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車子融入夜色中,如果不是車燈發出的光亮和輕微的馬達聲,恐怕沒有人能發現它的存在。
車子在離屋子一段距離的地方就停了下來。那個位置很巧妙,屬於進可陷入包圍圈,退可全身而退的關鍵點。僅憑這一點,就讓人對車子裡的人生出一份欣賞來。如此準確的判斷,絕不可能是瞎貓撞上死耗子。
車門推開,發出輕微的動靜。
車上下來的人也是一身的黑色,完全融入夜色當中,讓人難以辨別。但藉着淡淡的月色,依稀可以看出他的身形非常的高大挺拔,有着蟄伏於夜色中的猛獸一般的氣勢。
顧城斜倚在車門上,隨手抽出一根菸,點着旎。
沉沉夜色中,那猩紅的一點異常的醒目且突兀,雖小卻讓人無法忽略。隱約間,預示着些什麼。
顧城必須承認,袁石這個地方選得很好。易守難攻的地理位置,從來都是取勝的重要因素鞅。
爲了那隻小東西,他必須孤身前來,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要往前走幾步,他就會進入十面埋伏當中。想要全身而退,只怕是難了。
“呼——”極爲輕微的吐納聲,伴隨着繚繞的菸圈。
顧城慢條斯理地抽着煙,他的樣子異常放鬆,彷彿他是跟朋友來這裡吃宵夜的,而不是單刀赴會的。
“怎麼,一向唯我獨尊、霸氣天下的顧總也怕了?”突然而來的調侃,打破了夜的寧靜。
隨着聲音的降落,一道同樣高大挺拔的身影漸漸地靠近顧城。那不是別人,正是綁架了蘇思念的袁石。
顧城依舊慢條斯理地吞雲吐霧,沒有要回應袁石的調侃的意思。他向來不逞口舌之能,無論何時何地。都說人言是一把鋒利的刀,能挖心割肉,顧城卻不怕它。
袁石跟在顧城身邊這麼多年,對他也算是瞭解,所以也不再做無用功,伸手做了一個強勢的“請”的動作。“顧總,請。”
顧城又抽了一口,然後將煙丟在地上,踩滅。隨着這個動作,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腳上穿的不是皮鞋,而是一雙黑色的軍靴。這種鞋子一旦踹在身體上,那是要命的武器。
袁石顯然也是個識貨的人,一下子就將注意力凝聚在那雙軍靴上。不過他什麼都沒說,只是挑了挑眉頭。
顧城擡眼看了一下屋頂,邁開步子往裡走。他的步態非常的悠閒,彷彿就是晚上吃飽了出來溜達消食的。
袁石走在他身側,有些並駕齊驅、當仁不讓的意思。然而他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顧城的下屬,所以有些東西已經成了習慣,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反正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來,誰纔是真正的頭兒。
窗戶前的顧凱也看出來了,所以他非常的不爽,非常的想拿起槍將顧城一槍給崩了。然而,他又捨不得就這麼把人給崩了,那太便宜顧城了。
想到自己琢磨了好多遍的那些手段終於可以用在顧城身上,顧凱的臉上露出興奮得已然扭曲的笑容,就像一頭嗜血的野獸馬上要開始它的大餐前的笑容。
這一天他等得太久了,久到心理都已經扭曲得不成樣子。
同樣心理扭曲的,還有他身邊的廖若雪。她額頭被磕破了,正貼着白色的紗布。這樣子出現在人前委實有些丟人,但她太想親眼看到顧城那個賤種的下場了,所以顧不得丟臉就跟了過來。
此刻見到袁石領着他們不共戴天的仇人走進屋來,兩個人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廖若雪也不等保鏢動手,自己推着顧凱就衝了過去。那一刻,她想起抗日劇裡革命者推着炸彈衝向敵人的畫面。她幾乎以爲自己推着的也是一車炸彈,可以將那個賤種瞬間炸得粉碎!
廖若雪跑得太快,一時沒控制好,差點兒就直接撞上顧城了。
顧城停下來,看着廖若雪的眼神極淡卻又鋒利無比。就像一把玄黑色的寶劍,看着沒有鋒芒畢露的感覺,卻絲毫不妨礙它削鐵如泥的能耐。
廖若雪對上他的視線,被他看得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下一秒她又氣惱不已,爲自己的沒出息。她脖子一梗,冷笑一聲道:“你神氣什麼?告訴你,你現在不過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多久。不對,你是再也沒機會蹦躂了,你這個賤種!”
