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久炎沉吟片刻後道:“你與我的想法不謀而合,這樣吧,咱們以不變應萬變!傳令下去,不管海盜們有什麼計劃,來多少,我們殺多少!但有一點,就是不能追擊,這澎湖的地形我們還沒有摸清,除了開闊海面,兩島之間,千萬別去!”
“我們的船打正面戰有絕對優勢,性能與武裝都不在同一水平線上,殿下的策略很英明!”李天佑先是表示贊同。
朱久炎鄭重說道:“策略是策略,戰鬥還需要天佑大哥你來指揮,我也聽候你命令,接我令箭!”
他明白自己雖然多了幾百年的見識,這些日子也一直浸淫在海上,但終究還是不能與李天佑這種專門的指揮官相比的,自己連戰鬥用的旗語都還有些分辨不清呢,怎麼能胡亂指揮作戰?
朱久炎主要是給李天佑壓陣來的,不會指揮具體的戰鬥,指揮權他已經盡數交予了李天佑。
李天佑也習慣了朱久炎的做派,當下也不推辭,接過令箭。此刻的他也想證明自己的能力,更想見識一下腳下這些用金子堆出來的海船的實戰能力!
至於以前遇到的那些個零星海盜,在他心中根本就不能稱之爲對手,這次的敵人卻是明顯不同,他們更加強力,更有組織,懂得派人前來偵查,還會利用地形制訂戰術。
李天佑早已感覺出盤踞在澎湖列島的海盜不是一般的勢力,因此他這次格外認真,謹慎而又快速地將各種命令發佈出去,以調整各條戰船的位置。
艦隊隊形整齊,旗幟飄揚。
朱久炎從高高的指揮艙中走下旋梯,站立在兩旁的侍衛一一直挺身軀,對他行注目禮。
頭頂的太陽肆意着放射着金箭,在甲板上呆久了,感覺皮膚都要被曬傷。但將士們沒有一個口怨言,相反,都在做着大戰前的各種準備。
船師們在校對各種儀器,炮手在檢查船上裝載的火炮,士兵在檢查手頭的武器和身上的甲冑,人人都很忙碌,但沒有一個人表現出緊張慌亂的模樣。
朱久炎的目光緩緩掃過廣闊無際的海面,見到敵船已經殺來,自己背後戰艦雲集,只待李天佑一聲令下,便會廝殺在一起。
朱久炎環顧左右侍衛,人人都是激動難捺,倒是上面的李天佑還是一臉地淡定地在指揮,彷彿天生就是爲指揮戰鬥而生的一樣,嘴巴一刻不停地在發佈着各種朱久炎聽不懂的專業命令。
手下那些非戰鬥船師們根據他的指令,不停地校準各種航海儀器,計算着己方船隊的方位和行進的角度;船上的水手、舵工和軍官們也按照李天佑的命令,執行着轉舵、操帆等指令,校正着航向。
海上作戰,戰船就像是騎士胯下的戰馬一般,能否得心應手地駕駛船隻,擺好攻擊陣型,絕對可以影響整場戰鬥的勝利,所以朱久炎對這些不拿刀槍的船師們也非常尊重。他帶着謙和的微笑,擺手制止他們行禮,帶着侍衛們一路向船舷走去。
由於船體大小不同,船帆的受力角度也不同,想讓不同型號的廣船、馬船保持和湘王號福船同樣的船速是很難辦到的,但朱久炎發現,李天佑卻是辦到了!
何耀祖、李天福指揮的戰艦和湘王號的帥船基本保持着一致的速度,一樣的間距在勻速行駛。
朱久炎對這次戰鬥更加有信心了,他環目望去,只見整個船隊在李天佑的指揮下,斜斜地一字排開,十七艘戰船排開,就有一種影影幢幢不計其數的感覺,氣勢比之對面的幾百條海盜船,一點也不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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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公作美,海風忽起,吹散了瀰漫在海島周圍的霧氣,浩浩蕩蕩的華夏海軍戰船擺好了前進陣勢,而停駐在千回洞外密密麻麻的海盜船隊也開始駛離洞口。
海盜們的船隻密密麻麻,極爲壯觀,但是仔細觀看就會發現有些雜亂,相互之間分成十幾個團隊,一點也沒有相互同屬的感覺,而反觀華夏海軍行駛了這麼久,陣型還是絲毫沒變,十七條戰船就是一個整體一般,斜線排開朝着海盜們的船隊接近。
……
大內雄一那艘別樣的扶桑船上,寫着“大內”二字的大旗在耀武揚威地迎風飄揚。
大內雄一望着自己身後那幾百條戰艦,興奮得幾乎想大聲嚎叫幾句。一百五十條船啊,這可些船雖然屬於十幾個海盜勢力,戰力也參差不齊,但卻都是能在海上戰鬥的船隻!這可是幾乎能控制整個東海以及南洋的戰鬥力!
