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三日,丁家一家男丁十二歲以上幾十口,盡皆斬首示衆,前武德使朱越被皇帝賜死牢中,血腥九月,就此拉開序幕。
這些事早已傳遍京都,百姓無不拍手稱快,賊首丁家一族伏誅,人人奔走相告,大快人心。
丁家一家曝屍之後大概就會丟到亂葬崗去,李星洲吩咐人聯繫孫半掌,讓他想辦法幫丁家人收一下屍,然後立塊碑吧。
丁毅害了很多人,但他出發點卻如他所說,朝廷可從不把他們那些商人當人看,若上面沒有官員庇護,只怕哪天要打仗,要賑災,隨便找個理由就抄了,都是可憐人。
.......
李星洲北上的行程最終也定下來,就在九月十五日,隨同王府北上運鐵石的大船一起。
王府後院,護院正給李星洲報告收集來的情報。
這些情報一些來自京城的孫半掌,更多的來自與王府做生意的各大商家,爲從王府得到暴利的將軍釀和香水生意,各大商家自然不留餘力討好王府。
利益,永遠是最大的內在驅動力。
利益驅使之下,數不清的商人往返周邊各國,甚至遠到西域,東赴日本,這些商人帶們所見所聞,帶來各種情報信息,龐大而詳實,絕不是樞密院探子可以比的。
“王爺,望江樓的掌櫃叫薛立,就是當朝度支使薛芳的表叔,他們薛家不只望江樓,城西也有一處酒樓,應天府、寧江府都有酒樓,不過以望江樓爲最,向來是他們家最來錢的產業,可後來因爲聽雨樓、知月樓、知秋樓搶生意的緣故,已經變得冷清了。”
李星洲聽到這點點頭,詩語給他剝好柑橘,去掉白絲,放在手邊,這些柑橘是起芳和嚴昆從南方帶回來的上好貨。
“怪不來薛芳也會和羽承安聯手,原來因爲這個,那張讓呢?有沒有關於張讓的。”
護院搖搖頭,“王爺,關於張讓的暫時沒有。”
李星洲點頭:“辛苦你了。”
護院拱手:“王爺哪裡話,等有新消息,屬下一定第一時間回來報告王爺。”說完就退了下去,這護院叫嚴孤,是京城人,父母早亡,後來跟了瀟王,他對京城瞭如指掌,讓他負責和孫半掌接頭最合適不過。
望江樓薛芳,還有羽承安......
李星洲慢慢捏緊拳頭,有些人是不可能坐以待斃的,特別是人上之人,若心有那樣的怠惰,也不可能爬到這樣的位置。
不過他早有心理準備,有着先人幾千年的知識積澱,他看問題自然能看得更深,更透徹。
王府與羽承安、魏國安、薛芳、童冠等人的衝突與他之前與冢道虞的衝突是完全不同的。
他與冢道虞之間的衝突並不是根本的衝突,所以並未深究,冢勵沒有影響到冢道虞,最後被流放瓊州,也算賣他一個人情。
但冢道虞之事與這些人不同,一旦涉及切身利益,就是根本衝突!
像後世z國與m國之間的衝突,有人抱有幻想,是不是哪邊服軟一下,讓步一下,事情就能和平解決,永無後患。
這是根本不可能的,如果意識形態上的衝突,文化上的衝突是可以慢慢協商,相互理解來解決。但如果涉及根本利益,那就是不死不休的鬥爭。
什麼是根本利益?說到底就是資源,切身利益。
如果讓統計學者評價人的生活質量,那他肯定會告訴你,生活質量是以人消耗的資源來衡量的。
比如m國人平均消耗的石油、電力等資源是z國人均消耗的好幾倍,所以他們的生活質量更高。
但全球總體資源有限,新能源技術短時間內無法取得重大突破,一旦z國人生活質量提高,消耗的資源就會大大提升,影響m國人的生活質量。
m國不能坐以待斃,所以要拼命扼制z國繼續發展。
這樣的衝突就是根本利益的衝突,這種衝突是無解的。
每個人都有權追求更高品質的生活,對於每個普通人而言,這就是正義!所以,一切擋在人們追求更美好生活面前的阻礙,都是敵人。
如今王府也是如此,王府匯聚更多資源,有些人的資源就不可避免的減少。
但是,王府所有人,爲王府做工的所有人,買賣王府商品的所有人,這是一個龐大的利益共同體!如今已經成千上萬人,爲了這些人獲得更加高品質的生活質量,一切在所不惜,這就是王府的正義。
李星洲不怪那些人站起來想要搞垮他,那也是他們的正義,但這是無解的衝突,大家各有道理,所以各憑本事,最後只會有一個贏家!