顧城眯起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掌甩在了廖若雪的臉上。他不會跟她脣槍舌劍,但不代表他可以容忍她當面辱罵自己。換了別人,他可以不在乎,但這個老女人不行。
顧城的力道不是顧日冕可以比的,所以這一巴掌打得廖若雪在原地轉了半個圈,然後跌了個四腳朝天,一時半會還爬不起來。
“顧城,你居然敢這麼對我媽,我跟你拼了!”顧凱大吼一聲,撲過去就要搶保鏢身上的槍。可惜保鏢離他有一段距離,他這麼撲過去沒搶到槍,反倒差點把自己弄得跌倒地上去了。他的肚子壓在輪椅扶手上,兩隻手吃力地撐着地面,身體擺成了一個極爲扭曲的姿勢。
廖若雪被打懵了,等她反應過來,也沒管顧凱,直
接撲上去就要跟顧城拼命。“你這個賤種,我跟你拼了!”
袁石倏然伸手,一把將瘋了似的廖若雪隔開。“顧老夫人,這裡可不是你們顧家的地盤。你要看戲我很歡迎,但不代表你可以在這裡隨意鬧事。”
“你——”廖若雪還以爲袁石是聽命於顧凱的,直到這一刻她才意識到問題。她疑問地看向顧凱,正好看見他在保鏢的幫助下吃力地坐回輪椅裡,氣喘吁吁。那樣子,怎麼看都像是一個廢物。再轉向面前這個叫袁石的男人,一看就不像輕易對別人俯首帖耳的人物……
“袁石,你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後悔了,不想爲你父親報仇雪恨了?如果是,你倒是吱一聲,我也不是非你不可的。”顧凱也是真的惱了。他雖然知道自己奈何不了袁石,但一再地被人這樣子挑釁底線,佛都有脾氣。
袁石斜斜地瞥了他一眼,根本懶得搭理他。都已經變成廢物了,還要擺顧大少爺的架子,誰有興趣伺候?
“你——”顧凱也被他的眼神給激惱了。這次他沒有撲過去槍保鏢的槍,而是命令他把槍遞過來。
最靠近他的保鏢略略猶豫了一下,但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他還是把槍遞了上去。
顧凱把槍拿在手裡,臉上的表情也因爲有恃無恐而變得猙獰起來。
咔嚓,子彈上膛。
顧凱的食指扣住扳機,倒是沒有直接把槍對準袁石。敵衆我寡的情況下,他的勝算本來就極低,他可不想被人射成馬蜂窩。欺負不了袁石,他只能把槍口對準顧城。況且,只要能把顧城這個賤種給除掉,他有的是時間慢慢地收拾袁石!
被黑黝黝的槍口對着,顧城依舊是那副淡淡的姿態。他甚至沒有施捨給顧凱一個眼神,直接問袁石。“小東西呢?”
