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了檢查結果，殷良辰卻看不懂，上面只有一堆看不懂的數字和符號，卻沒有明確說是否懷孕。她只好又掛了一次號，然後拿着檢查結果去給那位醫生看。
當檢查結果交出去，醫生低頭去看，殷良辰緊張得呼吸都有點困難了。
終於，醫生點了點頭。“確定懷孕了，時間大概是6周。佐”
“呼——”殷良辰下意識地吐出一口氣，拍拍胸口，好像塵埃落定的那種輕鬆。
醫生見她這樣，又忍不住笑了，問：“這是第一胎吧？”
“嗯。”殷良辰點點頭，有點兒羞澀。當然，更多的是激動。
“別緊張，女人懷孕生子是自然現象，瓜熟自然蒂落，沒什麼好緊張的。不過懷孕前個月胎兒不穩，還是要小心，尤其要注意最好不要生病，生病了也不要亂吃藥，要聽醫生的。因爲有些藥物對胎兒會產生影響，嚴重可能會造成畸形甚至流產……”
“嗯嗯嗯！”殷良辰一路點頭，聽得特別認真。聽着聽着，突然想起什麼，頓時覺得整顆心都涼了。她一把抓住醫生的手，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醫生，我上個星期感冒，吃了感冒藥，怎麼辦？”
醫生也愣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你都吃了哪些藥？感冒藥裡，有些藥對胎兒影響很大，有些卻不怕的。每種藥的成分不同，它的影響自然也是不同的。渤”
殷良辰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來。
“別擔心，放鬆。”
終於，殷良辰哆嗦着把藥名報上了。因爲她吃的時候有看說明書，所以幾種藥都還記得清楚。
“懷孕前三週吃了藥物，對胎兒的影響是有或者無。也就是說，要麼就是流產，要麼胎兒自我修復了，還是好的。但你這是第五週吃的藥，爲了安全起見，我建議你去掛一個產前診斷專科，就在那邊。”
“哦。”殷良辰渾渾噩噩地走出了醫生辦公室。站在出口的地方，看着外面人聲鼎沸、一張張陌生的面孔，滿心茫然。
什麼叫從天堂到地獄，殷良辰在這一刻深刻地體會到了。她覺得腿有些軟，所以下意識地靠在了牆上。
分站的護士看到她這個樣子，以爲她不舒服，趕緊過來扶住她。“你沒事兒吧？”
殷良辰茫然地看着她，想要笑，卻沒有力氣，只能輕輕地搖頭。
那個護士還是不放心，把她扶到座位裡坐下來，然後給她倒了一杯水。
“謝謝。”殷良辰握着那杯溫水，那暖暖的觸感彷彿一直傳遞到心裡去，總算讓她有點緩過來了。一口一口地喝完了那杯水，她終於覺得有點力氣了。不敢再浪費時間在那幹坐，趕緊下樓去掛了產前診斷專科。
掛這個科室的人很少，所以直接就輪到她了。醫生是個男的，看着有點嚴肅，讓人莫名的不安。
醫生同樣將她吃過的藥物列了下來，然後告訴她，每種藥物的對胎兒毒性的級別，最後得出結論：一般情況下，應該是沒有什麼大問題的。不過爲了安全起見，要注意配合產檢。在20周左右進行的排畸檢查，一定不能忽視……
殷良辰看着他的嘴巴一張一合，那些字分開她都聽得懂，組合在一起卻叫她怎麼也理解不了。一般情況下沒問題，那她這是一般情況還是非一般情況？
“是不是說，我的孩子還是健康的？”
“一般情況下是的，但是要配合檢查。如果有什麼問題，及時終止妊娠。”
作爲醫生，他不能告訴你，這個孩子絕對是健康的。他不敢擔這個責任，他也沒有這樣的能耐，他只能給一個指導方向。說句難聽點，他們有時候說的話，說了跟沒說是一樣的。
殷良辰連着問了幾次，都是一樣的答案，換湯不換藥。她終於知道，不管她怎麼追問，都不會有任何進展的。
