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大廳裡,月光靜靜地映在玻璃碑上。
“那麼就這麼定了,”拉古似乎也下定了很大的決心,“明天我們兵分兩路出發,分別沿河的上下游去尋找感染者聚集相對薄弱的河段。然後,我來帶你們渡河!”
“嗯,確定了!”逍帆點點頭:“我來分一下組吧。”
“阿籬和我一組,沿河的下游去尋找;坦茜絲騎士與亞烏爾騎士一組,前往月光河的上游……”
“等一下!”坦茜絲卻立馬打斷了逍帆的話,“這樣的話,那大人的安全由誰來保障呢?”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畢竟,我需要阿籬的幫助……”逍帆說着望了眼阿籬,她的目光中始終帶着堅定的溫柔。
“……而且,坦茜絲小姐和亞烏爾小姐的配合,才能發揮更強大的力量吧!”
“恕在下無法認同,我認爲大人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坦茜絲毫不相讓地爭論着,還是無法放心逍帆的安危。
“如果可以的話……”拉古望着他們爭論,提議道:“神使大人的安全,可否交給在下來負責呢?”
坦茜絲低頭不語,沉思起來。畢竟之前的戰鬥中,拉古展現出的實力還是被她所認可的。
“那……我們就以一天爲限,保證此次探索在一天之內歸來!”逍帆提議道。
“這樣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坦茜絲免爲其難地點點頭,終於妥協了:“大人請務必保證在一天之內歸來。”
“嗯,我保證!”逍帆點點頭。
“那我就先去準備明天渡河的工具了。”拉古說着向門口走去。在走到門口時,又突然回過頭來,向幾人說道:“諸位神使大人,今日,請先在聖壇歇息一晚吧。”
祭壇中央玻璃碑的光華漸漸黯淡,其中的黑色影子也漸漸被封閉起來,整個空曠的大廳只剩下了逍帆幾人。
逍帆慢慢踱步到門口,望着遠方如同支撐天地的巨大光柱。
“接下來,只要等到明天,我們就能去看看河的對岸有什麼了!”逍帆對鏡子中的沙利葉說道。
沙利葉只是微笑着點點頭,目光中同樣帶着期待。
“只是要等一晚上,還是有些無聊的……”逍帆輕嘆道。
“其實,可以不用等待的。”鏡子中的沙利葉卻笑着說道:“只要您願意的話,我可以將時間推進到明天早上。”
“哦?可以做到嗎?”逍帆有些奇怪:“這個世界不是已經脫離你的掌控了嗎?”
“月之境界現在確實因爲裂痕已經與我斷開了鏈接,但是鏡廳仍在我的掌控之中,”沙利葉笑着說道:“而對於通過鏡廳鏈接到那個世界的你們,通過調整鏡廳的時間,我還是能夠幫助你們對時間加速的。”
“那好吧。”逍帆點點頭。
天空的光芒漸漸變得暗淡,只剩下南方巨大的光柱如同聚光燈般照射在遠方。然後隨着時間的推移,天空又漸漸變得明亮起來,與那白色的光柱交相輝映。
“已經早上了哦!”沙利葉提醒着看得呆住的衆人。
“明明已經過了一個晚上,爲什麼我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睏倦呢?”逍帆回過頭來,試着活動了下身體。
“因爲你們是來自上層的世界,”沙利葉笑着解釋道:“對於你們來說,這一晚上,不過是外面世界正常的幾分鐘而已。”
“所以對於我們的身體來說,根本沒有承受這一晚上的時間負荷……”逍帆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神使大人……”門外傳來拉古的聲音,逍帆幾人連忙向門口望去。
只見站在門口的拉古正揹負着一快巨大舟形鏡子:“我們,該出發了……”
逍帆等人走出神殿,不禁對拉古揹負的鏡子感到好奇,“難道這就是你的渡河工具嗎?”
“這面鏡舟,是我們唯一可以穿過月光河的工具。”他自信地說道,語氣中露出一絲懷念。
幾人跟隨着拉古再度穿過昨日的叢林,來到靠近月光河的岸邊。在驚擾不到河中那些感染者的地方,他們停下了腳步。
“那麼,我們就在這裡分開了,”坦茜絲輕跺一腳,一道岩土柱拔地而起,她向書逍帆囑託道:“一定要在晚上回到這裡啊!”
“嗯,知道了!”逍帆微笑着點點頭:“我會準時回來的。”
兵分兩路,他們分別沿着河的上下游相背而行離去。月光河岸兩側的風景,始終是一成不變的‘岸邊的森林’和‘河中游蕩的感染者’。
“我們只要找到沒有感染者佔據的河岸就行了吧?”亞烏爾跟隨着坦茜絲的腳步,快步向前走着。
“嗯,任務是這個沒錯!”坦茜絲說着盯向河岸深處的月光,“但如果能發現一些其他什麼的線索,也再好不過了。”
拉古馱着巨大的‘鏡舟’走在旁邊,微微地喘着氣。
“你不要緊吧?”逍帆隨口問道,從踏上河岸的行程之後,拉古似乎就變得越來越疲憊了。
“沒關係,可能只是因爲這個大傢伙太重了吧!”拉古勉強地笑了笑說道,然而他的內心卻不禁陷入了困惑:奇怪,以前背這個大傢伙的時候怎麼從沒感覺到過這麼累呢?
