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沒反應過來,遠遠望去,遠處山谷中突然冒起一陣青色煙霧,隨即而來的是一聲轟隆巨響,聲音迴盪山谷之間,隨即沒聽過的尖銳呼嘯由遠及近。
轟!
隱約看到黑色殘影,丁毅右上方城樓瓦檐一下炸開,瓦礫、木椽、土石的碎片亂飛。
丁毅瞳孔放大,眉毛上揚,剛張開嘴巴,剎那間,接二連三的轟鳴不斷迴盪耳邊,他驚駭的看着磚石堆砌的堅固女牆如豆腐一般破碎,慘叫聲中守軍身軀瞬間炸開。
隨即密集響聲密佈,呼嘯刺耳,如鬼神催命,牆頭守軍一一倒下,手中的蒙皮堅盾如同紙糊......
尾隨他的軍官還沒明白髮生什麼,臉被打飛一半,血肉橫飛,驚駭哭喊。
丁毅渾渾噩噩,腦子一下轉動不多來,腦中轟隆隆作響,便被人拖着下了城牆。
中間,他見人則傷殺,物則破敗,城磚樓木,摧折倒塌,紛紛向城內倒去,巨大的轟鳴中,聽不到滿城哀嚎,但能見人影逃竄,四處奔走。
丁毅微微張嘴,被人塞入馬車,眼前駭然景象不如眼簾,心中卻難辨真假......
顛簸,喊殺,雷鳴,恐慌,奔走......丁毅腦中只記得這些。
.......
“世子,讓某殺進去吧!”季春生騎着馬,手握一丈多的馬槍,急不可耐的道。
李星洲已下了高坡上的指揮台,騎着梅雪來到陣前,馬軍待命地在離神機營火槍手和炮手都很遠的側後,因怕槍炮聲驚馬,引發慘劇。
同樣等候一邊的起芳依舊看得目瞪口呆,她從未見過這種攻城方式。
炮擊,槍射開始不到半個時辰,凜陽城頭已不見半個活人,女牆大段被轟塌,城樓直接被摧毀,倒向城池內側。
城頭守軍有些死在第一輪射擊,但大多是逃了,不逃就是等死。
如今凜陽城頭一無守軍,二來女牆大段倒塌,幾乎想上就上。
但李星洲並不着急,起瑞之死讓他有了教訓。
“再等一會。”季春生武藝他自然信得過,但還有更好的辦法。
不一會兒,李星洲命人從山上拉下兩門炮彈,輪番射擊轟開兩門。曲牆有曲牆好處,曲牆意味着城有兩門,而且無法使用體積過大的攻城器械撞門。
但也意味着門小,易破,只是古代除去攻城錘,就少有有效破門手段,可在火炮門前,傳統城門根本就抵擋不住。
幾次轟擊之後,木屑橫飛,外門承受不住衝擊,直接整門倒塌,而內門在轟開幾個窟窿,足夠身材小的人鑽進去開門。
不一會兒,兩門具開,季春生帶領馬軍,手執黑布,直接殺入,狄至統領重裝步軍開路,神機營隨後,開始緩緩有序的入城。
李星洲跟着神機營,鐵牛爲他打的劍已經出鞘,入城之後情況如何,誰也不知道。
好在凜陽城雖城堅牆高,但城內狹窄,只有長長的一條街通首尾,只要入城,就不易被埋伏。
正所謂有一利,必有一弊,凜陽城內牢不可破不假,可一旦破開,城內守軍就毫無反擊機會,沒有複雜街道屋舍供給他們伺機反擊。
等李星洲起芳進到城中之後,前方已傳來喊殺,李星洲連忙打馬上前,寬闊街道上,季春生馬軍已遠遠和叛軍交戰一處。
季春生是久經沙場之人,十分老道,打馬上去仗着三米多的馬槍就刺死一個叛軍,然後立即勒馬,一下子叛軍那他沒辦法,後面的馬軍也趕到。
不一會兒,季春生的馬軍,狄至的重步軍與叛軍混戰一處,神機營不好開槍。
廝殺只持續一刻鐘左右,人影紛亂,血腥味很重。
李星洲不敢上前,但人羣中隱約能見季春生接連刺死三四人,渾身染血,白刃戰是最令人內心煎熬的,據守街道廝殺一刻鐘左右,叛軍再也堅持不住,開始潰逃。
戰局傾斜,開始有人潰逃,然後就越來越多,最後全盤潰退,可人哪跑得過馬。
季春生一馬當先,追殺逃跑的叛軍,接連放倒八九人,待到大多數叛軍丟掉手中武器,跪地投降之時,他已經渾身浴血,臉面目都難看出,如同殺神降世。
所以當他喘着大氣回來覆命時,起芳都不敢說話。
城內叛軍還有零星抵抗,但都不成氣候,很快就被老辣熟練的季春生一一解決,他開始跟隨瀟親王南征北戰的悍將,這些東西他熟悉得很,哪裡能躲人,叛軍會往哪跑,要怎麼追殺,如何對待戰俘。
戰事從白天開始,一直到夜半三更,城頭點滿火把,縣衙和城頭都完全被佔據,城池內外要道落入他們手中,戰爭才基本落幕。
.......
凜陽城一副殘破模樣,俘虜千餘人,還有衆多叛軍高官都統統被臨時關押在縣衙大堂中,吃喝拉撒都在那,有軍士看守。
站在殘破凜陽城頭,吹着夜風,輔軍開始趁夜清理碎石、碎磚等,季春生和狄至還在調動士兵部防,衆多點着火把的士兵在城內來來往往巡邏。
起芳有些不敢相信的摸了摸城頭殘存的破碎女牆:“這就是凜陽城,安蘇府第一堅城?”
李星洲點點頭,從這向北看去,還能看到北方月空下明如玉帶的冷風箐。
“我.....我本以爲要下此城,少說也要圍城三五個月,或是一年半載,沒想到......”起芳說不出話來。
李星洲得意點頭:“哈哈哈哈,沒想一天就下了?想必丁毅也是這麼想的吧,可惜這次沒抓住他,他倒是跑得快,也不管衆多手下死活。”
起芳搖搖頭:“若我是他,也不會管,要怪只能怪......怪王爺太可怕。”
“可怕,我哪裡可怕,面目可憎,還是天天罵人?”
“屬下不是此意,若說這些,王爺倒不可怕,反而有些.....目無禮法,沒大沒小的。
我說的是另外的東西......”說着她擡頭,看着遠方月亮:“或許就如熠熠生輝的星辰和當空皓月一般。”
李星洲也看月亮:“據說月亮裡有個漂亮得不行的仙子。”
“......”
起芳嘆口氣,白他一眼:“那感覺我大概是懂得,長時間內以爲自己是當空皓月,輝光普照萬家,遍佈天穹,無與之爭輝。”
說着她不滿的看了眯眼看月,尋找仙子的李星洲一眼。
“結果有朝一日,卻發現自己不過皓月之邊的渺小星辰罷了,當空皓月面前,點點星光又算得了什麼,爭輝溢彩在皓月眼中不過無關緊要的玩鬧。
那種無力和不甘王爺永遠不會懂,我倒是對丁毅挺同情的.......”她目光皎潔,站在城頭風中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