“這是相關的宣傳冊子，你可以自己去了解一下。上面還有一些注意事項，都是很有益處的。”
“謝謝。”殷良辰艱難地吐出兩個字，然後走出他的辦公室，找了個位置坐下。
座位旁邊就是中庭，陽光從上面照射下來，金燦燦的，很漂亮。
殷良辰卻覺得冷，那種冷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還很無助，不知道該怎麼做，甚至有點鬧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哪裡。
許久之後，殷良辰緩過來，低頭看手中的宣傳冊。
“一般來說，受.精卵形成後的最初2周，醫學上稱爲‘胚囊期’，此期主要是細胞處於分裂和增殖期。在此期間受到毒性物質如藥物的影響，往往引起胚囊的死亡，導致流產。從懷孕後4周從末次月經的第一天算起，胚胎開始進入器官分化形成階段，至懷孕第2周，胚胎的器官分化基本完成，如在此期間藥物以及不良環境因素等往往可造成胎兒的畸形。懷孕2周以後，受藥物或其他不良因素的影響，主要是引起胎兒生理功能的異常。此外，懷孕期間使用藥物的劑量和用藥持續的時間亦是影響胎兒的重要因素……”
殷良辰知道，沒有人能保證，這個孩子是健康的。但也沒有人能告訴她，孩子到底有可能存在什麼問題。一切都是未知的，她要麼選擇放棄，要麼選擇留下。
她一點都不想放棄自己的孩子，可萬一真的是個畸形，甚至有可能是個癡兒，那該怎麼辦？就算她和蕭翼願意照顧一輩子，那等他們去世了呢，誰來照顧？又或者，他們去世的時候殘忍地把的生命也給剝奪了？
殷良辰不敢再想。她不停地深呼吸，逼着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慢慢地走出醫院，當置身於陽光下的那一刻，她覺得更冷了，說不清爲什麼。
不想再打車，殷良辰選擇慢慢地走回去。走到一個公交站的時候，看到上面大大的“xx女子醫院，無痛人l”之類的字樣，她心裡就跟鋼針扎一樣疼。
人l，殷良辰一直覺得這個東西離自己很遙遠，因爲她一直都認爲不能放棄自己的孩子，哪怕是乞討也要把他生下來。直到這一刻，她終於明白，原來還有些時候是不得不放棄的。當然，她現在還沒到那個地步。
如果蕭翼在家，那就好了。她可以不負責任一次，把一切都交給他。蕭翼那麼聰明又那麼理智的人，他一定能做出最正確的選擇的。
這個公交站沒什麼人等車，殷良辰直接在凳子那坐下來，掏出手機給蕭翼打電話。
“你撥打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不管撥打多少次，等到的都是這個甜美但沒有溫度的聲音。
公車剛好來了，殷良辰迷茫地看着公車上下來的人。她多希望這時候車上下來的人中，有她心裡的那個人。他也許面無表情，但是他會張開臂彎，將她擁進懷裡，告訴她：不用怕，一切有他！
殷良辰沒忍住哭了。那種無助，比她以前需要錢的感覺更可怕。需要錢的時候，她最多不給良宵治療，不影響性命。可現在，她要決定的是一條生命的去留，這個決定太艱難了。
無論如何，殷良辰都做不到在沒有明確答案的情況下打掉這個孩子，所以她只能等，等檢查結果！不到萬不得已，她絕對不放棄自己的孩子，絕對不能！
這個信念無限地膨脹，在殷良辰的身體裡生出無數的勇氣來，讓她一下子堅強起來。她要相信自己，也相信孩子！既然在這個時候到來，那麼就是應該存在的！
