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羣人連忙放下吃食,走到後衙,對着陳瑄稟報道:“啓稟大人!外面來了幾千百姓,手裡都拿着鐵器!他們說要對大人情願陳情,兄弟們估計擋不住了,這夥子百姓,實在是無法無天!”
陳瑄驚醒,眼睛一瞪:“都漕運衙門都敢圍?不怕誅滅九族嗎!嶽州衛的士兵呢?快快快,去叫他們來協助我們鎮壓刁民!”
和普通衙門不同,都漕運衙門殺人不需要經過什麼手續和證據,他們行的是軍法,只要有人衝撞,可以直接問罪殺頭。
“大人,嶽州衛的兵馬沒什麼動靜!”
陳瑄的副使也睜大了眼睛:“大人,不好!嶽州衛看來靠不住。下官這兩天聽漕工們聽說,嶽州白蓮教鬧得厲害,這個場面怕不是白蓮教煽動的?”
陳瑄是武人,聽到這話只是臉色微變,卻是嚇不住他,他冷靜地問道:“那些百姓可曾衝擊衙門?”
有軍官回道:“只是圍了我們的門戶,還不曾衝擊。卑職剛纔跟他們好說歹說,他們就是不退去,還跪在大門口舉起了‘請官府將糧食留在嶽州’的血書。”
聽到百姓們只是圍衙門,並不曾衝動,衆人鬆下了一口氣。
陳瑄冷冷地道:“這事透着詭異,本官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傳我將令,所有人拿起武器,到大門後列陣!漕糧不容有失!”
“遵命!”
漕司兵馬的職責就是保護漕糧,他們沒有選擇的餘地,所以倒也並不慌亂。
陳瑄看着衆軍官離去,深吸一口氣,就坐在這大堂之中,隨手拿過桌案上的一本書冊,翻動起來。
雖然他的心裡已經翻江倒海,但他身爲一軍主官,必須給士兵們信心,不能給人瞧出慌亂。
漕司衙門的對面民宅都住進了白蓮教的人馬,就躲藏在二樓,端着朱孟熜給他們的勁弩,全都架在窗口,瞄着對面緊閉的衙門口。
大門的臺階之下,是百餘全副武裝的漕司官兵,他們周圍聚集了無數百姓。
水谷英村本來只有上百的村民,可是他們從村門口出來,一路上卻不停地有人問着加入隊伍,等到了漕司門口,匯入那些漕工之中,人數竟然超過了五千。
這還不止,嶽州城中還不停地有平民百姓加入進來,人數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多。
相比之下,漕司兵馬的數量就少得多了,他們像是洪水中的小舟一樣,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
看着情況朝着越來越有利的方向發展,躲藏在人羣中的白蓮教師兄們,嘴角都不由自主地上翹了起來,笑容是同樣的邪魅。
楚長老已經發話了,再等人聚一聚,百姓是越多越好,等會兒只要他們一挑撥,一動手,哪怕只是普通的推搡,對面樓上的教中兄弟就會朝着漕司兵馬射出箭矢,奪去幾個漕工與官兵的性命。
到時候,他們便會在人羣之中叫喊,煽動百姓與官兵打鬥,血流得越多越好,那些鮮血會把這羣老實巴交的百姓刺激得無比英勇,然後長老們便會組織教中的骨幹衝擊漕糧衙門……
這樣的話,這些百姓便都是造反者了!
若是不想被誅滅九族,這些百姓就只能跟着他們白蓮教走上奪去政權的道路。
到了那時,他們白蓮教在湖廣各地的佈置也會一齊發動,把整個湖廣行省都收納入囊中!
這裡已經隨刻可以發動了,躲在人羣中發號施令的楚長老,陰笑着退出了人羣,來到一處民居之中。
院子裡全是他們的人手,有人對楚長老遞過來四隻咕咕直叫的白鴿。
長老把四張小小的紙卷分別系在它們的腿上,然後他奮力往天上一送,四隻鴿子便撲棱着翅膀,朝着四個方向飛走。
“唳,唳……”一道金光與一道銀光在天邊閃過,地上的人若是擡頭上看,只能看到小麻雀大小的黑影,它們巡遊在嶽州城的上空,三隻剛剛升空的鴿子立馬死於金子鋒利的鷹爪之下,最後一隻卻是被銀子給活捉了。
“殿下的這兩頭神獸真乃天生靈物,居然真能聽懂人的命令!”鍾老三的讚歎聲,從一道開着縫的窗戶裡傳出,隱約可以看見他的人手正在清理地上白蓮教徒的屍體。
……
楚長老大驚失色,鴿子剛飛上天,就見一金一銀兩道身影在高空穿插而過,而後是鴿子血慢慢滴落了下來。
空中幾片白色羽毛飄飄蕩蕩,羽毛上還有鮮血,讓那潔白的翎毛分外刺眼。
接着院門被推開了,鍾老三帶着人手施施然走了進來,身後數十人,全部張弓搭箭指着院內衆人。
楚長老眼底閃過一絲陰霾,他強自鎮定,拱手問道:“諸位面生的很,敢問是何處的人馬?”
“少說廢話,給我拿下!”鍾老三大手一揮。
楚長老慘然一笑,沒想到這人不給他一點生機,在這麼多長弓的威懾之下,他們沒有一絲一毫可以逃走的機會。
鍾老三從部下的腰間扯出牛筋軟索子,正準備上前捉拿。
卻突然聽到漕司那邊傳來陣陣吵鬧之聲,人聲鼎沸,簡直震動耳膜。
楚長老哈哈大笑,看來他的運氣真不錯,哪怕是沒有他在主持大局在情況下,外面的兄弟也能看出不對勁之處,想來是有機靈的教中後輩,見到天上的變故,提前發動了計劃。
現在漕司衙門外應該已經血流成河了吧?雖然信鴿沒有放出去,其他各路不能及時得到消息,但教主和楚王尚在,想來計劃還是能按部就班的進行下去。
等那數千百姓被鮮血刺激紅雙眼,從任勞任怨的善良百姓變成無數瘋狂的蠻牛衝進漕司衙門的時候,混在其中的聖教兄弟便會趁機殺死漕運大使陳瑄,這樣一來,從了聖教的百姓就沒了回頭路。
等陷入瘋狂的百姓發泄夠了,聖教便會使出施展手段,籠絡住這些人心,他們都會變成聖教最得力的好幫手。
楚長老正在得意之時。
漕司衙門內的陳瑄也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他有些慌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