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玹意興闌珊,有些頹然的出了莊園的時候,宋溪卻追了出來,雲玹一怔,回了頭,宋溪卻是叫的同他一同上山的車把式王富。
王富也有些懵,不知道宋溪叫他有什麼事?
宋溪笑着從兜裡拿了一張銀票遞到了他的手上,道:“我家夫人說,她和把式也算是故人了,你家裡既添了兒子,她雖沒親眼見到,但這見面禮卻是省不掉的,這是她的一點心意,還望把式不要推辭。”
王富越發的懵了,看手裡的銀票,他雖沒見過,但上面明晃晃的寫着“一百兩”幾個字他卻是認得的,一時間被驚得手足無措,也不知該不該接下來,不由得帶了幾分求助的眼神朝知府大老爺看去。
雲玹也是一怔,再看向王富的時候,果然覺得有些面熟,心中想起了往事,頓時輕輕一笑,道:“既然賞給孩子的,你收着便是了。”
王富這才帶着激動的心情將銀票收了起來,急忙向宋溪致謝。
出了別院,王富想了半天,到底有些心裡沒底,尋了個機會,向雲玹道:“大老爺,剛那管家說,什麼故人,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雲玹看了王富一眼,搖了搖頭,道:“這也算是你當年積下的一份福報了。本官問你,啓明元年,可是有一位女扮男裝的姑娘僱了你的騾車,從遂州往北開去的?”
王富狐疑的皺了皺眉,想了想,忽然便是臉色大變,瞪大了雙眼,結結巴巴的道:“對了,對了,那位夫人,那位夫人……”
雲玹沒好氣的看了王富一眼,又道:“你再想想,當時你們在路上的時候,可是救過一位公子?”
“對對對,爲了這事,在宛縣的時候,小人和那位夫人,哦不不不,是那位姑娘還受了幾日的牢獄之災呢。咦,大老爺,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雲玹有些無語,道:“你在看看本官,可有些熟悉?”
王富這才狐疑的盯着雲玹看了幾眼,赫然回過神來,道:“你,你,你是那位公子!”
雲玹道:“這般說起來,你同本官也算是故人了,你兒子那裡,就讓程叔好生爲他症治吧,也算是本官給你當日牢獄之災的補償吧。”
從昨日起,到現在發生的事情簡直讓王富有種做夢的感覺,用力的揉了揉自個的臉,想了半天,還有些恍惚的問道:“那,大老爺,那位夫人,現在,現在她究竟是什麼人啊?”
雲玹淡淡一笑,道:“赦賜的宛茗郡主,你可知道?”
王富有些發愣的搖了搖頭。
雲玹嘆了口氣,道:“那我大輝的少年戰神,寧國公世子,這你總該聽說過吧?”
王富一驚,急忙道:“聽說過,聽說過,世子爺在苗西剛剛打了勝仗,聽說就是那可惡的龜苗人一聽到世子爺的名,都嚇得屁滾尿流的,潰不成軍呢。”
“那就對了。”雲玹帶了幾分酸楚的道,“她,現在便是寧國公世子的世子妃。”
“啊!”王富張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攏來,隔了好久,才艱難的嚥了口口水,道,“大老爺是說,那……那英俊不凡的公子就是世子爺他老人家?”
此時的走馬山別院,宋溪目送雲玹等人上了馬車,陸續的離開之後,便進了別院大門,穿過了幾條青竹小巷,到了一個並未掩門的精緻竹屋面前,躬身道:“奴才回公子夫人,雲大人都已離去。”
姜宥便在屋內懶洋洋的道:“進來回話吧。”
宋溪微傾了身,行了進來,見姜宥正和宜兒隔了几案相對而坐,几案上擺了棋盤棋子,正對弈廝殺,他不敢打擾,靜靜的侍立一旁。
宜兒執的黑子,卻是遲遲落不了子,偷偷看了看姜宥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嘟了嘟嘴,索性將棋子往棋兜裡一丟,道:“不玩了不玩了,爺這也不知是從哪裡想來的玩法?五子連珠?名到好聽,一點都不好玩。”
姜宥見她耍賴,那模樣到是可愛至極,一時心情大好,也不點破,看向宋溪,道:“那雲五公子沒有起疑?”
宋溪搖了搖頭,道:“奴才都是按公子所教之話應對,雲大人並未起疑。”
姜宥點了點頭,又看向宜兒,道:“怎麼着也算是故交了,當真不去五公子那府衙坐一坐了?”
宜兒白了姜宥一眼,掩嘴嗤嗤笑道:“本來我到是打算去見一見五公子的,就是怕到時候爺又非拉着人家再來一次小兒辯日。”
姜宥大笑,也不惱,道:“夫人知道就好。”
宜兒皺了皺鼻頭,想了想,道:“爺,我們還是早些出發吧,也好早點回京去,要不然,還不知道父親母親那裡會急成什麼模樣呢?”