“顧總果然很在意這個孩子。”袁石拍了三下手掌,有人就抱着蘇思念走了出來。
“爸爸!爸爸!”小傢伙激動地叫了起來,撲騰着要撲到顧城懷裡去。
顧城沒接袁石的話,視線快速地掃過蘇思念,並沒有多加停留。他彷彿在用這種方式,狠狠地扇了對方一記耳光。
他雙腿分開與肩同寬,兩手就插在褲兜裡,姿態仍是悠閒,但又有着軍人那種隨時如利劍出鞘的勢頭。“談談你的條件吧。”
“有些債,是該好好清算了。”袁石轉頭看向顧凱,道,“顧少爺,你那麼急不可耐,那就從你開始吧。但也別操之過急,我這裡還有一筆賬等着清算呢。”
顧凱覺得自己嚴重地被人鄙視了,但是在這個節骨眼上,他也懶得去計較。有得必有失,他忍了。
顧凱勾了勾手指頭,示意那人將蘇思念帶到他身邊。
抱着孩子的人是袁石的,所以他下意識地看向袁石,得到袁石的同意,他才抱着孩子走到顧凱身邊,但並沒有將孩子交到他手裡,而是抱着孩子直挺挺地站在那。
顧凱殘廢了,他坐在輪椅裡也不到一個一米八多的漢子胸膛,所以他還得仰望那人懷裡的蘇思念,這讓他不爽到了極點。他忍着沒有命令那人彎下腰來,只是槍口斜向上,對準了蘇思念的腦袋。
“只要我輕輕地勾動食指,這個野種就會一命嗚呼。說實話,我還真有點不捨得。這野種養得可真好,粉雕玉琢的,將來肯定是個美人胚子。只可惜,她運氣不好,偏偏是你的種。大野種生的小野種,嘖嘖嘖……”
顧城眯着犀利的劍眸,依舊一聲不吭,甚至沒有看蘇思念一眼。
“反正一會兒你就要去跟你那個婊.子養的娘團聚了,那我先送這小野種下去陪她玩兒,豈不是挺好的?不都說人上了年紀就喜歡含飴弄孫嘛,哈哈哈……”顧凱大笑起來。笑了一會兒,發現誰都沒反應,他突然有種丟臉的感覺,便更加的惱羞成怒。
他面容倏然猙獰,卯足勁往上衝去,一把抓住蘇思念的一隻腳,用力地往下拉扯。
“哇——”孩子吃痛了,馬上大哭起來。
廖若雪聽着這哭聲,覺得無比的悅耳,讓她整個身心都舒暢起來!
抱着她的人倒是反應過來了,一記手刀劈在顧凱的手腕處。
顧凱吃痛鬆了手,槍口馬上就對準了那人的腦袋。“居然敢打老子,你想死是不是?”
那人也不是吃素的,他手裡也有槍,所以他的槍口直接抵到了顧凱的太陽穴那。
“你要幹什麼?”廖若雪驚恐地叫了起來,差點沒忍住撲上去搶那人手裡的槍。她擋在顧凱面前,張開手臂像老母雞護住小雞一樣。“誰敢傷害我兒子,我就跟他拼命。”
袁石黑着一張臉,喝道:“行了!都給老子把槍對準了位置!否則老子就斃了他!”
這話還是很具震懾力的。
顧凱又把槍口對準了蘇思念,這個時候她已經不哭了,瞪着烏溜溜的大眼睛四處看,甚至還伸手摸他的槍。他的視線也對上了那張跟蘇半夏極其相似的臉,心裡的恨意頓時如滔滔江水涌了出來。
“賤人!”激動之下,顧凱就控制不住扣扳機了。
這時,一隻大手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讓他的食指動憚不得。
是袁石。
“顧少爺,你這心急的毛病也該改一改了。她不過是一個奶娃娃,到了我們的手上,還能插翅飛了不成?”
三番四次被人阻止,顧凱也火了。他瞪了袁石一眼,冷笑道:“到底是我心急,還是你聽人發號施令聽得多了,開始變得膽小怕事了?”
袁石陰沉地看着她,突然抽出槍,示意那人將蘇思念放到沙發裡。然後,他隨手就是兩槍。
槍聲過後,蘇思念已經一動不動地倒在沙發裡,血瞬間染紅了沙發,看着很是驚悚。
顧凱和廖若雪都沒料到袁石會這麼做,兩個人都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沙發上蜿蜒而去的紅色液體,下意識地嚥了一口唾沫。他們突然覺得,惹惱這個人可不是明智的選擇。
很快,他們又都緩了過來,在彼此的眼裡看到了清楚的笑意。然後齊齊轉過頭去,看向顧城,想要親眼目睹他痛不欲生的表情。
然而,他們失望了。在顧城的臉上,他們看到的依舊只有面無表情。難道是她們弄錯了,顧城壓根不在乎這個野種?
廖若雪突然有些心驚,有沒有可能,那個孩子根本就不是顧城的種?有沒有可能,真正被動了手腳的是後面這份DNA檢測報告?
