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知道老太太更倚重大丫鬟,而這個小丫鬟能夠入得老太太的法眼,顯然有幾分本事。他目光溫和地掃過宋時妤,心中不禁對她產生了幾分好奇。老太太也注意到了兒子的眼神,便笑着解釋道:“這是新提拔的針線丫頭。針線活兒春香和董香都說好。董香年紀大了,不久就要出嫁,我身邊也需要重新挑個貼心的針線人。”
“董香急着出嫁嗎?”週三爺邊擡手喝茶邊笑問,他的眼神中閃爍着幾分戲謔。董香清秀溫柔的臉龐頓時紅了起來,彷彿被週三爺的話觸動了心絃。
“也不急。我一時還離不開她。”老太太笑着說,她對這個小兒子非常疼愛,總是忍不住想要多關心他一些。於是,她又問起了週三爺進翰林院前需要準備什麼東西,言語間透露出對兒子的牽掛和擔憂。
週三爺不嫌老太太囉嗦,耐心地一一告訴她。他的聲音溫和而堅定,彷彿能夠撫平一切擔憂和焦慮。由於老太太的認可,宋時妤終於在老太太的房裡站穩了腳跟。她現在不再守在茶水間了,只在老太太的房裡服侍,成爲了老太太身邊的一個得力助手。
因爲年紀小,所以她經常跟着春香學習如何處理屋裡的大小事務以及賞賜提點等事宜。春香是個聰明能幹的大丫鬟,對宋時妤也十分照顧,總是耐心地教她各種規矩和禮儀。宋時妤也十分聰明,很快就學會了如何應對各種情況,讓老太太對她越來越滿意。
有時,她也需要跟着董香學習繡老太太的衣裳。董香的繡技十分高超,無論是花鳥魚蟲還是山水人物,都能繡得栩栩如生。宋時妤跟在她身邊學習,繡技也日益精進。她發現董香雖然年紀比自己大些,但性格卻十分溫柔和善,總是耐心地指導她如何繡出更精緻的圖案。
老太太不喜歡外人做的衣裳,無論是裡衣鞋襪還是小帕荷包,大多都是身邊的丫鬟做的。這不僅僅是因爲她們的手藝好,更是因爲她們對老太太的喜好和習慣瞭解得一清二楚。因此,宋時妤和董香在繡衣裳時總是格外用心,力求讓每一件作品都符合老太太的心意。
除了外面一年四季的衣裳是府中針線人精心縫製的之外,貼身的東西都交給董香和宋時妤來做。她們兩人分工明確,宋時妤年紀小,精力也有限,現在只做老太太的鞋襪、帕子、荷包以及衣裳袖口的繡紋等小物件;而大一些的裡衣和外裳則都是董香做的。
然而,宋時妤發現董香最近有些心不在焉。或許是因爲週三爺即將成親,或許是她和週三爺之間有什麼承諾,董香總是精神恍惚的。她的心似乎都飛到了週三爺身上,手頭一快就放下老太太的活計去給週三爺做衣裳。宋時妤看在眼裡,心裡也忍不住嘆息。她知道董香對週三爺的感情深厚,但這也讓她有些擔心董香會因此耽誤了老太太的活計。
不過,宋時妤自己也算是一步登天了。她能夠在老太太面前立足,得到老太太的賞識和提拔,這對於一個三等丫鬟來說已經是莫大的榮幸了。她繡的帕子和荷包都十分細緻、鮮活靈秀且少匠氣,因此老太太賞了她兩次。這讓她在丫鬟中的地位更加穩固,也讓其他人對她刮目相看。
正好趕上換季的時候,院裡的丫鬟們都要做新衣裳。宋時妤這次領到的衣裳與她之前作爲三等丫鬟的分例截然不同,無論是料子還是做工都按照二等丫鬟的標準來做的。她捧着新衣裳回到大通鋪時,邱香嫉恨地看了她一眼,但並沒有動手的意思,只是陰陽怪氣地說:“咱們屋裡的金鳳凰回來了,真是不容易啊。”
