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會想,皇帝關心的只是皇權統治的穩固。
三衙不敢想,他敢想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莫名其妙成造反了。對禁軍好就有收買人心的嫌疑,就是要攜兵造反。當初高祖的事例就是血淋淋的教訓。
所以說水滸傳裡的高俅其實也挺冤枉,卻也寫得赤裸裸反映大宋,他不扣餉,皇帝不放心他,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掉腦袋,他扣了,全天下都罵他奸賊卻沒人想過該罵的是皇帝。
最高軍事指揮機構樞密院呢?沒法管,因爲皇帝不放心樞密院,都把禁軍交給三衙去養訓了。樞密院只能調兵,不能帶兵,更不能養兵。
所以李星洲接受新軍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新軍將士把被剋扣的軍餉補上。
新軍是四支禁軍中最後組建,人最少的,也是按照冢道虞力主組建的直接由樞密院直轄,而不歸三衙管理的一軍。
但軍餉直接從兵部就扣了......
兵部銀子出度支司,李星洲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返利,但他知道這是大家默認的,大家都想讓皇上放心。
說到兵部,如今兵部判部事已經是包拯,李星洲不知道是不是隻是重名,不過他一路從鴻臚寺提拔上來的包拯確實額頭沒月牙,臉也不黑,沒什麼絡腮鬍,看來怕是虛驚一場。
不過不管兵部和度支司給不給銀子,李星洲都不怕,王府不缺那點銀子,他不止補了軍餉,還把新軍餉提高五成。
士兵歡呼雀躍,感恩戴德,這麼多的辛酸現狀終於有所改變。
李星洲其實也挺鬱悶的,大概是高祖篡國,導致皇帝都對禁軍不放心;或者是因爲高祖“不以言罪人”的祖訓,導致各種思想爭鳴,很多人對朝廷統治不滿,而且敢和朝廷叫板。
導致大送也好,景國也好,很多皇帝對待其它問題或許可以,可一到關乎禁軍,簡直跟腦子裡進shi了一樣,就不會想想,扣軍餉會讓禁軍恨三衙不假,可最終這些恨都歸結到誰頭上?必然是朝廷啊!時日一處,人心渙散,誰還願意爲國而戰?
這些李星洲在新軍中都必須杜絕,同時他開始積極尋求增強軍隊凝聚力的東西,如軍歌軍旗,新軍有旗幟,但都是名旗,將旗,代表將帥,不能代表整個新軍。
這些他都在籌劃中.......
......
中軍大帳內,李星洲剛剛親自安置好眉雪,坐下來喝了口水,然後擺手讓親兵去把狄至找來。
他都不知道怎麼開口,但話總要說的,他想了一晚上,最後還是決定讓狄至自己選吧,他絕不是逃避.......好吧,其實就是逃避,可世事如此,有些事總是左右爲難。
不一會,狄至來了,他一身灰塵,顯然在認真練兵。
他剛要行禮,李星洲擺擺手:“不必了,坐下吧。”
狄至坐下,喝了兩大碗清水才緩過來。
“王爺找我有何事?”
李星洲清了清嗓子道:“這個......其實是這樣的,你不都二十出頭了嗎,還未婚娶,我作爲上官,咳咳.....想給你介紹個好姑娘。”
狄至一愣,隨後苦笑道:“王爺是說永明郡主嗎?”
“你怎麼知道。”李星洲多少有些意外。
“額.....王爺,康王和屬下說過。”
“他跟你說過!”李星洲滿臉問號。
“昨晚酒宴散後,康親王找屬下談過,那時王爺回去休息了。”狄至毫不掩瞞的說。
李星洲心裡暗罵康親王老狐狸,隨後道:“那你覺得如何?”
隨即提醒:“這可是一生之事,你要慎重,而且她是郡主,在家中......不用我跟你說你也明白,她是郡主,你不過四品武人......”
如果給個尋常人娶郡主,只怕早高興上天了,可狄至不一樣。
他有平南王的器重,志氣在四方,有大好前程,娶一個比他尊貴,又與之不合,處處能掣肘他的妻子,處理不好可能會毀了他,景國可是非常忌憚駙馬或者郡馬參政的。
狄至爽朗一笑,拱手道:“王爺,康王都跟我說了,其實王爺不必爲屬下操心。
貧苦人家的孩子沒那麼矯情,她要是跋扈大不了我讓着她,不見郡主就成,她也落得高興。屬下是把腦袋掛腰上謀生的人,哪有機會在乎那些。”
“可......終究是一生之事。”李星洲沉默下來。
狄至反倒平靜:“王爺,不知你聽說過沒有,當初冢將軍征戰在外,一連好幾年不得歸家,後來大軍凱旋,家中卻出了醜事,他房中小妾耐不住寂寞,與府中門吏通姦。
按說這種事按照規矩該把兩人用竹條活活打死,冢大將軍卻平淡對那小妾說‘五載不得歸,也難爲你了’,然後沒殺那門吏和小妾,只是將他們掃地出門。
當有些人罵大將軍不尊禮法,不行祖訓,拜壞門風。也有人說大將軍大度能容,氣量過人。
可屬下卻是另外一番感受,特別是與王爺征戰之後。”
李星洲好奇的問:“什麼感受。”
“王爺,上次南方我們一打大半年;去關北駐防的禁軍,一去就是一年多才能回來,一去千里,每年都要換,沒錢打點的只能去。嫁給我們這樣的人,頂多算嫁半個人。
普通夫婦相依半生,我們這樣的只有半生的半生,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全沒了,所以郡主嫁到我家也好。
她煩我,正好我也不會常常讓她見到,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見不到了,能落得自由自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對郡主是好事。
對我也好,屬下這樣的人不能有讓人牽掛的妻兒,要是有了,上了戰場哪還敢拼命.....
對王爺也是,雖然不知道制琉璃術有何大用,但對王爺肯定很重要,這是一舉多得的好事,屬下毫無怨言,王爺答應康親王吧。”
李星洲一時間居然說不出話來,大概他預想的與狄至的回答詫異太大,但狄至的回答又讓他找不出破綻,確實,對他這樣把腦袋掛在褲腰帶上謀取功名的人來說,很多人習以爲常的幸福家庭也遙不可及。
......
狄至笑着告辭平南王,退出大帳,門口衛兵向他打招呼也未理睬,騎上馬一路飛奔。
他心中繃着一根弦,他怕走得慢了,說不定就再難支撐,一下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