“凱兒。”廖若雪嚥了一口唾沫,伸手碰了碰顧凱。
顧凱見她臉色不好,就笑着安慰道:“媽,放心吧。不過是死了個小孩兒而已,不是什麼大事兒。就算她化成厲鬼想要報仇,要找的也不是咱們。”
“不,不是這個。”廖若雪的心越來越不安,她甚至覺得自己在顧城臉上看到了笑容。
顧凱卻沒耐心再安慰她。“媽,今天的場面註定是血腥的,你要是不想看到,那就到房間裡呆着吧。”
“凱兒,不是的。我——”
突然,一聲突兀的冷笑響了起來。那笑,來自顧城,便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她是想告訴你,那個小東西可能是你的種。果然薑還是老的辣,這老女人到底多吃了幾十年的飯,居然讓你給看出來了。”
顧凱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消化了顧城的話。他心裡一沉,但很快又穩住了。
“顧城,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別在我這故弄玄虛,我不會上當的!這個小東西就是你跟蘇半夏背叛老子生下的野種,別以爲老子會讓你糊弄過去!”
顧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越是急着強調自己的堅定越是說明心裡動搖了,顧凱永遠不懂這個道理。“其實,你跟這小東西一共做過四次DNA鑑定,第一次是我做的,第二次是季靜姝做的,後面兩次是你做的。除了最後一次之外,其他三次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廖若雪一聽,面色一片慘白。顧凱告訴過她,最後那次DNA檢測證明蘇思念不是他的孩子!那前三次跟這個結果不同,也就意味着蘇思念真是顧凱親生的!
這些年來,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被顧城設計了,而且每一次他都成功了!
轉頭看向沙發裡的小屍體和殷紅的血液,廖若雪渾身開始冒寒氣。她突然意識到,或許顧城早就設下了十面埋伏,就等着他們走進包圍圈,然後一網打盡!
“你——這不可能的!顧城,我不會上當的!做DNA鑑定的過程中,我一直都寸步不離地守在一旁,沒有人能在我眼皮子下做手腳!沒有人!”
顧城低笑兩聲,微微挑起劍眉。“如果你拿到的那根頭髮根本就不是蘇思念的呢?你以爲,沒有我的允許,你能拿到小東西的一根毫髮嗎?顧凱,我該說你太天真,還是太愚蠢?”
顧凱的臉色也頓時慘白起來,身體已經止不住顫抖了。他跟廖若雪一樣,急忙轉頭去看沙發上的屍體,看到的卻是滿眼的血紅色,都已經滴到地面上來了。
顧凱的反應無疑是在告訴廖若雪,顧城所說的話都是真的!他們信以爲真的那份DNA報告纔是假的!蘇思念是顧凱的種,是顧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血脈!就在剛剛,他們眼睜睜地看着顧凱斷了血脈,還在一旁暗自竊喜!
廖若雪兩條腿一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整個人都渾渾噩噩起來。
這時,顧城又丟下另一個重磅炸彈。“對了,還有另一份DN報告,我也讓人動了手腳。歡歡千真萬確是你們顧家的種。或許,你們會有興趣看看她現在的樣子。”
顧城打開自己的大屏幕手機,翻出一張照片來。那張照片的主角確實是歡歡,可是那畫面比沙發上的那一幕更加殘忍可怕。
顧城卻覺得還不夠似的,又冷冷地加了一句:“這孩子還是挺有良心的,臨死的時候還一直在喊爸爸和奶奶。”
“顧城,你不是人!你是個畜生!畜生!”廖若雪終於失控地叫了起來。
都說人老了就只想過含飴弄孫的日子,她也是一樣。
比起沒有任何感情的蘇思念,歡歡可是她的心頭肉!所以即便知道她不是顧凱的孩子,她還是不忍心傷害她,只是把她丟在遊樂園。可她沒想到,歡歡是她的親孫女,顧城把她折磨死了!她最疼愛的小寶貝兒,就這麼被折磨死了!
顧凱一臉的灰敗,死死地盯着顧城,只盼能從他臉上看出一點虛假的痕跡,可是他失望了。無數次跟顧城交鋒的經驗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真的!他剛剛逼得袁石殺了自己的親生孩子!
不!不能就這麼認輸!絕對不能夠就這麼認輸!孩子已經死了,說什麼都沒用了,那他就更不能輸!
