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鐘使然,季莘瑤在早上6點便醒了,一睜開眼睛,便發覺自己身旁不似往日的冰涼。
有一道溫暖的熱源,在距離她身旁不超過一釐米的地方。
她猛地轉過頭,見顧南希似乎是還沒有醒,安靜的睡在她身側,俊美無鑄的形象少了那份睥睨天下一般的距離與冷漠,多了一份平和與自然,而終於在這樣一刻,季莘瑤才確信,這個卓爾不凡的男人,真的是她的丈夫醒。
見他睡着,她小心翼翼的坐起身,因爲是合衣而眠,所以不必換衣服,便輕手輕腳的下牀走了出去。
因爲昨晚回來的太晚,又因爲忽然同牀而眠,她故意沒有洗澡,她可不是什麼純情少`女,更也無法苟同那些電視劇中的女人,一面跟男人保持距離,卻還在跟男人同處的時候洗澡再搞出一副出水芙蓉的模樣,那根本就不是拒絕,那特麼的就是赤`裸裸的勾`引弼
一整晚沒有洗澡,她現在身上都癢死了,出了臥室便一路小跑着到了二樓的衣帽間隨便拿了一套乾淨的衣服,迅速衝進了浴室。
洗好了澡,又簡單的整理完畢,拉開浴室的門,便赫然聽見廚房那裡似乎有聲音。
她一怔,快步走過去,竟見何婕珍正穿着她在附近商超買來的圍裙,正在切胡蘿蔔。
“起的這麼早?”何婕珍轉過頭,笑看着她:“我還以爲你會像我們家雨霏小時候一樣懶牀,不睡到9點絕對不起來～去叫南希起牀,大概再過十分鐘就可以吃早飯了。”
“媽,這早飯怎麼能讓你做我來”季莘瑤忙走進去,伸手就要將何婕珍手中的刀拿過去。
“不用我喜歡做這些”何婕珍笑着睨了她一眼:“別看顧家傭人多,但我是真不習慣被太多人伺候,自己有手有腳,總是讓人將一切都收拾的妥妥當當的,總覺得生活也沒了樂趣和成就感,我在波士頓那邊照顧雨霏,每天都是這樣早上起來給她丫頭做飯,你不用幫忙,去叫南希起來。”
季莘瑤還想說什麼,卻見何婕珍笑着瞪了她一眼,那意思像是她再說什麼客氣的話就要生氣了,便收住了口,滿臉不好意思的咧開嘴笑了笑,打算遵從老佛爺的指令,轉身走出廚房便要回臥室。
剛一走出廚房,卻赫然只見顧南希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了,正一邊隨手攏着身上的浴袍,一邊朝這邊走來,淡看了她一眼,沒什麼表情,直接在她身側走過,站在廚房門前向裡看了一眼:“媽,您這是幹什麼?”
“給我兒子和兒媳婦做一頓豐盛的早餐,牛肉胡蘿蔔營養健康粥～”何婕珍滿臉認真的將切好的胡蘿蔔塊放進飯煲裡。
季莘瑤卻是在那一剎那發現了一個問題,驚愕的盯着何婕珍手裡的那些大小差距相當之大的胡蘿蔔塊,還有那飯煲,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太對勁……
顧南希卻是偏頭瞥着廚房裡的一小片狼藉:“您確定這早飯能吃?”
“廢話快去洗洗,準備一會兒吃飯了”何婕珍轉頭瞪着杵在門外的他們兩個,氣鼓鼓的又狠狠瞪了一眼笑的像只狐狸一樣的顧南希:“我都在國外照顧你妹妹這麼多年了,你妹妹不也還是沒被毒死?”
顧南希只是笑,沒說什麼,轉身便進了浴室。
季莘瑤卻像是被雷劈着了似的,傻傻的看着何婕珍蓋上飯煲的蓋子,卻忘記調蒸煮的時間,便扭身去清理菜板,她連忙走了進去,偷偷將蒸煮的時間調好,何婕珍忽然回頭看了她一眼,皺起眉:“站在這裡幹什麼?”
