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下起了淅瀝瀝的小雨,總督衙門的亂民已經散了可這總督衙門裡卻如灰暗的天空一般,依舊籠罩着一層陰霾;這種陰霾壓得直浙總督王道中透不過氣來。
風雨欲來,那姓徐的到底打什麼主意?總兵楊彪現在又如何了?內閣的兩位大臣是否已經徹底放棄了自己?
種種的猜忌讓王道中透不過氣來。
與此同時,總兵衙門裡也好不到哪裡去,不過官軍畢竟比總督衙門好一些,至少還不至於有人敢對總兵楊彪太過放肆,楊彪近幾日也是心疑不定,此時,外頭卻有門子來報,道:“大人,欽差大人到了。”
到了?
楊彪的眼眸中掠過一絲複雜,自己該用什麼態度來迎接這位欽差大人呢,這個欽差大人又有什麼盤算?
心裡轉了無數個念頭,他還是乖乖到了中門,果然看到徐謙領着幾個隨扈進來。
楊彪心裡大定,對方沒有帶太多人,這就意味着這姓徐的未必是來拿自己開刀。
莫不是籠絡自己,藉機向總督大人發難?這個可能倒是不小,和總督大人比起來,自己實在不算什麼,畢竟姓徐的真正目標肯定是總督王道中。
他心裡鬆了口氣,似乎感覺自己逃過了一劫,連忙向徐謙行禮道:“卑下楊彪,見過大人。”
“你就是楊彪?”徐謙側目看了他一眼,不過態度嘛,卻是頗爲淡漠,彷彿楊彪在他眼裡只是個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楊彪心裡不由大怒,這個傢伙對自己未免也太輕視了一些,只是形勢比人強,楊彪亦是無可奈何,乖乖道:“是,卑下就是楊彪·大人遠道而來,很是辛苦,卑下在衙中設了一桌酒宴爲大人接風洗塵。”
“這就不必了。”徐謙斷然拒絕,到了杭州·他有的地方能蹭飯吃,只要一句話下去,家家戶戶都會給他準備好酒菜,總兵的酒宴又算什麼。
徐謙淡淡地道:“你我還是先辦了公事再說吧。”
他拋下這句話,揹着手飛快地進入衙堂,旋即在衙堂的首位上不客氣地坐下,身後的幾個隨扈自然而然分踞兩邊·徐謙道:“來人,將這衙門裡的武官俱都請來。”
一聲令下,數十個屬官紛紛到了·一起朝徐謙行禮。
徐謙撫案,目光落在楊彪的身上,道:“楊總兵,本官有話要問你。”
楊彪不知徐謙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一時之間摸不透徐謙的心思,只得順着徐謙的話道:“大人有話儘管吩咐,下官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徐謙只是微微一笑,這笑容裡頭卻實在沒什麼感情·他點點頭道:“直浙的事鬧得這麼大,你認爲誰應當負責任?”
楊彪愣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徐謙一眼·心中一凜,果然如此,這姓徐的多半是指着自己來反咬直浙總督·他毫不猶豫地道:“此事始作俑者乃是總督王道中,王道中身爲總督,歪曲朝廷旨意,在直浙……”
他倒是聰明,不敢直接指責朝廷的錯誤,而是將所有的關係全部往王道中身上推,如此一來·就成了朝廷的旨意是好的,內閣的本意也是好的·下頭的百姓自然也是純樸的,至於自己······自然也是無辜的,到底錯的人是誰呢?自然就是該死的王道中。
他說到這裡,心裡略有幾分得意,想來現在朝廷想要的就是這個結果吧,朝廷是不可能錯的,而這麼多百姓出來鬧事,就更加不會有錯,大家都沒錯,那就只好委屈王大人了。
徐謙愣了一笑,道:“是嗎?如此說來,除了王道中,似乎大家都沒有錯?”
“也不是沒有,不過這不還是這位王總督······”楊彪連忙道。
徐謙點點頭,打斷道:“你是說一個總督就惹來了這麼大的事?這位總督大人莫非又三頭六臂?”
“這······”楊彪沒詞了,倒不是說他不知如此,而是因爲他根本猜不到徐謙到底是什麼心思。
徐謙笑得更冷,繼續道:“到了如今,你身爲總兵不知悔過,卻還在這裡顧左右而言他,你可知罪?”