踩着荒蕪的沙地,看着沿途一成不變的景色和如同光污染般的巨大光柱。匆匆走過半晌,逍帆也不禁感覺到有些枯燥了。而拉古早已經喘的不成樣子,幾乎無法跟上逍帆她們的腳步。
“不如先把鏡舟放下吧,”逍帆建議道:“我們今天的任務只是去偵查一下。”
拉古點點頭,連忙卸下背上的巨大鏡子。那高聳的鏡子,如同豎立在河岸上的一座紀念碑般,他背靠在上面大口地喘着氣。
“抱歉。”他儘量放鬆自己的呼吸:“看來……長久不用這面鏡舟,身體都有些生鏽了。”兜帽遮住他的側臉,看不清容顏。
“我們繼續走吧。”他說着站起身來,步伐也輕快了許多。
然而,兩側依然是一成不變的景色,枯燥,又無聊。
逍帆嘆了了口氣,望向鏡中的沙利葉:“假如現在將時間加快的話,我們前進的步伐是否也同樣可以加快呢?”
“動態的世界量級調整嗎?”沙利葉略一沉思:“按照理論來說,加速你們在這個世界的時間進程,相當於同步坍縮了整個世界的量級,倒也不是不可能……”
逍帆的目光中似乎看到了希望。
“只是,”沙利葉話鋒一轉:“我所調整的是月之鏡廳的時間,而和你們一起通過鏡廳的坦茜絲和亞烏爾小姐,同樣也會受到影響的。”
“我想,他們應該也是可以理解的吧!”逍帆說着,目光掃過兩側單調的景色。
“那麼,請您準備好……”沙利葉說道,眼眸中開始亮起白色的光芒。
世界彷彿突然在逍帆的腳下坍陷般微縮,扭曲。他邁出的每一步,都如同跨出無數步般,縱越千里。周圍的一切景象都如同模糊的畫布般,向後拉伸,拖出旖旎的殘影。
然而只是轉瞬間,那腳下的世界便又匆匆拉長,恢復原來的樣貌。而無論是時間,還是空間,他們都已經來到了之前預先規劃好的地點。
“到這裡就不能再往前了,”沙利葉提醒着:“否則,你們就無法在晚上返回起點了。”
拉古半跪着蹲在地上喘着氣,畢竟對於他的世界速度來說,這漫長的距離仍然是實打實地走完了的。
“怎麼樣?有什麼發現嗎?”逍帆連忙回頭詢問着拉古,對於適合渡河的點,只有他是最有發言權的了。
“沒有……”拉古沮喪地說道,聲音沙啞。
“等一下!”他似乎發現了什麼,猛地站起身來,眺望向前方的河岸深處。
“那是……”
逍帆和阿籬連忙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在被水淹沒的河岸深處,一座高大的鏡子正聳立在如水的月光潮涌中。在與天際月光的交相輝映下,如同一面晶瑩剔透的紀念碑般。
“鏡舟……爲何會在這裡?!”拉古難以置信地呆在那裡,風揚起他斗篷兜帽的邊緣,露出其下佈滿白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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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烏爾感覺已經跟着坦茜絲走了很久了。然而,剛剛那場突如其來的變化,還是稍稍有嚇到她。不過,可能是之前已經有過一次這樣的體驗,坦茜絲似乎並沒有多少不適。
“多虧月卜師沙利葉小姐的幫忙,現在我們應該已經走的夠遠了吧!”坦茜絲停下腳步,眺望向遠方。然而白茫茫的河灘上依然是漫無邊際的、遊蕩着的感染者。
“但是走了這麼遠,還是沒有什麼收穫啊!”亞烏爾小聲嘀咕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坦茜絲似乎察覺到了某些不對勁的地方:“總感覺……我們離那光柱的距離……變得更近了。”
“怎麼會這樣?”亞烏爾有些難以置信:“我們明明是沿着河岸向東走的,照理說只會離南方的光柱越來越遠啊?!”
“以我對空間的感知能力,確實是這樣的!”坦茜絲表情嚴肅地說道:“但那光柱並不是物質,所以我還是無法準確地確定到底是不是這樣子……”
“可能會是這個世界獨特的運作原理,導致的偏差也說不定……”坦茜絲帶着重重疑慮謹慎地說道。
“唉,可惜這個世界的樹也不是和我們那邊一樣的生命體,要不然的話我倒是可以看看林子的那邊有什麼了。”亞烏爾也有些束手無策地望着北方綿延的樹林。
“這個,我倒是可以探查一下……”坦茜絲說着,伸出腳尖輕點了下地面。
“勘探!”