狠狠地握緊雙拳，殷良辰站了起來，大步地往前走。只是沒有走出很遠，她又開始自責起來。她怎麼會不記得自己親戚到訪的時間？她怎麼能把可能懷孕這樣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一般情況下，殷良辰是不可能忽視的。只是最近聯繫不到蕭翼，她很擔心，所以就忽略了其他的東西。只是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後悔也罷，自責也罷，已經不能改變了！現在要的是勇氣，要相信孩子是好好的！對，一定是好好的！
殷良辰回到家裡，易秀麗正在沙發裡看電視，手裡還在繡十字繡。
原本殷良辰是不讓她做的，怕傷眼睛。可是易秀麗說想找點事情幹，並且保證一天對着它的時間不會太長，她只好同意了。
“回來啦？”
“嗯。媽，我有點困了，我先去睡覺啊。”
“去吧。”殷良辰從外面曬太陽回來，臉有點紅，所以易秀麗沒看出什麼來。
殷良辰洗了手，鑽進房間裡，差點眼淚就掉下來了。因爲這個孩子不確定是否健康，也許有一天她必須做一個殘忍的抉擇，所以她暫時不想讓媽媽知道的存在。如果媽媽知道有這種隱患，一定會勸她打掉孩子的。良宵就是媽媽不顧醫生勸告生下來的，他的病一直都是媽媽心頭的痛，媽媽絕對不希望她也步這個後塵。
殷良辰不知道別的女人爲什麼能夠那麼簡單就放棄自己的孩子，甚至好像打掉一個孩子跟丟掉一個累贅是一樣的。她只要想到有一天她必須放棄肚子裡的這塊肉，就覺得心疼得無法呼吸。她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祈禱，祈禱孩子是好的！
“寶寶，爸爸媽媽都會很愛很愛你的，所以你要好好的，知道嗎？”
“嗎”字音一落下，殷良辰的眼淚也跟着掉下來了。
殷良辰，你爲什麼要生病？你爲什麼要吃藥？你爲什麼要忘了自己的小日子？你爲什麼沒有想過可能會懷孕……
一個個問題就像一種種刑具，輪流地在對殷良辰的心臟施以酷刑。她無用掙脫，甚至自虐地不願意掙脫，因爲她罪有應得！
殷良辰想了很久，也掉了很久的眼淚，才終於昏昏沉沉地睡去。
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做夢了，夢到一個長得很怪異的娃娃哭着喊：“媽媽，你別不要我！別不要我！”
“不！不，不能……”殷良辰哭喊着醒來，滿身虛汗。心臟跳得很快，快得她都覺得疼了。
明白是南柯一夢之後，殷良辰虛軟地坐起來，靠在牀頭。
太陽已經西下，只有夕陽的餘暉還落在窗
臺，留戀不肯離去。
不知道坐了多久，殷良辰終於緩過來了。她努力調整好情緒，走出房間。
客廳裡，樂樂正在跟易秀麗玩兒，殷良宵在一旁看着。
殷良辰的視線很快從玩兒的兩個人轉到了殷良宵的身上。看着那張漂亮卻呆滯的臉龐，她心裡一痛，不要生一個這樣的孩子。她不是怕自己辛苦，她怕的是孩子過得太痛苦。不能跑不能跳，甚至說話都成問題，這樣的生活有什麼樂趣？
“辰辰，你怎麼了？”易秀麗終於感覺到殷良辰有點不對勁了，走過來摸摸她的額頭。“你不是又感冒了吧？”
“感冒”這兩個字刺得殷良辰身體一顫，慌忙搖頭，甚至往後退了一步。“媽，我沒有感冒，真的。我只是剛睡醒，還有點懵。”
易秀麗知道她有這個習慣，所以就笑了。“你這傻孩子，每次睡醒都要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對了，我熬了綠豆粥，你要不要喝一點？”
“好。是熱的吧？”
“熱的。天有點涼了，再吃冰鎮的對身體不好。”
“對。”她懷孕了，無論這孩子將來會怎麼樣，至少現在她想留住，並且希望可以留住一輩子。所以，殷良辰你得好好的聽醫生的話，養好自己的身體，然後孩子才能好！
易秀麗很快端了一碗綠豆粥給她。“我放的是紅糖，對身子好，尤其是女人喝了最好。”
“嗯。”殷良辰喝了一口，又說，“媽，明天燉骨頭湯吧，我想喝。”