除了大明的近海防禦水師,無人可以與之一戰!
這也幾乎是扶桑在東海的全部戰力,要知道扶桑國跟大明一樣也是不發展海軍的,只有他們大內氏家主,這位一生都在冒險的偉大戰神——大內義弘閣下有如此偉大的冒險精神,敢於發展海軍!
事實證明偉大的家主是正確的,大內氏海軍佔領的地盤、掠奪的財富,讓他們成爲了扶桑南朝最有力的勢力,只要再如此保持數年,相信到時連雄霸扶桑的足利義滿也不能與他們大內氏匹敵!
至於與華夏海軍戰鬥的結果他從沒想過,,他從來沒覺得自己會輸,即便大明的戰船比己方大、武器比己方先進,那又能如何?自己統御的戰船可比他們多上十幾倍!
何況他們還制定了可以說是立於不敗之地的誘敵計劃,虎井峽裡還有陳明埋伏起來的一百五十條戰船,有了身後的虎井峽地形與埋伏打底,大內雄一可謂是勝券在握。
他此刻的腦海裡已經在考慮着駕駛着滿載俘虜的大明戰船回到琉球時的盛況了,或許他還會因此再次得到家族的嘉獎,提升到最高等級的“年寄老”(大名藩政的最高負責人)呢!
可是,當大內雄一遠遠地看到華夏海軍的戰船竟然有如小城一般高大的時候,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嘶——好傢伙!這麼多戰船!每一艘都這麼高大,行駛得還能如此迅速!大明的國力已經如此強大了嗎?!難怪能夠打敗十幾萬寶島族人,幸好,幸好,聽了陳君的建議……”
他的信心像退潮時的海水一般迅速地往後退去。
這個時候,他的心裡不無悔恨,早知道華夏海軍的戰船如此可怕,就應該跟陳明換一下,自己在虎井峽內埋伏,讓陳明來領軍誘敵了。
畢竟,對面那些個大傢伙看起來就很不好惹!
不說船上的武器如何,單憑它們巨無霸一樣的身軀和艦船前方的巨大撞角,強行撞過來就夠自己受的了。
即便能夠用數量將那些大船攔截下來,只怕也是損失慘重!想想那種被撞得斷爲兩截,甚至是撞得粉碎的可怕場面,大內雄一便毛骨悚然。
他率領的那些扶桑直系手下心中同樣震驚,早知道是這樣情況,就應該讓那些個漢人海盜先上了,等他們將敵人的艦隊攔停再說。
可惜現在他們的戰船在船隊最前面的第一序列中,想後退也後退不了。
大內雄一終究是個身經百戰的大內氏將領,見到身邊的屬下們一副聞風喪膽的模樣,大喝一聲:“日出之國的武士們,爲了你們自己的性命與榮譽,爲了我們這些年積攢在澎湖島上的財富,只有一拼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所有人都醒悟過來,此戰若敗,則一切都沒有了!
大內雄一的副手跟着喝道:“屬下願爲將軍先驅,破敵於前!”
大內雄一欣喜地道:“麻生馬回,本將爲你檑鼓助威!”
馬回是大名的直屬武士,是藩政的執行者,可以擔任各種職務。大內雄一這話是對副手麻生誠實的許諾,他的意思是,一旦勝利,副手的武士稱號有望。
要知道扶桑一直是個等級森嚴的國家,第一等級自然是號稱神之子的天皇,第二等級一般都是國家的實際掌控者——幕府將軍,第三等級是封疆裂土的大名,第四等級便是武士了!
