善的跡象。”

全叔邊說邊隨沈沉出去。

沈沉回來時,竟然帶了個保溫杯回來。

蘇湄自然還沒睡着。

“先喝吧,可能有點苦,喝下去壓一壓,看會不會好點。”沈沉將杯子遞到蘇湄牀前。

蘇湄本來想說中藥本就藥性慢,喝與不喝關係也不大,但是也知道他這一晚折騰的根本未曾閤眼,大晚上外面回來,身上也還是帶着深夜的寒氣,便起來端過來一聲不吭的喝起來。

也不知道這藥裡面到底放了什麼配方,中藥味比往常開的方子都要衝很多。蘇湄才喝了一口便覺得有些翻涌,顧慮到沈沉都已經摺騰一晚上了,便憋着一口氣,硬是把滿滿的中藥都喝了下去。

“全叔是這方面的專家,不一會就會有效果的。”沈沉說時把保溫瓶放回到牀前的矮几上,問道:“現在是不是感覺舒服點了?”

“藥效哪有這麼快?”蘇湄咂了咂嘴,難得他還這麼細心,又倒了杯茶水給蘇湄漱口。

“可能藥味有點大。”沈沉邊遞邊解釋道。

蘇湄漱口後,便重新躺回去。

也不知道是喝了中藥立刻躺下去的緣故,蘇湄覺得方纔那股藥味還一直熱熱的在喉間翻涌。

“現在有沒有好點了?”沈沉說時又拿手去探蘇湄的額頭。

“又不是感冒發燒。”蘇湄見着他還是一臉的緊張,低聲嘀咕道。

“再過一會就會好很多的——”沈沉話音未落,蘇湄忽的一把掀開被子,赤腳便朝衛生間跑去。

沈沉追上來時,蘇湄已經對着洗手檯翻江倒海的嘔吐起來。

方纔硬喝下去的差不多悉數都吐了出來。

沈沉見着她這般,右手攀在洗手檯上,左手按着胸口,因爲嘔吐的關係,胸口依舊起伏的厲害。

沈沉趕緊遞毛巾給她,“先擦下吧。”

蘇湄沒有伸手去接,一動不動得保持着原有的姿勢,下一秒只聽呱的一下,又是一陣翻嘔。到後面其實已經胃裡吐不出什麼東西了,可還是繼續痙攣的乾嘔下去。

沈沉見她這樣,也不敢再搭話,陪在一旁看着蘇湄一動不動的。

“沒事了,毛巾給我吧。”蘇湄說時擰開了水龍頭,將洗手檯衝了下,然後拿毛巾擦洗了下。

沈沉見着她這麼一折騰後,臉色更是青壓壓的,問道:“要不還是去醫院看下吧?”

“我沒事了。”蘇湄倒是習以爲常的應道,然後回去又重新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