易秀麗詫異地瞪大眼睛。“你之前不是說喝怕了，不肯喝嗎？怎麼突然又主動要喝了？”
“我就是突然想喝了嘛。你看，我說不喝你不高興，我現在想喝你又不樂意了！媽，我怎麼覺得你越來越難伺候了呢？”
“我沒說不樂意，我就是有點奇怪。你想喝，媽媽就天天給你燉！”
“好。不過不能總喝一樣湯，得換着口味來啊！”
“行，我的小祖宗！那你看着樂樂，我這就去準備晚飯。”
“好。”不管在易秀麗面前怎麼嬉笑撒嬌，殷良辰懷揣着如此心事，心裡到底是沉重的。所以易秀麗一走開，她的笑容就不見了。不過，她還是湊到樂樂的身邊陪她一塊玩兒。
她不要求自己的孩子像樂樂一樣精緻聰明，她只要是健康的，這樣就夠了！她的要求不多，老天爺應該會滿足她的吧？
……
除了殷良辰自己，沒有人知道孩子的存在，她也不能告訴任何人。只能自己默默地感受的存在，默默地憂心的健康問題。
不過，殷良辰自己還是偷偷地買了關於孕期的書，自己躲在房間裡偷偷地看。該吃什麼，不該吃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全都一一記在心底。
她還總是在網上查藥物對胎兒的影響，不過結果並不如人意，心情也都是跟坐過山車似的起起伏伏。因爲網上的觀點五花門，一會兒這個人說沒有影響，並且說得頭頭是道；一會兒那個人說影響很嚴重，還要來幾個可怕的案例。
其實，殷良辰就是想有個人可以明確地告訴她，那些感冒藥不會有影響的，孩子是絕對好好的！可惜，這個人並不存在！
齊賢發現，最近殷良辰跟以前有點不同。她不像以前玩的那麼瘋了，對着孩子們似乎更加的溫柔，但是卻不肯陪着他們蹦跳。而且，偶爾她會露出一種很複雜很讓人擔心的神情。
“辰辰老師，你的身體沒有不舒服吧？我看你最近好像走路都放輕了腳步似的。”齊賢忍了幾天，終於忍不住問了。
殷良辰以爲他發現了，嚇得心臟咯嘣了一下。“沒有啊。肯定是你的錯覺，真的。”
齊賢看得出來她不想說，也不好再追問。“那是我想多了。反正你要是不舒服或者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隨時跟我說。”
“好的。謝謝你，齊齊老師！”殷良辰感激一笑。幸虧她現在是跟齊賢合作，否則她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眨眼間又是一個月過去了，蕭翼還是杳無音訊，彷彿她的生活裡從來沒有過這個人。
已經進入冬季，天冷了下來。
殷良辰自己去買了冬衣，而且都是買的那種寬鬆版的。她怕肚子凸現出來被人看到，所以只好靠寬大的衣服遮掩着。甚至連睡衣，她都特地買了肥肥版，肚子那還有大圖案的，免得被易秀麗看出端倪。
“辰辰，我說你把睡衣買這麼大幹什麼？你本來就瘦，穿這麼寬的衣服，看着跟掛了個麻袋似的。”
“舒服嘛。睡衣本來就是要寬鬆的啊，否則怎麼睡得舒服呢？媽，我最近都長胖了，你就別再擔心我又瘦了啦！”
殷良辰爲了孩子，最近都很配合吃飯，所以確實長胖了一點。不過這一點很有限，畢竟她心裡不快樂。俗話說心寬體胖。對一個不快樂的人來說，長胖跟那些胖妞減肥一樣艱難。
易秀麗撇撇嘴，還是覺得不爽。“那也不
用這麼寬吧，醜死了！”
“媽，反正我是穿着睡覺的，怕什麼？好啦，你既然不喜歡，就別在盯着它看了，我求你了！”
易秀麗戳了戳她的額頭，笑着搖搖頭。
殷良辰一直沒有告訴易秀麗關於聯繫不上蕭翼的事情。原本就知道蕭翼的工作很特殊，所以易秀麗也沒多想，她什麼都不知道，始終生活在殷良辰那善意的謊言裡。
偶爾，殷良辰逛街的時候會忍不住進母嬰店去看一看。看小孩兒的東西，還有孕婦裝。現在的孕婦裝都很漂亮，可惜她不能買，因爲她得藏着這個大秘密。
