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洲沒多看,自顧自的走開了,皇帝不敢直接在這結果上廢太子就是怕這些人。
倒是孟知葉這老頭......還真是硬氣啊。
孟知葉最近正爲皇帝編寫新書,很得皇上信任,所以如此腰桿硬。
他編的直白說就是聖人語錄的新解釋。
這種事情歷朝歷代都有人幹過,單獨從偉人語錄中掐頭去尾,摘一些出來加以歪曲,爲自己牟利,矇騙百姓,討好皇帝。
解放前大多民衆都不識字,十分迷信,許多學子都是從零開始學,到時候孟知葉這些“大儒”編寫的書說什麼就信什麼。
這種例子非常常見,而且真的是遺禍千年。
比如有人把孔子的“克己復禮爲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爲仁由己,而由人乎哉?”掐頭去尾,挑出“克己復禮”來,說孔聖人的意思就是要人滅人慾.....
說得頭頭是道,聽起來十分有理。可如果聯繫前後文,孔子說的“克己復禮”是個具體行動,就是要人們遵循周朝留下的周禮,直接明瞭,僅此而已。
也有人從論語裡挑了一個“以德報怨”來教訓世人,孔聖人是教我們要寬宏大量,要做個老好人啊。
以前備受推崇,到後來又成新時代的“新人類”罵孔子僞君子,教壞人的理由。
甚至上升到有人高聲振臂咒罵:看看,這就是赤裸裸的證據,就是孔子這個罪魁禍首,就是孔子的思想遺毒,都把中國人教成軟骨頭了!
......
但很多人有高呼咒罵的精力,卻根本連看一眼論語,或者查查其出處的短暫時間都沒有。大概一寸光陰一寸金,每個人的時間都如此寶貴。
其實並不需要多少學識,只要讀過論語,就明白別說孔子不同意這種觀點,就是“以德報怨”這個詞都不是孔子說的。
原文爲:“或曰:‘以德報怨,何如?’子曰:‘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意思是有人問孔子:“受到侵害不計較,反而以恩德報答,這麼做怎麼樣?”
孔子反問:“你這麼做(以德報怨),那以什麼來報答恩德?(依我看來)面對侵害應該直接予以回擊,面對恩德就應該以恩德報答。”
這纔是孔子說的話,而“以德報怨”是別人問孔子的。
再比如愛迪生說過“天才是百分之一的靈感,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所以告訴大家努力就能成功,可很多人走上社會之後會發現事實正好相反,很多時候努力並不等於成功。其實愛迪生說的是話是:“天才是百分之一的靈感,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但那百分之一的靈感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都要重要。”
大多數人是很容易被這些歪曲事實的人所誤導的,特別是像孟知葉這樣的權威大儒。
皇帝很有想法,他大概看到了這點,所以才讓編書。
反正所謂聖人都已經作古了,聰明人以言馭人。他們的話怎麼解都可以,只要偏向皇家,鞏固皇權統治,讓百姓相信天人感應,相信皇帝與天下運勢息息相關。
這本來該是陳鈺的工作,他曾是判東京國子監,是翰林大學士,是當今大儒中影響力最大的,可陳鈺堅決不幹,還一直和皇帝作對,反對程禁、孟知葉等人編書,直到罷官去職也不妥協。
他曾經和陳鈺談過,隱晦的暗示他,先屈從於皇帝,反正編書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少說也要好幾年,等他上位,就能把這事停了。
陳鈺年紀已經很大,犯不着爲這樣的事毀了他一聲名節,說不定還爲後世咒罵。
可陳鈺只是搖搖頭,他說學問上的事,不得虛與委蛇,不得推脫說身不由己,別說幾年,就是半個字他也不會讓。
隨後他一直反對皇帝修書,直到落到今天,貶責爲庶人,罷官去職,落魄到變賣家產,門庭若市的陳府也冷冷清清。
他其實挺佩服陳鈺的,但也無法做到他那樣的堅持,有時候他需要拐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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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之後,詩語在讀《荀子》,時不時問旁邊的阿嬌一些問題,阿嬌都會細心解答。
何芊、月兒還有秋兒在一邊高興的鬥地主。
秋兒激動的告訴他,第二批蒸汽機就要完工了,第二批一共兩臺,如果能在五月初完工,那麼王府就有了三臺蒸汽機,雖然壽命短,但足以鏜出優秀的氣缸,建造第二代蒸汽機了。
他本來想跟大家一起吃飯的,但不一會兒有人來通報說何昭請他去赴宴。
若是以前,他直接不去了,寧願在家中配小姑娘們,秀色可餐,還要什麼大餐。
可現在不同,他已經進入權力旋渦之中,有時身不由己,何昭的面子必須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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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何府之後才明白,原來是開春何昭和朋友到城外春獵,收穫不錯,所以叫他來嚐嚐鮮。
德公也在這,其餘的反而沒什麼人,大家一邊吃一邊聊,慢慢說着說着就說到他在西北做的事情上,這事他跟德公還有何昭私下說過,不過兩人當場就一臉懵逼,隨後說他兒戲,異想天開。
不過當時他們並未重視,以爲只是說說玩而已,結果......李星洲是動真格的。
一說起這事,德公就氣得吹鬍子瞪眼,“你說真傻還是裝傻!這麼多人聯名上書,把太子硬從江州迎回來,到底是衝着誰,你心裡沒數?”
德公說完一甩衣袖:“哼,要是你做的是什麼正經事,老夫也能理解,如樞密院之事。可你卻花這麼大力氣在輕佻兒戲之事上,你真要氣死老夫。”德公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
在這事上,何昭難得與德公統一戰線:“你莫以爲耍幾回小聰明,做成一兩件事,就說明這些五花八門,光怪陸離的小心思,小手段能堪大用,堂堂正正,踏踏實實做事才方爲大道。”
李星洲扶額,“是是是,你們教訓的是。”他感覺自己也是悲催,以前與何昭交鋒,哪次不是他勝,現在好了,這兩人一個他的準岳父,一個他是他爺爺,完全被壓得死死的。
何昭得意的扶着自己鬍鬚,一副小人得志嘴臉。
“你明白就好,西北之事不要再胡鬧了,趕快把經歷放在朝中,還有北伐的大事上,這次北伐若成,南京重地,定會需要大量官吏,真是豐滿你的羽翼之時。”德公小聲提醒。
“你不比太子,你也見着了,太子便是被送到江州,朝中還有許多人想迎他回來,那是因爲太子經營許久,羽翼豐滿,你只是後起之秀,而且一枝獨秀可不行.......”
李星洲點頭。
德公說完又輪到何昭:“最大的事還是管好樞密院,西北那不着邊際的法子,不值得費心。當下北伐是最大的家國大事,這次冢將軍不在,各方轉運使中,必會有那麼一兩個心懷鬼胎之人,你身爲樞密院同知,千萬要密切注意,不可讓糧草拖累大軍......”
“是是是......”
就在兩人批鬥他正歡的時候,有下人進來通報,說王府來人,專門來找他的。
李星洲詫異,不明白現在來找他幹嘛,站起來跟着下人出了小院,嚴孤已經神色匆匆站在外面等候。
見他出來,連忙上前道:“王爺,西北急報,西北急報!是起管事送來的,要王爺親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