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業突然將放在桌下的左手擡起,端起碗,一手拿碗,一手拿筷,夾起肉片去涮,一下子所有人都能看見他的雙手。
身邊的詩語一愣,連忙把桌下的手放到桌面上,衆人似乎明白什麼,瞬間餐桌之間所有淡淡的陰霾消弭於無形中。
這下李業完全確定了,這女人就是故意的,故意想整他,若自己還是之前那個沒腦子的李星洲,遲早會被她弄死還不知道怎麼回事。
之後李業開始自己吃自己的,時不時跟她說兩句,但都是無關痛癢的話,他不動聲色消除所有不安因素之後,宴會氣氛一直很好。只要他有所防備,對方不可能有機會。
皇帝似乎也很開心,一張苦大仇深的臉難得露出幾次笑容。
中途,李業藉着如廁的機會離席,廁所在樓下,下樓時居然見一樓有幾個說書先生在說書,芙夢樓雖說青樓,但裡面大多都藝伎。
可由於藝伎地位低下,導致普通藝伎在賣藝和賣身之間難有明顯界限,可芙夢樓依舊不是狎妓的地方,所以一樓有幾個說書的倒也正常。
可聽着聽着李業卻開始發覺不對,這不是在說他和魯明的故事嗎?
正好,整個芙夢樓的總管田媽媽匆匆來到他面前,急急道:“這些不懂事的狗東西!世子且等片刻,老生這就去收拾......”
李業擡手笑道:“不用,我覺得他們說得挺好的。”
田媽媽大駭,以爲李業生氣了,連忙道:“世子,老身確非有意,請世子恕罪啊,我這就讓人趕走那些窮酸說書的。”
“都說不用了。”李業又強調:“不過我有事問你。”
李業說着從拐角的樓梯向樓上走起,田媽媽趕緊跟上。
隨着視線擡高,他開始能看到下方全景,幾個說書的正如他預想一般受到衆人排斥。
他一階階走着,然後問:“這是誰的主意?”
“啊,這個......這是詩語的主意,世子恕罪,那孩子絕無她意,只是覺得找幾個說書人能吸引些客人,所以,所以就.....”
李業點點頭,詩語,又是她。
突然腦海閃過一道光,衆多線索串聯起來,接着問:“她不會這些天還專門見了國子監學生吧。”
“世子怎麼知道!”田媽媽驚訝,一時口快,想收回已經來不及了.....
李業眯起眼睛,事情似乎以出乎意料的方式開始逐漸露出廬山真面目了……
他就說以魯明那天的言行來看,怎麼都不像能做到這步的人啊。
李業拱拱手,臉色也冷下來:“我自己回去,你去忙吧。”說着不等田媽媽說話,自己上了樓。
重新入席,酒會到達高潮,衆人開始拼酒,李業也被李譽、李俸他們拉着喝起來,皇帝也在田妃陪同下喝了幾杯,就說這酒不好,比不上王府的將軍釀,不過依舊喝得開心。
慢慢的,在場除去女人,大多都已經醉了。
到後半場,李譽藉着酒勁也唱起詞來,比鬼哭狼嚎好不了多少,不過沒人生氣,酒一上頭上面都不重要了。
到了最後,因爲宵禁的緣故,田妃和皇帝先走了。
而他們這些皇子皇孫小輩最後才走,大家扶着樓梯慢慢下樓,整樓的人生怕出岔子都來幫忙,畢竟這些人都是皇子皇孫,不管是誰若在這出事大家都逃不開干係。
詩語親自送衆人到門口,路上他一直扶着李業,表現出關懷備至的樣子。
衆人互相告辭後,都上各自府裡的馬車,然後向着不同方向駛離。
詩語一直扶着他,走向停放車馬的位置,後方芙夢樓燈火通明,王府的馬車停在樓側小巷中,轉過拐角,光線被遮擋,兩人頓時隱沒黑暗中。
這時,李業突然一個踉蹌,詩語扶他的手下意識放開了,可惜的是他一下子就自己穩住。
“世子沒事吧!”詩語驚呼,然後連忙上前查看。
李業靠住身後冰冷的牆壁,揉了揉太陽穴:“好了,你也別裝了。”
黑暗的小巷安靜了一下。
“小女子不知世子此話何意?”
李業確實醉了,他是沾酒就難停的人,這毛病難改。
可熟悉了後世的高度酒,這個世界十幾度的“好酒”還不至於將他輕鬆放倒,他還能理智思考,不過手腳開始逐漸麻木,反應開始遲鈍,火氣莫名其妙大起來。
“何意?”李業冷笑:“哈哈哈.....老子這麼跟你說吧,在我王府裡,六個對我忠心耿耿的護院受了傷,一個小臂骨裂,差點報廢終身,還有一個我最滿意的下屬差點沒了命,那落石離他太陽穴不過幾寸而已。”
李業說着一伸手將她困在手臂和冰冷的牆壁之間,女人下意識後退,可退無可退。
背部貼在冰冷的牆壁上,她明明比李業大幾歲,可卻偏偏比李業小很多。
“最可恨的是,他們明明能把.....把那幾個狗屁國子監學生單手掉起來打,卻怕給我惹禍甘願如此,你知道這世上最大的悲哀是什麼?有奮起之力,卻還屈膝沉默不發活活溺死.....”說着李業的火氣更大了。
“抱歉,恕小女子愚昧,還是聽不懂世子說什麼。”詩語努力冷靜的說。
黑暗中,李業看了一眼她妖嬈的輪廓:“我還真沒想到.....把我王府害得這麼慘的居然你這樣的人,我就說魯明那些國子監學生惹是生非,做點小壞也正常,不至於到那種地步,可換做你似乎合情合理。”
“世子,若無其它事,小女子先回去了。”她的語氣開始有些急促,可惜李業牢牢困住了她。
“讓堂兄弟對我的記恨,找說書的散佈謠言,激國子監學生到王府鬧事.....”李業喘着粗氣說:“你,你一個女人能做到這些,還真是.....真是令人佩服。”說着李業打了個酒嗝,眼前視線有些模糊起來......
“世子醉了,快回王府歇息吧,毫無憑證的酒後之言切勿再......”
“我問過田媽,說書的你請的,最近也常常會見國子監學生,你還如何狡辯,我洗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