好幾次，店裡的營業員看她實在喜歡卻始終不肯買，終於忍不住一再強調：“這個價格真的不貴！現在我們還有七折優惠呢！”
殷良辰只好歉意地對她笑笑，因爲價格並不是問題！真正的原因，她卻不能說。
其實這樣去逛街，多少有點自虐的意思，殷良辰卻忍不住。因爲她無數次想象過的人生片段，卻跟她預想的完全不同。她總想試着按照自己的想象走一走，就算是自我欺騙也好。
……
2月，蘇十月一家又來陽城玩兒了。
顧城買下的房子，早已經辦好了手續。因爲裝修風格是蘇十月喜歡的，且保養得很好，所以就把牀上用換了，拎包就能入住。
蘇十月還給了殷良辰一串鑰匙，說要是有朋友來沒地方住，可以帶她過來住。
殷良辰很感激她。可是她知道，即便有朋友來家裡，她也不敢隨便帶到這裡來。一千多萬的房子，她真的不敢隨便讓人住進來。不過，這話她沒說。
蘇十月到底是女人，很敏感，所以到底發現了殷良辰的不對勁。她把殷良辰拉到放進裡，關上門。“嫂子，你好像不開心，是不是有什麼事啊？要是不方便跟蕭哥哥說，那你跟我說吧。我們女人是一國的，我保證不會跟別人說的。我嘴巴很嚴實的，真的。”
“我相信你。但真的沒什麼事，只是蕭翼很久沒空回來了，我有點想他。”爲了糊弄過去，殷良辰只好羞澀地說出這種肉麻的話來。
蘇十月馬上呵呵地笑了起來。“原來是想情郎了啦！”
殷良辰只得不好意思地笑，還掐了她一下。“主要是擔心。雖然我不知道他具體的工作內容，但是我知道特警隊的工作有一定的危險性，所以——”
“別擔心！你要知道，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隱患啊。像人家好好地在公交站旁邊等車，還有該死的混蛋飆車撞到他們呢！所以沒有發生的事情，不要去想，否則你會把自己給逼瘋的。而且，蕭哥哥是很棒的男人，你要相信他！只要你相信他會安全回來，會一輩子陪着你，他就是安全的！”
殷良辰真的很羨慕蘇十月，她看得那麼的通透，又那樣的豁達。“好，我聽你的，不去想了！眼看就要過年了，他很快就會回來了吧！”
“就是。沒準你夜裡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被窩裡就多了一個男人呢！”
殷良辰終於讓她給逗笑了。“我怎麼覺得你說的情景不是喜劇片，而是驚悚片呢？”
“驚悚片一轉鏡頭，不就是喜劇片啦！別這樣死板嘛！”
因爲蘇十月他們加入，冷清了一段的日子又開始熱鬧起來。尤其是樂樂，明顯很高興，甚至被蘇思念拉到他們家去住了。
殷良辰不好給蘇十月他們添麻煩，可是兩個孩子的感情真的太好了，她一把樂樂帶走，蘇思念就要哭得驚天動地。
“行啦，你就讓她在這邊住吧。反正一個是照顧，兩個也是照顧。而且樂樂這麼大了，夜裡又不起來，怕什麼？行啦行啦，你快回家吧，等着蕭哥哥鑽你的被窩！要不你在這裡住也行，我鑽你被窩！”
殷良辰哭笑不得，看了一眼滿額頭黑線的顧城就走了。
出了那棟樓，殷良辰並沒有回家，而是在小區的林蔭道上慢慢溜達起來。她輕輕地撫摸着自己的腹部，心情依舊複雜。
不知道是不是孩子在體貼她，所以她沒有任何不舒服的反應，唯一不舒服的就是那顆心。也正是因爲這樣，誰也沒有懷疑過她懷孕這件事。
時間久了，殷良辰那種恐懼已經沒一開始那麼深了。她經常幻想孩子在子宮裡就像一個球體，剛開始缺了一角，慢慢地自己又長出來了，又是一個完整沒有痕跡的球了。醫生不是說過，胎兒有自我修復的功能嗎？
這個信念支撐着殷良辰，讓她的神經不至於那麼緊繃，也不至於那麼脆弱。只不過夜深人靜的時候，她還是會去想那些感冒藥，想醫生的話，想孩子可能存在的問題，想自己該怎麼抉擇……時間就在這樣的胡思亂想裡，一點一滴流逝，彷彿能聽到聲音。