“哈哈哈……”顧凱突然笑了起來,笑得驚天動地,彷彿聽到了最精彩的笑話。“顧城,你當真把全世界都當傻瓜嗎?我顧凱還沒那麼蠢。誰不知道你把那個小東西當做眼珠子一樣愛着,僅憑這一點,她就不可能是我顧凱的種。”
“我如果不是把她當成眼珠子一樣愛着,你又怎麼會千方百計想殺了她?以你的禽獸不如的性子,別人殺了你的孩子,你應該是不痛不癢吧。可如果你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那便足以讓你下半輩子都活在噩夢當中。你應該感謝袁石。”
“你——你對她百般疼愛,只是爲了引我上鉤?”
顧城的嘴角扯出一抹冷冽邪魅的弧度,眼神更像是冰刀一般。“當然。難不成你真的以爲我會善良到將仇人的種當成自己親生的?我又不像你一樣,子孫根只是個擺設!”
顧凱被氣得一口氣差點噴出來,他激動地將槍口對準顧城,瘋狂地扣動扳機。
顧城身手利索地閃開。
顧凱的槍法不怎麼樣,激動之下也不怎麼注意瞄準目標。子彈打完了,顧城依舊活蹦亂跳地站在他面前。
他紅了眼,轉頭對着袁石大吼:“袁石,你還打算等到什麼時候?難道要等到你的死鬼爸爸從閻王殿裡跑出來跟你算賬嗎?面對殺父仇人都不敢動手,你他孃的就是個孬種!你這樣的人,活着也是浪費糧食!”
袁石衝上去,毫不客氣地扇了他兩記耳光。
顧凱的保鏢馬上拔槍相對。
可袁石的人更多,一下子將顧凱的人呈包圍狀態給圈了起來。輸贏根本沒有任何懸念。
袁石冷笑,道:“老子想怎麼做,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你以爲你還是以前那個風光的顧家大少爺嗎?錯了,你不過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而已!連路邊的流浪狗都比你活得有尊嚴!”
“你——你跟顧城是一夥的?”顧凱後知後覺地想到了這個可能。都怪他急於報仇雪恨以至於太過掉以輕心,所以根本沒想過這個可能。又或許是因爲這些年袁石確實幫了他的忙,麻痹了他那根懷疑的神經!
袁石這回是真的笑了,也不跟他兜圈圈,大大方方地承認了。“顧凱,你還不算太笨。可惜,你明白得太晚了。”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背叛我的?”顧凱額上的青筋聳得很高,眼珠子瞪得血紅突出,樣子十分恐怖。更嚇人的,是他瀕臨瘋癲的精神狀態。
袁石彷彿覺得這打擊還不夠,於是又丟下一句重若千斤的話。“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效忠於你,談何背叛?顧凱,你以爲所有人都是傻子嗎?可以任由你擺佈?我那個混賬爸爸的死確實跟顧總有點關係,但你不知道的是,我這個做兒子的恨不得親手殺了他!你認爲,我會替他報仇雪恨嗎?”
袁石的爸爸是個拋妻棄子、坑蒙拐騙的混蛋,媽媽以爲他年少不懂,一直騙他說那個人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其實,袁石什麼都知道。如果不是那個混蛋,他的媽媽就不會死!所以那個混蛋死了,袁石不僅不會替他報仇,反而要拍手稱快,放鞭炮來慶祝!
顧凱跟袁石的媽媽一樣,都以爲袁石什麼都不知道,所以纔會想利用他爸爸的死來拉攏袁石跟他一起對付顧城!而袁石確實是個聰明人,他這招放長線釣大魚耍得極好,讓顧凱信以爲真。
“你耍我?”顧凱握緊拳頭,牙齒磨得嘎子嘎子響。
都這個時候,袁石沒必要再演戲了,所以大方地承認。“沒錯。你在想方設法將人玩弄於鼓掌之間的時候,就應該料到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顧凱,你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蠢材。如果沒有顧家的庇廕,你根本屁都不是!你總瞧不起顧總,實際上,你連他的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像你這樣的蠢材,只能成爲一則笑話,茶餘飯後供人談資,娛樂別人。”
“啊——”顧凱大吼一聲,將手裡的槍狠狠地砸向袁石。“我要殺了你!我殺了你!”