“呃……媽我幫幫您吧……”
“不用我自己來”何婕珍堅持着,示意她出去等。
季莘瑤雙手在身體兩側搓了搓,嘿嘿的笑了笑,轉身出去,卻是在轉身的那一瞬間,忽然聞到那飯煲裡的粥的味道不太對,卻沒好說什麼,遲疑的回頭看了一眼那像是忙的十分開心的何婕珍,悻悻然的離開廚房。
浴室的門沒有關上,在季莘瑤這一邊的角度看來,可以很清楚的看顧南希正站在那裡,下巴周圍是豐富而雪白的泡沫,手裡持着一支剃鬚刀,熟練而輕緩的在腮邊剃過。
那一刻,季莘瑤不知道要該怎麼樣去解釋自己的心情,心頭似乎是有一剎那的緊蹙,又彷彿是某一種涓涓細流溫暖而安適的蔓延全身,她說不清那是什麼樣的感受。
只是那個在一大清早就幾乎能將女人迷的神魂顛倒的男人確實名不虛傳,任她定力再高,也難免會被吸引,再想起昨晚他們兩人差一點就發生的關係,臉上驟然莫名奇妙的發熱,忙轉身一頭鑽進臥室,整理被子,可是一揭起被子,鼻間便能聞到瞬間掠過的僅屬於顧南希身上的那種特殊的味道,很好聞,但卻並不是香水的味道。
她忍不住捧着被子發了一嗅兒的呆,發現顧南希身上似乎真的一點香水的味道都沒有。
這能證明他平日從不會像那些上流社會的男人一樣,噴着所謂的男士香水假裝什麼英倫紳士,更或者,能證明他應酬再多,卻也鮮少會和女人胡亂搞在一起嗎?這樣乾淨到幾乎一塵不染的男人,真的不多見……
正想着,外邊傳來何婕珍叫他們吃飯的聲音,她忙將牀被鋪的平整,轉而匆匆走了出去。
到了廚房旁側的餐廳時,何婕珍已經坐在裡面,轉頭朝她笑道:“今天不是週末,你們都要上班是吧?那快來吃。”
“謝謝媽。”季莘瑤在何婕珍期待的目光下坐到桌邊,顧南希亦在同時走了進來。
季莘瑤轉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穿了一件淺棕色的休閒襯衫,腰上的皮帶看起來很昂貴是非常好的皮質,但卻看不到標識,下身是黑色綿質長褲,與剛剛走出臥室時的的慵懶性感比起來,像是完全變了個人一樣。
但也是真的很帥……帥的讓人移不開眼……
顧南希走進來,先是似笑非笑的睨了一眼正殷切的期待他們一起坐起來吃早飯的何婕珍,又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在他看過來的那一瞬,季莘瑤猛地拉開自己的視線,心頭一陣狂跳。
該死的,季莘瑤你個白癡,美色皮相如浮雲,原來你也不過是個俗人,就這麼輕易被他那張臉給迷惑了若感情可以這般輕易的變幻轉移,那你與安越澤又有什麼區別?
她暗暗警告自己別再去因爲顧南希的每一個表情和動作受擾,悄悄吐了一口氣,算是接受了這樣一個在她的生命中很陌生的早晨,起身一臉狗腿的給何婕珍倒了粥,又拿過顧南希的碗給他也倒了一碗,側着頭說:“媽,您忙了一早上了,快吃,別等我們。”
“好,南希,快坐下一起來嚐嚐”何婕珍笑着拿過匙子分發在他們碗邊。
顧南希看了一眼那桌上的粥和旁邊一旁的水餃。
“這水餃是我在冰箱裡找到的,是速凍的,我見這是你愛吃的素餡餃子,就煮了一些,正好配這些粥一起吃。”何婕珍擡手就將那一盤餃子推到他那一邊。
明明他是被自己的老媽疼着,季莘瑤正在心裡暗暗嫉妒,真是佩服顧南希的早命,卻忽然瞥見他嘴角隱隱抽了那麼一下,不由的輕問:“怎麼不坐下?”
顧南希瞥了一眼季莘瑤面前的碗,見她竟然這麼給媽面子,盛了那麼多,眼裡頓時劃過一絲悄然的調笑意味,須臾轉眸瞥了一眼何婕珍:“熟了嗎?”
季莘瑤其實早就聞出來這粥的味道不大對,但好歹看起來也沒什麼,低下頭正要喝一口,忽然聽見顧南希這樣說,匙子頓時挺在嘴邊,緩緩擡起頭,遲疑的看看何婕珍,再又轉頭看看顧南希。
“南希”何婕珍頓時放下碗,擡着眼瞪他:“你多少年沒吃過媽做的東西了?”