馬回便是屬於武士級別,別小看武士的稱號,這在扶桑可是統治階級,凌駕於一般的平民之上,與僧侶並列,對下面的階級有着生殺予奪的特權。
平民、商人、農民、藝人、賤民都將無條件地伺候武士,武士出遊,夜寄平民家時,平民必須全家露宿,讓出自己的房子,並且毫無怨言地提供家族的女性侍奉,否則武士就可以合法地斬殺平民全家。
大內雄一許諾的武士稱號自然對麻生誠實有着巨大的吸引力。麻生誠實興奮地點點頭,朝後吆喝幾句,便匆忙帶人坐小船去往最前方的主力戰船上,擔負起了對付華夏海軍的重任。
大內雄一給麻生誠實統領了將近一半的直屬力量,他自己的本隊就顯得稀薄了一些,安全感也少了很多。
不過他有辦法,只見他眼睛一轉,下令道:“給海盜首領傳令,此次戰鬥有勝無敗,誰若成功將敵人船隊成功引入虎井峽,本將便開金庫,給予首功一千兩銀子的封賞!船上的參戰人員也有十兩,頭目二十兩!誰若能縱火燒得敵方船隻,賞銀五百兩!俘獲船隻賞銀五千兩!”
大內雄一開出的這個賞賜價碼很不低了,所以消息傳出去之後,所有的海盜們士氣都爲之一振。
海盜首領忙着調兵遣將,加入大內雄一的陣型當中,讓大內雄一稀薄的陣型又充實了起來。
而海盜們則在拼命地呼喝:“衝過去,爲了封賞,跟他們拼了!”
一百五十艘船分成前後兩個巨大的方陣,朝着藉着順風之勢,氣勢洶洶地朝着前方的十七艘巨大的戰船殺去。
看到鋪天蓋地涌來的敵人大隊船隻,各艦甲板上的軍士已經緊張得渾身冒汗,李天福反而冷靜下來,向着涌上前來等候命令的將領們喝道:“慌什麼,只不過些亡命海盜而已,按照主艦的命令打。”
“諾!”將領們一齊答應,飛奔回到了各自的崗位。
李天佑高踞旗艦指揮室中,自信而威嚴,他的目光遙望着前方加速的敵軍艦隊,眼眸中吐露着一絲絲冷酷的光芒。
一個船師由旋梯下面奔跑而來,飛快地跑到他的跟前。
“稟將軍,海盜們的船隻已經加速,正在逆流而上,前鋒編隊就要進入我軍火炮射程了。”
李天佑緩緩點頭,擺手一喝:“再探再報。”
他轉頭再次看了一眼側面的測風旗,確定了風向之後,冷靜地朝着望鬥上的旗手下令:“向全軍發令!往東北,逆風而行!搶佔上風位!”
湘王號旗艦飛快加速,後面的所有戰艦也立馬做出相應的變化,它們開始在同一時刻向右轉舵,船尾風帆張緊,以輔助船頭轉向。
在水手們齊心協力的操作下,前桅主桅各帆桁也隨之轉動,風帆再次受力,橫向逆風而行,十七條戰艦在同一時刻露船體左側的側舷炮,面對着對面衝來的海盜船。
麻生誠實是一名好戰的浪人,是大內雄一的愛將,他已經登上了望鬥,縱目向前方觀望。
海上的陽光充足,視野清晰開闊,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華夏海軍變陣,當他看到華夏海軍打橫露出船隻的側面,不由得驚喜地瞪大眼睛:“對面的指揮官是個怎樣的蠢蛋!?居然就這麼放棄了船大、速度快、撞角的優勢!莫非他們知道了虎井峽內的暗礁地形,想與我們拉開距離?不行,不能讓他們跑了!下令,全速前進,追上去!遠程武器,準備!跳幫人員,準備!”
對面的指揮官真的好愚蠢,比麻生誠實一路西來所見過的各種落後的土著小國家還要蠢,居然讓船隊的側面面對敵人!
是想挨撞嗎?這等於敞開了懷抱等着我們去搶啊。
這些所謂的華夏海軍到底是如何打敗那些海盜的?難道僅憑藉那些會噴火的黑管子嗎?那能殺多少人?
真是異想開天!
麻生誠實可以對着天照大神發誓:他在一生所經歷的戰鬥中,從來沒有哪個海戰厲害的指揮官,會用逃跑一樣的隊形發起對敵人的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