宋時妤聽了這話,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說道:“什麼金鳳凰不金鳳凰的,不過是沾了老太太的光,領了件好衣裳。難道有人缺這一件衣裳嗎?非要說這種酸話?”她的聲音平和而堅定,彷彿能夠穿透一切嫉妒和怨恨。
她將衣裳放在了夏香旁邊,然後看了看邱香,心中不禁有些感慨。她知道邱香一直對自己心存嫉妒和不滿,但這也讓她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她要用自己的努力和才華來證明自己,讓所有人都看到她的光芒。
夏香見狀,也反駁道:“誰說的?不就是一件衣裳嗎?再好看穿在身上也只是個奴婢。”她的話音剛落,邱香就氣得眼睛都紅了。她本以爲自己是小丫鬟中的佼佼者,處處出挑,誰知卻遇上了宋時妤這個心機深沉的人。
宋時妤也不理她,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她知道邱香是個心胸狹窄的人,與她計較只會讓自己更加煩惱。於是,她選擇了沉默和忍耐,讓邱香自己在那裡發泄情緒。
過了一會兒,邱香氣呼呼地轉身走了,沒有再吵鬧。夏香見狀,對宋時妤說道:“我覺得她不懷好意。”
宋時妤輕輕搖了搖頭,說道:“這是淮南王府,她也翻不了天。我們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她的聲音溫和而堅定,彷彿能夠給人帶來一種安心和力量。
說完這話,她從自己的衣裳裡裹出幾個花結絡子遞給夏香,低聲說道:“我現在還在給老太太做針線活兒,這些絡子打得慢了些。但如果你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
夏香聽了這話,眼睛一亮,說道:“真的嗎?太好了!我一直想學這個呢!”她知道宋時妤打的絡子配色鮮亮且精緻,成雙成對的都能賣到八十多文。如果學會了這個手藝,她也可以賺些外快補貼家用。
然而,當她看到宋時妤手中的絲線時,又有些泄氣地說道:“你以爲我不想學嗎?只是看你的絲線那麼複雜,亂七八糟的一縷一縷挑開再勾挑回去,我看着都覺得眼疼。我是不行了。”
宋時妤聽了這話,笑了笑說道:“其實沒那麼難,只要你耐心學就能學會。我可以先教你一些簡單的打法,等你熟練了之後再學複雜的。”
夏香聽了這話,心中一動,說道:“那好吧,我試試看吧。”於是,兩人便開始了絡子的學習之旅。宋時妤耐心地教着夏香如何挑選絲線、如何配色、如何打法……而夏香也
要不要買塊地呢?這個念頭在宋時妤的心中如同春日裡飄忽不定的柳絮,時而清晰,時而模糊,讓她感到一陣難以名狀的焦慮。她站在淮南王府後花園的一角,目光穿過錯落有致的花叢,落在遠處那片被夕陽染得金黃的屋頂上,心中七上八下的,拿不定主意。
“你咋還猶豫上了?咱倆之前不是合計過嗎,買塊地,以後種點瓜果蔬菜,啥都能種。”夏香的聲音從旁傳來,帶着幾分誠懇與急切。她穿着一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衣裳,頭髮簡單地用一根布帶束起,臉上是質樸而真誠的笑容。見宋時妤仍在猶豫,夏香不由得上前幾步,雙手輕輕搭在她的肩上,勸道,“你瞧,咱們現在手裡頭有點錢了,人來人往的,萬一哪天不小心被人順手牽羊了咋辦?買塊地,心裡踏實,多好啊!”