此時此刻，時間已經晚了，又是冬天，所以小區裡沒什麼人走動。不過小區管理很好，從來沒出過什麼亂子，所以殷良辰倒是不怕。
她一圈一圈地走，走得很慢很慢。腦子像是空的，又像是想了很多，
連她自己都沒弄清楚到底有沒有想！心臟始終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線懸掛在半空中，怎麼也無法落地，叫人慌亂。
腦子裡想起蘇十月的玩笑，心裡是真的那麼渴望，渴望夜深人靜，她在夢裡時，他會突然出現在被窩裡。事實上，這個夢她做了不是一回了，可惜每次醒來都希望落空。
孩子滿2周有一次產檢安排。
殷良辰請了假去做檢查，當然請假的原因不能用這個，只能編了。好在王桂芬忌憚蕭翼，只要能批都會給她批。況且齊賢很妥當，有他在出不了亂子，王桂芬就更放心了。
殷良辰這是第一次正是意義上的產檢，所以完全是一頭霧水，都不知道具體步驟。儘管她已經在網上查過了，可實際操作到底是不同的。
折騰了幾次，終於填好了產檢卡，也稱了體重量了血壓。剩下的，就是排隊等候了。
產檢室的畫面極具喜感，全都是頂着大肚子的女人，一個個西瓜在那滾動的樣子。有些媽媽肚子很大了，來的次數多了，也交了幾個朋友，湊在那熱烈地討論。
殷良辰誰都不認識，所以只能在那默默地聽着，然後把一些可以借鑑的東西牢牢地記在心裡。偶爾有些媽媽會分享胎動的感受，她便忍不住豎起耳朵聽，然後在心裡深深地期待着。
“殷良辰。”
殷良辰趕緊站起來，走了進去。
“先到牀上躺下。褲子拉下來。”
“哦。”殷良辰不知道這是要做什麼，但是乖乖地照做。然後，醫生就在她肚皮上塗了點涼涼的東西，拿一個儀器在她肚皮上滑來滑去。再後來，殷良辰聽到了強有力的心跳。
醫生只聽了一分鐘就結束了，然後扯了紙巾遞給她。
殷良辰抓着紙巾，還沉浸在剛纔的震撼裡。她想，孩子的心跳這麼有力，是不是能說明她是健康的？
醫生給她填好了相關的數據，又開了幾張檢查單，交代她去做檢查，然後把結果拿給她看。
因爲來得早，殷良辰很快就把所有的檢查項目做完了，但是像抽血的結果要等明天再來拿，又得請假。
想到請假的理由，殷良辰就頭疼，可是隻要能看到檢查結果都很好，她又覺得那點頭疼不算什麼！
當天夜裡，殷良辰幾乎沒睡，一遍又一遍地想檢查結果，既希望看到好結果，又害怕聽到壞消息。這種矛盾的心情折磨得她心力交瘁，終於在天矇矇亮的時候睡了過去。
爲了不叫易秀麗擔心，唐糖照例跟樂樂一起去了學校，然後請假去醫院。
檢查結果很多，各種各樣的單子。殷良辰有的能看懂，有的卻看得雲裡霧裡，只能忐忑不安地拿着它們去找醫生。
其中一項是胎兒頸部透明帶篩査，醫生看了說結果有點異常。
殷良辰覺得心一下子跌到谷底去了，努力維持鎮定，追問：“醫生，這是什麼意思啊？是不是我的孩子有問題？”
“這一項目主要是對寶寶患唐氏綜合症的可能性進行評估，你的檢查結果顯示風險比較高。所謂唐氏綜合症，即2－三體綜合徵，又稱先天愚型或n綜合徵，是由染色體異常多了一條2號染色體而導致的疾病。60％患兒在胎內早期即流產，存活者有明顯的智能落後、特殊面容、生長髮育障礙和多發畸形……”
殷良辰直接懵了，脊樑骨彷彿被人抽走了，身體軟得幾乎坐不住。
“不過這只是一個風險預估，並不能說明孩子真的得了唐氏綜合症。如果需要確診，則需要做羊水刺穿。”
“羊水刺穿？”
“對！不過羊水刺穿有一定的流產風險，所以建議你跟家裡人商量好到底要不要做。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做，但一定要注意後期的畸形大排查。”