“嗯……?”顧南希挑眉,坐到季莘瑤身旁的位置上,拿起匙子隨意的攪着碗中的粥,笑道:“大概有十幾年了～不過媽,那年你一時興起跑進廚房折騰了一天,做出來的東西,可是讓全家上吐下瀉了近一個星期,雨霏似乎還在那一次進了醫院,因爲食物中毒,險些沒了半條命”
“啪嗒——”季莘瑤手中的匙子跌進碗裡。
一聽見她的反映,何婕珍一臉掛不住面子似的表情瞪了一眼那邊暗惻惻的笑着,明顯是對她的手藝不敢恭維的顧南希,然後轉頭笑眯眯的看着顯然是有些怕了的季莘瑤:“莘瑤啊,別聽南希瞎說,何況他不是說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嗎?那時候媽的手藝確實不太好,不過這麼多年,早已經改進了呀,還有這些年我都在美國陪着雨霏,你一定要嚐嚐媽做的這個粥……”
莘瑤眨了眨眼,怔怔的看着眼前差一點就要擺出一副央求表情來的何婕珍,婆婆有命,哪敢不從,就算眼前是毒藥她此時也不敢不喝呀,更何況人家這麼盛情……
她咧嘴笑了笑:“媽,瞧您說的,我剛剛就是手一滑,沒拿住這匙,您都忙了一早上了,我們怎麼會不吃呢?”
說時,她赫然轉頭瞟了一眼顯然是想要置身事外死活不沾一口的顧南希,橫橫的給他使了上眼色,擡手便將他眼前的碗朝他面前又推進了些,在他側首睨了她一眼的時候,擺出一臉無辜的“三好媳婦”式的笑容:“南希,快嚐嚐,媽辛苦了一早上呢～”
顧南希黑了半張臉。
剛將那碗推過去,季莘瑤便看見了一臉滿意的在那邊笑着點頭的何婕珍,她更是順手將那盤餃子往他面前一推:“快吃吧,你不是八點上班麼?再耽誤下去就來不及了～”
成功在顧南希投過來的視線裡找到一絲刀鋒,她回看着他,四目相對,空氣中彷彿瞬間傳來兩蹙閃電在空中交匯的聲音。
“媽,您也吃”季莘瑤適時的收回目光,擡手將額前的碎髮就那麼隨手向一旁撥了一下,一副翻身農奴把歌唱的得意之感,舉起匙子便小心的喝了一口。
“怎麼樣?”
“能喝?”
身邊那對母子同時開口,季莘瑤一直低着頭,努力將粥嚥了下去,然後擡起眼,燦爛的一笑:“好喝”
“真的?”顧南希當即蹙了蹙眉,遲疑的看着她眼中那抹十分誠摯的笑,終於拿起匙子,卻是猶疑的瞥了一眼碗中的粥。
怎麼他聞着這味道有點奇怪。
“莘瑤都說好喝了,你居然不給媽面子?”何婕珍這邊有了兒媳婦的支持,頓時掃了顧南希一眼。
顧南希無語,終於還是喝了一口,當時便頓住,含在嘴裡,好半天,才嚥了咽。
這邊季莘瑤已經憋笑憋的肚子疼死了,悄悄的將手放在肚子上捂着。
“怎麼樣,怎麼樣?是不是很好吃?”何婕珍雙眼大放異彩,開心的看着他。
顧南希連嚥了兩下才勉強都嚥了進去,張了張口,卻又是猶豫了片刻,才終於出了聲:“火侯恰到好處,難得的您居然能將這粥煮熟。只不過……”
聽見他前邊的話,何婕珍樂了,卻聽見他說了“不過”,頓時收住笑容,瞪他:“不過什麼?”
“媽……”顧南希放下匙子,哭笑不得的說:“您確定這是牛肉?”
“不是牛肉還是什麼?就是牛肉呀”何婕珍朝他翻了個白眼,自己也低頭喝了一口,剛一進嘴裡,自己也愣了一下,猛地擡起眼,看看已經面色全黑的顧南希,再又看看憋笑憋的嘴角一抽一抽的季莘瑤。
“這味道怎麼這麼羶啊?”何婕珍又咂了咂嘴:“這不是牛肉?”
登時,顧南希回眸瞥了一眼季莘瑤,見她在那像只偷的腥的貓似的。
“那個……媽……”季莘瑤強忍住笑意,擡眼認真的看着滿臉疑惑的何婕珍:“雖然這是羊肉,這種粥的味道有點特別和出乎意料了一些,但是真的很好喝真的”
“羊肉?”何婕珍骸然:“哎呀我在冰箱裡看到幾小塊肉,幾乎都長的一個模樣,我就拿了一塊,這不是牛肉?”