袁石輕巧地閃過了。
槍落在地上,發出嘎達的一聲。躺在那可憐兮兮的,就像此時此刻垂死掙扎的顧凱。
袁石手中的槍漫不經心地轉向顧凱。“套一句你剛纔用過的話,你的兩個女兒都已經到閻王殿去等着你了,你該去陪他們了。”
被打擊得一塌糊塗的廖若雪突然爬起來,張開雙臂擋在顧凱的面前,瘋了似的大叫大喊:“誰敢動我兒子一根頭髮,我就跟他拼命!你們
都是混蛋,是魔鬼!你們都不得好死!”
袁石很想縫上她那張臭嘴,但是顧城沒有發號施令,他也就不管了。他直接吩咐人搬來一張寬大的老闆椅,送到了顧城身後。
顧城緩緩地坐了下來,眼睛始終淡淡地看着廖若雪母子兩。他很想結果了這對母子,可是他答應過蕭翼,不會要他們的命!
廖若雪叫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什麼,自己哈哈地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冒出來了。“顧城,你這個野種!你以爲你贏了嗎?我告訴你,沒有!你知道你那個婊子養的媽媽君瀾是怎麼死的嗎?你知不知道她死的時候有多麼的享受?你想不想聽一聽?我猜,你一定會很喜歡聽這個故事的!”
顧城的手抓住椅子的扶手,手背上的青筋高高地聳起,泄露了他幾乎潰堤的仇恨。可他還是咬緊牙關,忍住沒有一槍結果了面前這個醜陋惡毒的老女人!
“你知道滿清十大酷刑嗎?我可是知道的,我還詳細地研究過,然後把這些酷刑一樣一樣地用在君瀾那個賤人身上!”
“砰——”槍聲響起。
廖若雪慘叫一聲,單膝跪在了地上,小腿汩汩冒血。
“顧城,你敢傷害我媽,我要你不得好死!”顧凱抓着輪椅扶手叫了起來。他轉頭對着自己的保鏢吼,“你們都是死人嗎?還不快殺了他!”
身在包圍圈裡的保鏢自然不會動手殺顧城。他們不傻,顧城擺明了壓根沒打算趕盡殺絕,那麼他們只要置身事外就好!他們是收了顧凱的錢,但不代表他們會爲這點錢而把命都搭上!
顧凱見自己的人都沒動,頓時氣得一口血就這麼噴了出來。地板上頓時綻放出一朵猩紅的花,散發着噁心的血腥味。
儘管疼得都快昏厥了,廖若雪也沒有因此而閉嘴,反而忍痛繼續叫道:“你知道嗎?我給了她機會選擇的,可惜她放棄了。因爲她要保存你,她只能把自己送到我面前讓我盡情地折磨!你不知道她的慘叫有多麼的悅耳,那簡直就是天籟啊——”
又是一槍毫不留情地打在廖若雪的腿上。
她終於支撐不住完全跪了下來,滿身冷汗地用手撐住地面,面容扭曲猙獰。“你、你不知道吧,我還用攝像機拍下來了!那比恐怖電影精彩多了,你要不要看一看?”
“砰——”又是一槍。
“啊——”廖若雪這下終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疼痛瓦解了她全部的意志力,讓她躺倒在地上,只差滿地打滾,只差搖尾乞憐。
顧凱髮指眥裂,對着身邊的保鏢大吼。“把槍給老子!老子要殺了這個野種!”
那保鏢不僅沒有乖乖照做,反而退開一步。
“把槍給他。”顧城卻突然開口了。依舊是冷冷的聲音,淡淡的語氣,甚至沒有一點起伏。
那個保鏢愣了一下,又確認了一遍,纔敢把槍丟給顧凱。
顧凱迫不及待地把槍抓好,扣住扳機,槍口對準顧城。“誰敢再動我媽一下,我就殺了他!”
這話明顯語氣很兇狠,卻總缺了那麼一股讓人信服的氣勢,以至於沒有人把他當一回事。就像一隻貓再怎麼亮出爪子,也沒有人產生面對老虎的那種恐懼。
顧城的視線就落在黑黝黝的槍口上,那眼神冷然得彷彿在說“老子知道你沒膽子開槍”,刺心的挑釁和鄙視。
顧凱氣極了卻沒沒敢扣動扳機。他只要敢開槍,這些人就會在瞬間把他打成馬蜂窩!他抓着槍,與其說是爲了救廖若雪,倒不如說是爲了給自己壯膽!窮途末路時仍緊緊地抓着那無用的武器,不過是不肯承認自己徹底輸了。
“放了我媽!她需要醫生!”