只見她的腳下,以腳尖爲圓心,一圈魔法陣如同漣漪般擴散開。
“這……這是?”坦茜絲的神情瞬間變了樣。
“發現了什麼?”亞烏爾也不禁跟着緊張起來。
“是城市!”坦茜絲的神色中還帶着難以置信。難道說,除了拉古他們的部落,這個世界還有其他的城市?
“我們過去看看!”坦茜絲說着,徑直向樹林的方向走去。亞烏爾也緊跟隨着,兩人穿過樹林。
只見一座與拉古他們部落建築風格如出一轍的城市,出現在兩人面前。
“奇怪,怎麼感覺我們又回到了起點呢?”亞烏爾困惑地說着:“我們真的有在河岸邊走了很遠嗎?”
“不對!這不是他們的城市!”坦茜絲仔細地探查着城市的內部,無論城市的規模,還是內部的佈局,都與拉古他們的城市不同。反倒是,與她在林中查探到的那座遺蹟無比相似。
“那這裡是?”亞烏爾更加不解了。
坦茜絲卻徑直走向城市入口前的一座玻璃碑,光彩流溢的立碑上,她們看不懂的文字清晰無比。可即使是看不懂那文字的意思,坦茜絲也能辨別出來,其上的內容,與遺蹟出口處那碑文……一模一樣。
“我們要進去看看嗎?”亞烏爾向城內張望着,卻看不到半個人影。
“等一下,”坦茜絲卻打斷了她:“儘量不要輕舉妄動,我們先回去和時之神大人匯合,將這裡的情況稟報一下吧。”
兩人迅速轉身往回走去,在剛剛穿越了森林的時候,時間的異動再次戛然降臨。乘着這次異動,她們很快便回到了之前的河岸,而黃昏的月光也漸漸變淡。
遠遠地,坦茜絲便看到了逍帆他們向着這邊迎面走來。隨着他們逐漸接近,纔看清依然安然無恙的幾人,只是跟在他們身後的拉古似乎有些疲憊。
“大人,您還好吧?”坦茜絲迎上來,關切地詢問着。
“我沒事,”逍帆笑了笑,輕鬆地說道。
“只是拉古似乎出了些狀況……”他的眉頭又緊皺起來:“我們在那邊發現了些不尋常的事情,這個世界,似乎有些詭異。”
“我們也發現了些不尋常的情況……”坦茜絲在思考着要怎麼講述那些發現。
“走吧,我們邊走邊說。”逍帆說着向森林的方向走去。
在林中的路上,坦茜絲向逍帆講述了在河上游發現的城市。
“還存在着其他的城市嗎?”逍帆有些驚訝。
“不可能的!”拉古卻立馬否定了他們:“作爲陰影之地唯一的人類,我們部落是這個世界唯一的城市……”
“你確定嗎……”逍帆望向拉古,卻見他摘下兜帽的臉上已經淡去的白斑,“你的臉?”
“嗯,不知爲什麼,感覺已經好多了。”他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道。
“……在這個世界,是不存在其他人類的。”拉古的語氣異常的堅定。
“那……那座城市到底是?”逍帆愈加地感到困惑。
“是這座遺蹟!”走在前方的坦茜絲停在了林中遺蹟入口的玻璃碑旁,輕輕拭去表面的灰塵。
怎麼可能?!衆人皆是驚訝的模樣。
“準確來說,是這座遺蹟過去完好時的狀態。”
“來自於時間嗎?”逍帆似乎更容易理解了這狀況的緣由,他帶着求證的目光望向鏡中的沙利葉:“會不會是你剛纔調整時間,導致了時空的錯位?”
“不可能的,”沙利葉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無奈地攤手:“就算我想,現在也是做不到的。”
“這個世界的掌控權,已經不在我這了……”沙利葉略帶落寞地說道。
“那這到底是?……”逍帆望着遺蹟的立碑,陷入深思中。
“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話嗎?”
“我記得啊。”逍帆還記得沙利葉曾提醒過他的話:“這個世界斷裂的不止是空間,還有時間。”
“但問題是……目前並沒有發現任何存在斷裂的地方!”逍帆絞盡腦汁也理不出任何頭緒,這明明錯位的時間和空間,卻意外平整的沒有絲毫的瑕疵和破綻。
遠方的天空中突然傳來一道白色的光波,從幾人背後掠過。拉古連忙回頭望去,只見南方的天空中,以巨大的光柱爲中心,緩緩散發出明亮的光芒。
“怎麼可能?潮汐提前了?!”拉古驚聲道,情緒似乎也變得焦灼起來,“要趕快回部落裡,和大家一起準備迎接第一波大潮的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