夏香的話彷彿一股暖流,緩緩流入宋時妤的心田。是啊,錢越來越多,帶在身上總不踏實,若是能買下一塊地,那地契不過薄薄一張,往荷包裡一揣,隨身帶着,何其方便。更何況,等到升爲二等丫鬟,搬到新住處,就不用像現在這樣小心翼翼了。想到這裡,宋時妤的眼中閃過一絲堅定,但隨即又被猶豫所取代。
“那好吧。”她低聲答應,聲音裡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勉強。其實,她手裡頭的錢並不多,買不了大塊地,東一畝西一畝的,以後管理起來也麻煩。但這是頭一回買,先買了再說,也算是個開始。
宋時妤數了數手裡的錢,快有二十兩了,但感覺還是不夠。於是,她又從貼身的小荷包裡拿出兩枚淮南王夫人賞的、還沒鑲赤金的戒指,放在錢上,一起推給夏香。那兩枚戒指在陽光下閃着微光,像是她對未來生活的微弱期盼。“麻煩嬸子了。”她輕聲說道,語氣中帶着幾分感激。
夏香接過錢和戒指,見屋裡沒人,趕緊將它們收好,見宋時妤似乎有些顧慮,便低聲說道:“我知道你猶豫啥,其實我也挺爲難的。咱們一點點攢錢買地,以後能不能買到一塊兒去還不知道呢。這一畝一畝的,以後說不定還得賣出去,再換大塊連在一起的。不過現在……”她頓了頓,神色有些複雜,“現在我家那邊也有點麻煩。”
“現在咋了?”宋時妤關切地問。
“我姐在家鬧騰呢。”夏香嘆了口氣,眉宇間流露出幾分無奈,“我媽想啊,要是我把錢放家裡被她看見了,我姐那脾氣,肯定會想霸佔去。”她的話語中帶着幾分苦澀,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她也不例外。
夏香不敢把錢放在大通鋪上,就交給了她媽帶回家去。但她媽要是被她姐看見了,指不定又生出什麼歪心思來。她媽也想買地,所以把田契也帶在身邊,沒放家裡。宋時妤聽了,心裡也挺不是滋味的,想了想,輕聲說:“我聽說外面有寶鈔銀票,以後咱們的錢都換成銀票。等攢多了,再一次性買塊好地。”
“那這次也換銀票嗎?”夏香急着問,眼中閃過一絲期待。
“不用。就兩畝地的事兒,而且這地能種出新鮮玩意兒,不管是自己用還是賣,都好。再說你已經答應嬸子了,嬸子肯定已經用心給你挑好地了。要是突然不買了,那不是枉費嬸子一番心意嗎?”宋時妤的話溫柔而堅定,讓夏香覺得很有道理。
於是,兩人決定還是按照原計劃進行。沒過多久,一天傍晚,夏香偷偷把宋時妤叫到一處偏僻的地方,塞給她一張田契。那田契用宣紙寫成,字跡清晰,上面蓋着鮮紅的官印,顯得格外莊重。
宋時妤一看,是京城附近一個鎮子的地。她沒進淮南王府之前,經常聽鄰居們談論各鎮的風土人情。夏香給的這塊地,可是她聽說過的富庶之地,良田肥沃,水源充足,是種植瓜果蔬菜的絕佳之地。見夏香既得意又有點不高興,宋時妤趕緊把田契藏進荷包裡,低聲問:“你咋了?”
“我媽也給我姐在鄰村買了地。”夏香的聲音裡帶着幾分不滿和委屈。
“買就買了吧。反正都是叔嬸的錢,你還不許叔嬸疼愛你姐啊?”宋時妤輕聲勸道,試圖安撫夏香的情緒。
“可我爸媽一下子給她買了五十畝!”夏香的聲音有些哽咽,眼眶都紅了,“要是公平對待,我也就不說了。可她在外面過着啥日子,我在府裡過着啥日子。她在外面當主子,還有人伺候。我呢,在府裡伺候人,我爸媽卻只記得疼愛她。”
這五十畝良田,可要五百兩銀子呢。在高門大戶裡可能不算什麼,但在宋時妤和夏香這些小丫鬟眼裡,卻是要積攢好多年才能買得起的。更何況夏香從小就進淮南王府幹活了,雖然活不重,但伺候人哪有輕鬆的時候啊。
宋時妤頓了頓,伸手摸了摸夏香的臉頰,那觸感如同觸摸到初夏的晨露,帶着一絲涼意和溫柔。“你別難過,叔嬸平時也疼愛你。”她輕聲說道,試圖緩解夏香心中的不平,“只是你在府裡,難得見面,而你姐卻在爸媽眼前晃悠,天天見面,自然感情就深一些。再說她姐先出生,被多疼愛了幾年,偏心也是難免的。”
她不想夏香對家裡人生出怨氣,便拉着她坐在旁邊的欄杆上,輕聲細語地開導她:“不就五十畝地嘛,咱們自己也能買得起。而且我說啊,叔嬸買這五十畝地,可能是爲了你姐將來出嫁準備嫁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