姜宥道:“也好,不是有位偉人曾說過,最好的風光,總是在路上麼?”
“什麼偉人說過這樣的話?”
姜宥但笑不語。宜兒只當是他的杜撰,也不追問。
待宋溪將一切準備妥當,姜宥帶着宜兒要繼續上路的時候,早鶯和新燕兩個丫鬟頗有些可憐兮兮的跟在後面,咬着脣,想求宜兒卻又不敢開口,宜兒看在眼裡,被姜宥攙扶着上了馬背後,便看了過來,道:“你兩個好歹也算是侍候了我一回,這樣吧,要是你們願意的話,就讓宋管家派個人送你們去京城,先在郡主府裡待着,等我回了京,你們再過來跟我就是。”
兩丫頭頓時大喜,忙着跪地向宜兒施禮謝恩。
姜宥跟着上了馬,攬了宜兒的腰,一拉繮繩,便朝山下駛了去。
這一去,夫婦二人到是盡興愜意,沿着當年宜兒預備要走的路線重新遊歷了一遍,從遂州出,一路南行,凡遇上景緻尚可,很閤眼緣卻並不是很出名的景點,二人都會逗留一二,這般到北開城的時候,已是一個月過後的事情了。
宜兒在北開城待了近三年的時間,對這裡是很有些感情,二人在北開停了三天,城北的大雁塔,城東的虎樓都去逛了一遍,這才心滿意足的乘了南下江南的船隻。
值得一提的是,江南的風光相交起江北來,到是別有一番小家碧玉的茘秀,二人遊遍了江南五州,直到五個多月過後,姜宥才第一次同宜兒提了返京的事情。
自然了,這裡青黛秀麗,碧波盪漾,宜兒到確實有些不捨,只是她和姜宥已經出來了近半年時間了,再不回去,怕是無論朝堂,還是寧國公府,都要張貼大頭公文,全國緝拿他們兩個了!事實上,一直以來,她都在勸姜宥回京,只是姜宥不依,根本不接這個話題,如今卻主動跟宜兒談起了這個,宜兒有些擔心,便問了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姜宥笑着將她抱緊,道:“苗西戰事早已落定,正是天下昇平的時候,哪裡會有什麼事情?只是聽說月前於彭州出了七彩祥瑞,阿銑那小子,將以太子之尊,代天子巡禮,七月初七,於泰山祭天封禪。”
“祭天封禪?”宜兒吃驚道,“這事舉國皆知,我也聽說了,可是,不是皇上親自主持麼?怎麼變成太子殿下代爲巡禮了?”說到這,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頓時臉色大變,顫聲道,“爺,你是說皇上他……”
姜宥輕吁了口氣,道:“爺在苗西領兵的時候,你尚在京城,皇上的身體狀況如何,你該是比爺更清楚纔是。爺在想,但凡皇上還能支撐堅持的話,也不會讓阿銑代爲巡禮了。”
宜兒咬着下脣,片刻道:“既如此,爺,我們快些回去吧。”
姜宥道:“皇上雖是天子,卻也是爺的姑丈,爺自幼是他看着長大的,也所謂恩寵有加,若他身子當真不行了,爺怎麼着,也要回去見他最後一面的。”頓了頓,又道,“不過這也只是我們的猜測而已,這事也是急不來的,這延州府還有一處睡佛寺,聽說景緻不錯,求願也靈驗,我們明日過去看看,順便爲皇上求個福祉,然後便北上回京吧。”
宜兒點頭應了下來。
結果第二日在睡佛寺,捐了香油供奉,請寺裡的高僧做了幾個平安符,又在抽籤處由宜兒抽了一支簽出來,正由解籤的僧人解籤的時候,宜兒忽然覺得腹內絞疼,奇疼難忍,一時大顆大顆的汗珠從額頭上直滴了下來。
宜兒的情形將姜宥給嚇慘了,宜兒的身體一向康健,從來沒出現過這般突然腹疼的時候,當下姜宥哪裡還顧得了其他,抱起宜兒便往山下跑去。
卻說這時候,在睡佛寺後山的山頭涼亭裡,有位貴夫人原本正在納涼,因見了寺裡起了驚呼,遊目看過來的時候,突然全身一震,直怔怔的站了起來,因隔得遠,看得不是很真切,遂伸長的脖頸用力的看,身邊的丫鬟有些奇怪,正要發問的時候,那貴夫人“啊”的驚叫了一聲,提起裙襬,渾然顧不得形象了,像瘋了一般朝着山下跑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