顧城笑了,笑得很明顯,卻也很瘮人。“袁石,叫杜子璋給她做手術,不用麻醉。”
喝——四周一片抽氣聲。無麻醉的手術,一個鐵血錚錚的漢子都未必能頂得住,何況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太婆?
“你敢!”顧凱見鬼似的瞪着顧城。再一次憋屈地意識到,自己根本不是這個人的對手!
顧城沒有回答,只是點着一根菸抽了起來。菸圈繚繞裡,他的表情模糊又清晰,明明滅滅間,更像索命的閻羅。
杜子璋很快就進來了,很顯然早就在外面候命了。“顧總?”
袁石知道顧城不愛動嘴,於是傳達他的意思。“廖若雪吃了幾顆槍子兒,顧總讓你給她做手術,記得別打麻醉。”
“那豈不是殺豬?”杜子璋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趴在那半死不活的老太婆,富態的樣子倒真挺像一頭豬的。
“那你就當殺豬好了。救死扶傷的事兒做多了,偶爾也要殺殺生來平衡一下。”
“滾!”杜子璋笑罵,但還是走過去,伸手抓住廖若雪的一隻手。
顧凱把槍口轉向杜子璋,心急如焚地大吼:“不許碰她!”
“你確定?她的傷雖然在腿上,但是如果不及時搶救,還是會死人的。當然,如果運氣好的話,頂多就跟你一
樣坐輪椅過日子。上陣母子兵,貌似也不錯。你儘管開槍,我保證下一秒你們母子兩都可以閻王殿一遊!”
說完,他像拖麻袋一樣把人拖到一旁。那畫面讓人簡直不忍直視。
顧凱還是開槍了,但沒敢朝杜子璋腦袋上打,而是打在他原來站的位置。砰砰兩聲過後,他心底的那份恐懼也沒有消減半分,以至於他微微張開嘴艱難地呼吸。
杜子璋低笑兩聲,評價道:“嘖嘖嘖,簡直就是神一樣的槍法。”
“你——”顧凱動怒了,槍口再次對準杜子璋的腦袋。只是他還沒敢動手,一排的槍口已經齊刷刷地對準他。“顧城,你這個賤種!有本事你跟老子一對一比過!”
顧城只冷冷地丟給他四個字。“你還不配。”
“你就是個孬種!不敢就不敢,說什麼不配!孬種,賤種!”到這個時候,顧凱唯一能逞的就是口舌之能。
砰——子彈沒入顧凱的小腿,血花飛濺。
因爲下半身已經沒有知覺,顧凱沒有感到疼痛,但這一切完全震懾他的心臟,讓他恐懼不已。他低頭看着冒血的小腿,下意識地嚥了一口唾沫。
就在這個時候,杜子璋開始對廖若雪進行施救。刀子剛戳進去,廖若雪就殺豬一樣吼了起來。“啊——”
這一聲,更增加了顧凱心頭的恐懼,他抓槍的手都開始顫抖起來。面前的空氣似乎一下子稀薄了,他呼吸不到氧氣,有種瀕臨窒息的痛苦。
“啊——住手!混蛋!我要殺了你啊——”廖若雪剛開始的時候還疼得大吼,到後來直接虛脫了,連慘叫都像貓叫一般。
空氣裡的血腥味越來越濃,廖若雪的慘叫聲卻越來越弱。她瞪大了眼睛,視線卻越來越模糊,身體顫抖得就跟秋風中的黃葉,偏偏有人按住了她的一條腿,讓她動憚不得,只能生生地受着。絕望中,她甚至想到了電視裡咬舌自盡的情節!
這確實是一場搶救,卻也是一次酷刑。從身體到心臟,都得受盡折磨。
顧城突然站起來,一直走到廖若雪腦袋的地方,緩緩地蹲了下來。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尖銳的冰碴子,“沒有我的允許,你連死都不能。好好享受吧。”
他母親所受過的折磨,他要從廖若雪這裡千百倍的討回來!沒有人可以欠債不還,沒有人!
廖若雪神智已經有些不清了,她瞪着眼睛看顧城,視線模糊裡,她覺得面前的人就像魔鬼一樣猙獰至極。
---題外話---今天應該還會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