這與他和冢道虞的矛盾不同,這種根本利益的衝突,就是你死我活。
羽承安等人只怕恨不能他立即去死,如果有任何機會弄死他,絕對不會手下留情。可正好,他也是如此,只要有任何機會......
“你幹嘛,眼神那麼可怕。”詩語將柑橘送到他嘴邊,因爲剛剛有人在,她不好意思,現在人一走,也沒那麼多顧忌。
李星洲一邊吃一邊尷尬一笑:“沒事,只是有些事想交給你。”
“交給我?”詩語微微挑眉。
李星洲點頭,輕輕將她拉過來,放坐在自己大腿上:“除了你,別人我不放心。”
是的,他不放心,他即將北上,王府之中現在也有不少人可使,但若說到應付這種政治鬥爭,除了詩語,他確實找不到放放心之人。
詩語聽了沒說話,只是低聲問他:“是什麼大事嗎?”
李星洲點頭,將這事的來龍去脈,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和詩語說了一遍,他也只對詩語全盤拖出。
詩語聽完後神情嚴肅起來,一邊喂他橘子,一邊道:“你有對策嗎?”
“哈哈,雖然暫時沒有對策,但我知道他們下一步要做什麼,畢竟我是天才。”李星洲道。
“臭美,做什麼?”
李星洲自信的說:“目前我是新軍指揮使,還是京北轉運使,手中有新軍加京北一路之廂軍,他們想以武力針對我不可能。我又是軍器監少監,有權自行採買鹽鐵,蘇州有小姑慶安公主坐鎮,瓜州有知州史恭幫襯,瀘州有衆多大商幫忙,生意上他們也沒法針對我。
剩下的自然只能在朝廷內做文章。現在朝堂內皇帝加我京北轉遠使,讓我平江州禍亂,這本來就是他們的計劃。而且我還是鴻臚寺卿......”
“你是說......與女真人的談判,他們會做文章。”
李星洲點頭:“很大可能,這些人只怕早開始在這件事上做手腳。”
“可那是家國大事,事關景國江山社稷,他們......”詩語說到一半沒了下文,她見的人多了,各式各樣都有,最懂人心人性,也明白什麼家國大事,江山社稷,在個人利益面前一文不值。
“那......他們會怎麼做?”詩語問。
“怎麼做?估計不管我有什麼事,劉旭和完顏盈歌早就知道了,當初劉旭不就說太子派人告訴過他北方的戰況嗎。”李星洲說着拿過她手中的橘子,反餵給她。
詩語一邊吃着橘子一邊思考:“如果真是如此,你一旦離京,女真使者只怕就會開始發力。
到時候鴻臚寺無人主事,就算有少卿和同知,也不可能像你一樣能自己做主,會處處受掣肘,最終落入下風......畢竟你貴爲王爺,又身兼數職。”
李星洲笑着感嘆:“小妖精,真是聰明。”說着點了一下她的鼻尖。
道理就是這個道理,就算皇帝加包拯爲同知,包拯依舊只是普通官吏,面對金國貴賓,一個公主加一個聰明人,肯定招架不住。
湯舟爲那牆頭草不指望他,包拯又不能像他一樣在這件事上做主,如果劉旭和完顏盈歌步步緊逼,他就會進入被動,最後不得不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