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臨一系列事件的真相顯然不會被當事人以外的大多數人所知曉,起碼來說,作爲蘭尼斯特雙胞胎姐弟倆仰仗對抗藍禮的泰溫公爵就被矇在鼓裡。
收到君臨來的信件當中對於姐弟倆人的私情根本沒有丁點顯露,信上寫下的“真相”只有勞勃國王被不甘失敗的入侵者陰謀刺殺,而身爲國王幼弟的藍禮非常有野心與威望,值此時機,可能對王儲喬佛裡不利,所以希望泰溫公爵率西境大軍前去君臨坐鎮防備。
“從小沒父母教導,他兄長篡奪了王位,對他倒是很有示範作用。”行軍朝着君臨前進時,騎在馬背上的禿頂公爵如此與身旁同樣有些禿頂的弟弟感慨。
“玫瑰被圈在花圃裡,總是不甘心想要與太陽爭豔。”老成持重的凱馮.蘭尼斯特話語意有所指。
“你是說那藍禮背後有提利爾?”泰溫公爵最小的弟弟吉利安與這兩位哥哥性格不同,眼皮一跳,就直接將心中所想直白的挑了出來。
“提利爾最初就與我們爭王后,那人又從小生在河灣。”凱馮側過頭看去,同樣很直白的回答弟弟的問題,“就算那藍禮沒野心,提利爾也會在背後不斷慫恿他。提利爾現在再怎麼顯赫,也掩蓋不了當初失敗者的身份,而他們始終想要將這個身份洗刷掉。”
“他們不可能成功的。”
“如果不是瑟曦侄女提前察覺,他們就有可能成功,那藍禮在君臨威望太高了。”
“那人真的有那麼……”
……
默默傾聽弟弟們的議論間,爲首的泰溫公爵始終沒說什麼,但內心當中的忌憚卻絲毫不弱。
這些年來維斯特洛發生的怪異事情特別的多,也有些令人無法適應,最怪異的就屬那位最小的拜拉席恩了,名揚河灣、威懾君臨、請下神蹟醫治首相之子……種種事情就算在距離君臨很遠的西境內也時有耳聞,而近來在戰爭當中那人所起到的作用,以及所使用的手段,泰溫更是比任何人都清楚。
神秘、詭異、強悍、捉摸不定……
這種神秘在往常會讓泰溫感到好奇,但現在,當發覺蘭尼斯特站在那位的敵對面上時,有的卻只是深深的忌憚,以及一絲難以察覺的茫然無措。
“也許事情沒有那麼糟,可能瑟曦侄女太敏感了?”
“在這種關鍵時刻,就算瑟曦再敏感多疑,我們也不能不重視。”
“希望喬佛裡能坐穩……”
身下馬匹前行間晃晃悠悠,身着黃金盔甲的禿頂公爵聞言忍不住眯了眯眼,剛想說什麼,前方荒野的道路處卻跑過來一名騎馬的斥候。
“大人,有一羣自稱是聖光武士團的人跑來求助。”斥候翻身下馬後大聲彙報。
“聖光武士團……”聽到這個名字,泰溫公爵腦海中不由自主又想到了那個令人忌憚的拜拉席恩,以及印象當中那個靈秀聰慧的矮小身影。
擁戴勞勃上位並且參加女兒的婚禮後,因爲政治緣故,他這個在前朝做了多年御前首相的西境公爵徹底遠離了維斯特洛的權力中心,但對於君臨的消息卻非常關注。
與其他那些令人不敢置信的情報相同,這個由戰亂中建立的組織同樣與那位有着深深的聯繫,甚至可以說是那位一手締造而成。
如果單單如此的話,這個組織可以說同樣屬於敵人行列,但該組織卻又有着濃濃的教會背景,這就不得不讓公爵大人深思了。
所謂的七神使者,到底會擁有教會多大的支持?或者說雙方合作的程度有多深?