這邊顧南希卻是忽然夾起一個餃子放進嘴裡,當即便放下筷子,這回沒什麼表情和評價,只是淡到不能再淡的說:“您要是真打算在這裡住一段時間,我看我還是讓人安排一個手巧又勤快的保姆過來。”
何婕珍自信心嚴重受到打擊:“兒子……”
“媽,其實您真的進步了。”顧南希滿臉真誠的望着她:“這粥的火侯很不錯,只要用對了肉,調味料再放的淡一些,就一定是一鍋美味”
“火候?”何婕珍擰起眉:“我忽然想起來,我好像忘記給飯煲定時了。”
顧南希眼皮一擡,側目瞥了一眼正悶頭一小口一小口的很給面子的還在喝粥的季莘瑤。
季莘瑤緩緩擡起頭來,見他們兩個都在看自己,便尷尬的嘿嘿一笑。
此地無銀三百兩,某對母子十分有默契的對視了一眼。
何婕珍用筷子夾了一個餃子,沒有吃,只是輕輕豁開,這纔看見裡邊的餡還沒有熟,頓時拉長了臉,長嘆了一口氣:“怎麼又是這樣……”
季莘瑤已經對顧夫人徹底佩服的五體投地,忽然間特別好奇顧南希究竟是生活在一個怎樣的家庭,嚴肅古板的父親和脾氣古怪的爺爺,再加上一個童心未泯卻又奸詐無比的老媽,他的性格居然沒有任何問題,儼然是一朵奇葩啊～
忽然,門鈴響了。
季莘瑤一愣,這麼早的時間,纔剛剛7點,會有什麼人來這裡?
“我去開門”她倏地站起身,生怕門外的是已經知道了她住址的季修黎,爲免他的忽然出現會造成什麼不恰當的誤會,便急急快步走了過去。
打開`房門,來者不是修黎,季莘瑤卻呆住,手不自覺的從門邊緩緩垂下。
“你好。”溫晴對着她甜甜一笑:“乾媽和南希在嗎?”
乾媽?
季莘瑤疑惑的看着眼前這位不速之客:“他們……”
她話還未說完,溫晴便已經像是這裡的主人一樣推開她手邊的門,在她身旁直接走了進去。
季莘瑤愣在當場。
有那麼一瞬間她有些不明白,這裡不是她的家嗎?怎麼人家想進就直接進,可她連一個不字都說不出口。
是了,她僅僅是住在這裡兩個月,這房子是顧南希的,這不是她的家,不是她的房子,季程程說溫晴是顧南希的青梅竹馬,想必這裡她也是經常來的吧?
那麼所謂的不速之客究竟是溫晴還是她季莘瑤?
“乾媽,你真的在這裡”溫晴走進去,一看見何婕珍,便忙走過去,上前直接雙手摟孜婕珍的胳膊,撒嬌似的在她身邊蹭了噌:“不要和乾爸吵架了,其實這事情不能怪乾爸,也不能怪南希,這抽事南希自己也是不情願的……”
“小晴,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何婕珍沒接過溫晴那句話,只是一臉和藹的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南希和莘瑤正在吃早飯呢,不過這頓飯是出自我手,你要不要嚐嚐?”
溫晴一怔,看了一眼餐桌,立時擰起秀眉:“乾媽,怎麼會是您做飯啊?您要是在外人那裡受了氣,就去我那住,我在這小區裡也有一套房子,是去年南希在這邊買下來後,也順便買給我的一套,就在這棟樓的對面,我就是不常來住,不如您去我那兒住吧”
雖然溫晴的語氣嬌嬌軟軟的,聽起來沒什麼鋒芒,可那一句“外人”卻十足十的是一個炸彈。
何婕珍當時就轉頭看向已經走回來的莘瑤,張了張嘴,還沒出聲,季莘瑤便輕聲說:“媽,你們聊,我去上班了。”
說着,轉身便要到沙發上去拿自己的包。
自從溫晴進門後,就沒說話也沒什麼表情的顧南希瞥見她那匆忙的動作,起身走出餐廳,正要朝莘瑤那邊走,溫晴忽然放開何婕珍的手,自然而然的一把摟住他的手臂:“對了,南希,下星期安副檢和凌局長的女兒墮,你是不是也收到請柬了?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