殷良辰渾渾噩噩地出了醫生辦公室。比起知道懷孕那天，她現在的感覺更糟糕。那時候至少還沒有任何明確的說法，現在這個檢查結果顯然更有說服力。如果沒有感冒藥的事情，她或許可以置之不理，可現在卻滿腦子都是她吃了感冒藥導致孩子這樣的！
羊水刺穿？到底要不要做？如果孩子是健康的，卻因爲羊水刺穿流產了，那該怎麼辦？如果不做，萬一孩子真的是個有嚴重缺陷的，那該如何是好？
殷良辰不知道，她只能找一個沒有人的角落，無聲地哭泣。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善良的人，從來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老天爺爲什麼對她這樣殘忍？
沒有人可以給她回答。
殷良辰冷靜下來之後，就開始在網上查資料，看看其他的媽媽怎麼說。不過跟從前一樣，都是兩種觀點，留與不留，都還得靠她自己做抉擇。
也許是憂思所致，下午的時候，殷良辰在帶孩子玩遊戲，卻突然感覺到了腹痛。
齊賢嚇壞了，趕緊把她送到了醫院，孩子則交給其他老師了。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知道殷良辰懷孕了。
殷良辰卻突然覺得輕鬆了一些，起碼有個人可以說說了，儘管他是個男人，儘管他也什麼都不懂。
齊賢靜靜地聽着殷良辰的敘述，越聽越心疼這個女孩子。這種壓力，男人都不一定受得了，她卻一個人撐了這麼久。
“齊齊老師，你說我該怎麼辦？我真的捨不得放棄，那就跟割我的心是一樣的。每次看着班上的孩子那可愛的臉兒，我都會幻想，有一天也會長成那樣。也許不會很聰明，也不會很漂亮，但是會很可愛，很討人喜歡。會撲倒我的懷裡，親暱地抱住我的脖子，會喊我媽媽，會跟我撒嬌……”
殷良辰說得淚流滿面，不能自已。這些話壓抑在她心裡太久太久了，她需要發泄，否則她會被壓垮的。
齊賢也知道不合適，但還是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上安慰。
殷良辰這個時候只想有個人可以給她一點力量，支撐着她，所以她已經不管對方是誰了。這個時候，她顧不上性別問題，也顧不上避嫌。
“辰辰老師，你別這樣想。那個檢查結果只是一個參考數據，並不能完全說明問題的。你看，醫生也沒說孩子一定有問題，不是嗎？”
“如果有問題呢？”
齊賢一時啞口無言。他不是醫生，他也給不了她答案。即便他是這方面的專家，也同樣不敢寫保證書。“這樣吧，我找一下我這方面的朋友，諮詢一下他們的意見，好嗎？”
殷良辰只能點頭，她現在逮着什麼都當成是救命的稻草。其實也知道，醫生給出的答案都是大同小異的，諮詢與否意義不大，卻還是希望出現奇蹟，可以有一個人堅定地告訴她：沒事兒的！
“你先別想。得把自己的身體顧好。孩子在你的肚子裡，你要是不好，能好嗎？”
“……”
盧春天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看到殷良辰，更沒想到殷良辰居然跟另一個男人勾勾搭搭！她雖然沒跟齊賢相處過，但從別人那裡看到過他的照片，所以是知道這個人的。她早聽說，齊賢跟殷良辰合作，而且對殷良辰好得不得了。原來兩個人勾搭在一塊兒了，那還能不好嗎？
這裡是婦產科，這麼說，殷良辰懷了齊賢的野種？果然是婊，裝得冰清玉潔，卻專幹這種不要臉的勾當！
盧春天鄙夷地冷笑，然後掏出手機開始拍照。
殷良辰，這回鐵證如山，你可是死定了！顧蕭翼要是還護着你，除非他是個傻子！---題外話---新文已經正常更新，記得去跳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