之前忙於戰爭,且雙方還站在盟友行列內,所以泰溫公爵並沒有多理會這個始終處於河間地大後方活躍救助災民的組織,眼下既然已經抽出手來,那麼自然需要將這件事弄清楚,畢竟這涉及到教會這個古老組織到底站不站在蘭尼斯特對立面上的問題。
而眼下似乎就是一個初步接觸的好機會。
如此想着,他點頭示意斥候將人帶來,於是不一會,一位極爲特殊的身影就出現在了眼前。
一襲簡陋的灰色長袍看起來並不起眼,但在暗淡天色下閃爍着輕微熒光的腦門卻讓周圍行軍者瞬間譁然四起,穩重的禿頂公爵見此也忍不住瞳孔猛縮,握着繮繩的手掌緊緊繃住。
不過似乎對於這種現象早就適應,那腦門發光的來人在蘭尼斯特騷動時擡手摸了摸腦門,露出一抹寧靜的微笑。
“天上諸神與我們同在,大人們,我希望獲得你們的幫助。”
“什麼幫助?”被護衛緊緊圍在中央的蘭尼斯特三兄弟面面相覷了一會,隨後最小也是最活潑的吉利安忍不住開口接話。
“我們需要食物。”腦門發光的來人恭敬地回答,“我們有三十五位河間同胞急需救助,他們已經有三天沒吃上一口飽飯了,大人們,希望你們能施以援手。”
這話在沒見到來人之前,蘭尼斯特根本不會考慮,豈不說這人背後的組織與那藍禮有很深的聯繫,甚至可能就是那人的爪牙,就算是沒有這碼子事,蘭尼斯特的行事作風當中也根本沒有善良可言。
然而現在聽到這話,兄弟三人卻很難說出拒絕的語言——腦門發光事小,背後代表的含義卻不得不讓他們重視,不論往昔聽到多少特殊消息,也沒有眼前這一幕來的令人震撼。
天上真的有諸神存在?
很多人腦海中閃過這個疑問。
“我的軍需官叫做馬爾布蘭。”
腦海中的念頭複雜,表面上泰溫公爵維持着高貴與威嚴,思考片刻後,朝來人淡淡地開口道:“你去找他,就說我的命令。”
“謝謝大人,諸神祝福你。”來人聞言忙躬身行禮,隨後在一位士兵帶領下匆匆離去,原地的蘭尼斯特三兄弟則沉默了起來,靜靜策馬前行間,三人很久都沒有再開口講話——
天上有諸神不可怕,可怕的是蘭尼斯特似乎站在了諸神的對立面。
……
隨着戰爭結束,維斯特洛的天氣似乎都因此而發生了奇特的轉變,身處於靠近北境的河間地帶時,陰沉了一整天的天空處開始緩緩飄蕩起了雪花,不急不緩,卻打亂了隊伍前進的步伐。
“夏天下雪,這不正常呀。”
清脆的聲音隱隱有所憂慮,梳成許多小辮子的銀金色長髮上沾染了一片片純淨的白雪,雷妮絲裹着黑色影子山貓皮斗篷的小身子騎在馬背上有些瑟瑟發抖,似乎很不適應這突變的天氣。
不怪她如此表現,就算是一直跟隨藍禮屁股後行軍的鐵民士兵當中都有許多成年人無法適應這突然寒冷的氣候,乃至於牙顫與哆哆嗦嗦的聲音絡繹不絕,顯然不久之後就會有一大堆人因此而感冒。
“更不正常的還在後頭。”
仰頭看着天空情況,藍禮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句。他身上仍舊是一襲看起來威風凜凜的上釉綠騎士盔甲,跨坐在一匹純黑馬匹之上,整個人相比往昔來看要英武的多。
“你是說君臨?”如此詢問,卻沒有獲得迴應,雷妮絲於是眼珠子一轉,有意無意地道:“需要我幫忙嗎,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聯絡我父親。”
顯然並不只是藍禮發現了某些異常,但對此藍禮卻並沒有接話,而是沉默以對。
無法得知君臨內此刻到底是什麼情況,但按照最壞的情況來猜測,可能已經落在敵人手中。
這個敵人會是誰呢?
藍禮眯了眯眼。
要說君臨內唯一稱得上是變數的,似乎只有那蘭尼斯特姐弟,但之前因爲戰爭需要蘭尼斯特的全力以對,他卻沒辦法做什麼。
然而如果眼下真的因爲這點變數而出現了壞事,那麼之前的無視到底是對還是錯?
想着這個問題,藍禮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腕,心下稍安。
最壞的情況不過是君臨脫離掌控,兄長勞勃身陷囹圄,但有七神這個合作者,藍禮卻不會在這方面遭到遺憾——
死亡並不是問題,不論是復活還是轉世,總是有補救手段。
只是可以的話,誰也不會希望自己陷入一團亂麻當中。
“真是讓人不消停啊。”
喃喃自語着,威風凜凜的綠甲騎士一夾馬腹,率先朝着君臨方向前進而去。
在他身後,除了一羣羣鐵民士兵之外,尚有一道又一道身披灰色亞麻斗篷的佝僂身影跟隨,這些身影數以百計,全身基本被包裹在斗篷內,但腳步前進時偶爾顯露出的四肢卻長滿了非人的毛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