楊彪愕然一下,他是武官,也有小聰明,雖然現在徐謙突然發難,可是讓他在幾分畏懼的同時卻還不至於完全手忙腳亂,楊彪道:“卑下有罪,王道中如此胡作非爲,惹得直浙怨聲載道,卑下身爲總兵,竟然不能制止,卑下罪無可恕。”
這番虛心認錯的話仔細一咀嚼,立即就讓人大跌眼鏡,這就是常見的避重就輕。
徐謙嘆了口氣,道:“楊彪,事到如今,你還在這裡胡言亂語,你也知道你是總兵,你既然知道你是總兵,這個干係有人來負責,事到如今,你還想要狡辯,看來是不見棺材掉淚了,來人,拿下!”
徐謙帶來的隨扈沒有絲毫遲疑,已是一起衝上來,將楊彪拿下。
楊彪先是愕然,隨即勃然大怒,大喝道:“卑下冤枉,卑下有什麼罪?卑下不過是一介總兵,並無過錯,大人這是什麼意思,莫非是想將黑鍋往卑下身上推嗎?卑下不服……”
堂中的武官們也是駭然,他們想不到欽差大人剛剛到,第一個拿的就是總兵。
只是欽差大人既是尚書,又奉了欽命,可謂一言獨斷大家的生死,因此誰也不敢造次,只是這時候,所有人的心裡都生出許多不安。
“你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徐謙笑了,冷冷地看着楊彪。
楊彪理直氣壯,道:“卑下並無過錯,大人如此,大家都不服。”
他故意扯到大家頭上,倒彷彿是整個總兵衙門裡的官軍都是鐵板一塊,藉此給徐謙一點壓力。
徐謙沉吟片刻,道:“好吧,你自己說自己無罪,那麼本官就暫且相信你沒有罪!”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帶來的隨扈並沒有絲毫放鬆,依舊將楊彪製得死死的。
不過楊彪卻是大喜,忙道:“那麼就請······”
徐謙道:“不過無論你有沒有罪,本官既然千里迢迢來到這裡,不殺這幾十幾百人,怎麼讓別人知道本官的厲害呢?你是總兵嘛,正好撞到本官的手上,本官不借你的腦袋來砍一砍,又怎麼顯示欽差的威嚴?來人,依舊拿下,暫行收押,待拿住其他犯官,本官一併處置!”
臥槽!
楊彪差點吐出一口老血,這是什麼理論?就因爲你要顯示自己的厲害,所以就要拿老子的腦袋來砍一砍?就因爲要顯示你的威嚴,所以非要取了老子的性命?
這是什麼理由?有這樣的欽差嗎?
顯然,這個理由讓人理解不能,讓人覺得匪夷所思,讓楊彪義憤填膺,破口大罵道:“大人····…我乃是總兵,是朝廷命官,既無罪證,大人憑什麼加罪,卑下冤枉,冤枉,不服…···”
他的聲音越來越遠,被隨扈們直接拖了下去,先是破口大罵,後來看到是動真格的,也開始害怕起來,開始痛哭流涕地求饒。
只是徐謙卻是無動於衷,卻彷彿是剛纔踩死了一個螞蟻,臉上並沒有任何表情。
所有人都被震懾住了。
徐謙的這一手雖然粗糙,而且簡直帶着鮮明的原始社會的特點,完全沒有任何法理和邏輯性可言。就算是奴隸社會時期,你要處置一個人,至少還要蒐羅一下證據,還要證明一下自己碾壓對方的正義性。這就所謂的周禮,可是這位所謂的法理,在徐謙面前連草紙都不如。
因爲想收拾你,所以就收拾你,因爲想打你一巴掌,所以就打你一巴掌,並不是因爲看你不順眼,也不是因爲你窮兇極惡,更不是因爲你臉上長了一顆青春痘,沒有理由,一切都憑人家的心情。
這是什麼?這才叫做強大。
至少在場的所有武官都被震懾住了,他們可不是蠢材,即便是豬都知道,這位徐大人絕不是好惹的,人家不需要理由就可以辦了一個總兵,你有幾個腦袋,你多大的膽子,敢和他作對?
於是,大家的腰桿子不知不覺間又鬆垮了幾分,一個個彷彿成了徐大人的私奴,更恨不得成爲徐大人肚子裡的蛔蟲,在徐大人面前大氣不敢出,一個個低垂着頭,聆聽徐大人的指示。
徐謙端起了案頭上的茶盞,隨即想到了什麼,皺起眉,將茶盞推到一邊。
這細微的動作,卻是表明了徐大人的心理,徐大人想喝茶,所以隨手拿起了茶盞,可是隨即想到,這茶盞不是徐大人的,而是楊彪的,徐大人自然不會吃楊彪的茶。
他二話不說,居然很自覺的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僕役小廝,也不等徐謙點頭,便一陣風似的去了。
第一章送到,月票距離分類第十還有一百張票的差距,悲劇呀,這個月先是趕着去老丈人家,接着又是感冒發燒,回過頭來一看,居然落後如此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