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一副幸災樂禍饒有興致的表情,看着眼前陸懷冊,他雙耳赤紅,不知是他自己的話讓他動容,還是滿月的話讓他動容。他像吃醉了酒,偏偏又還清醒的很,總之陸懷冊這幅模樣,滿月很滿意。
她的捉弄他的目的達到了,開始大快朵頤。眼神往那邊雅間一努,低聲:“什麼情況,你們玄衣閣的侍衛不是耳聰目明,能聽見說什麼嗎?”
“一個衛國人,一個胡人,一個敏王隨從。”
陸懷冊說着,平復幾息,臉上赤紅才褪下,他搖頭。玄衣閣的侍衛的確耳聰目明,可也不是千里眼順風耳,所以他不讓小二在放人上來。
陸懷冊比了一個禁聲的手勢,輕推開門走了過去。他和楊琰一樣,走路沒有聲音,可見輕功極好。
陸懷冊走近後,能聽見屋內小聲攀談,他呼吸輕柔,整個人彷彿空氣般輕盈,竟令雅間內四人毫無察覺。
滿月跟着膽戰心驚,就連啃雞爪子都沒有發出動靜,她一口肉要嚼四五十下,才能悄無聲息的下嚥。
陸懷冊聽了許久,一雙劍眉始終蹙着,滿月已經輕手輕腳細嚼慢嚥的吃了五塊牛肉三個雞爪子,還喝了兩杯酒。
正宗的酒就是好喝,一點酒精都沒摻,不似現代那些辣口,竟還有些醇香。滿月邊品邊想,這一斤放在現代,不得賣出茅臺的價格?
二樓雅間果然再無人上來,可人不上來,不代表沒有別的生物。一隻通體純黑的小貓,手腳比陸懷冊還要輕,陸懷冊未防備,只聽小貓“喵”的一聲,拉長聲音。
屋內人聽見動靜,陸懷冊腳下生風,三兩步回屋將門帶住,只留一條門縫。滿月的視線恰好能從門縫中看到屋外場景。
那屋裡人聽見貓叫聲,十分警覺,敏王隨從開門看見踱步的小貓也不惱,竟伸手招呼小貓,在它頭上揉了幾下後將小貓脖子上的紅繩又繫了一遍,才放它走。
陸懷冊與滿月緊盯走廊,這一幕怎麼看都有些怪異,難不成敏王的隨從是個貓奴?
那人正要進屋,卻只覺四周靜謐的不正常,這件酒肆他們常來,因爲是坊間九流酒肆,素日裡人來人往,環境嘈雜,今日卻安靜無比。
他目光鎖定盡頭那一間雅間,步步走來。
陸懷冊手已放在腰間劍鞘上,他神色不好,眼眸裡盡是殺氣。此時絕不是動手的時機,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暴露。
眼見那人逼近,就要推門而入。滿月瞥見陸懷冊劍鞘上握緊的手,一時滿室殺氣騰騰。
他是玄衣閣的侍衛,也是聖上近衛之一,卻不至於都到了被看見就要殺人滅口的地步。除非他的確做了什麼,該死。
陸懷冊青筋暴起,他皺着眉,似乎在做抉擇,滿月看出他的糾結,他此時還不想動手!
那人推門而入前一瞬,劍將出鞘,滿月卻整個人撲倒陸懷冊,一手按住了出鞘半寸的劍刃。她周身在陸懷冊身上,將他壓倒在坐踏上,長垂的帷幔遮住陸懷冊的臉。滿月嬌聲連連:“郎君想不想我呀~”
房門一開,一室曖昧。那人瞧見如此,一愣聲道:“不好意思,走錯了。”
滿月不依不饒,假意驚呼:“你是誰呀!出去,出去!”說着抓起桌上酒盞就朝門上扔去。
他連聲抱歉,將門關上。小二聞聲跑上來,那人指了指雅間,問道是什麼人?小二“哎喲”一聲,一副痛苦表情,小聲道:“廟裡的小尼姑,來偷情的。他們可不好惹,爺您快回去吧。”
敏王隨從聽後才放心,回了雅間。小二在滿月門口賠着笑道:“都是誤會,誤會。郎君您別怪。”
陸懷冊幾乎是牙縫裡擠出的字,低吼:“滾!”
滿月一震,不知是說她還是說小二呢?她坐在陸懷冊身上,從門縫中瞧見走廊又恢復安靜,這才起身。
陸懷冊已接近崩潰。
他學過殺人,學過保護人,也學過怎麼審人,唯獨沒有學過被一個小娘子撲倒該怎麼辦。
滿月壓在他身上時,他腦子嗡的一聲,心跳漏了半拍。二人的臉在一個帷幔下,幾乎相貼。滿月一直盯着門口,留給陸懷冊十分嬌俏的側臉,雖然帶着雞爪的油…
他能聞見從滿月領口透出的香氣,更不要說一低眼就能看見的女子裡衣。這已經不是臉紅不紅的問題了。
陸懷冊坐起,眼神躲避着滿月,喉結上下一動,嚥下的口水彷彿頂在心頭。
“你怎麼能不顧…”他本想說,你怎麼能不顧自己的名節。卻在開口時,看到滿月白皙的手掌心被劍傷,想來是剛纔情急之下,她用手掩蓋時所致。陸懷冊怪罪的話頓在嗓子,只道:“你怎麼能不顧自己的身體。”
滿月才從驚慌中回神,她暗自佩服自己的機智,注意到手傷時也是一驚,痛感似乎也在她看見的一刻傳來。“啊…好疼呀!流血了。”
陸懷冊扯下袖口的衣布,拉過滿月手傷的手,替她包紮起來,他低着頭隱藏自己發熱的臉,“你,你從哪裡學的那些?”
那些?哪些?滿月被他問的奇怪,轉瞬明白。
她到底不是在古代土生土長的人,雖然是十五歲的少女身體,可靈魂卻是在現代生活了快三十年的人,方纔那些算什麼?在現代更加孟浪的事她都幹得出來。可真是小巫見大巫。
“你管我呢~”滿月俏皮道,手上包着玄色布條,止住了血。
陸懷冊回神,身上那股冷漠拒人千里的勁早已蕩然無存。
“自然有人管你。”陸懷冊無奈道,諸如楊琰,甚至是聖上。他心頭不由一怔,聖上如此看中滿月,吩咐他隨滿月入寺,時時保護。
她是聖上看中的人,自己已經犯了死罪。
滿月注意不到他微弱的變化,瞪着眼睛道:“你別告訴楊琰啊!否則,否則,否則他打死你!”
滿月明白,古人看中名節,斷不會像她們現代人一樣,她十五歲的時候已經表白了好幾個男神。
陸懷冊難得乖覺的嗯了一聲,他的確是不敢。
二人回到拜月寺施粥處,正有沙彌到處找他們,見滿月安然心中鬆了一口氣。小沙彌指着陸懷冊的臉,問道:“陸侍衛,你臉上怎麼有一道油?”
陸懷冊伸手去擦,是雞爪的味道。他站在原地,人已然墜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