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嗡”的一聲弦響,綽在弦上的狼牙箭瞬間撕裂空氣,於電光石火之間突破十幾丈的虛空,閃電般射入那身影的後心。
那身影頓了一下,便從空中重重地摔了下來。
瞿能悚然,雙腳奮力一跺地面,雙手一揚,只一縱就撞進四散奔逃的百姓人羣,轉瞬之間,身形便消失在人羣之中。
當朱久炎帶人趕到刺客落地之處,那刺客的已經躺在一灘鮮血上,死得透透的了。
“竟然是蘇火耳灰。”徐妙錦眼神直直地看着刺客的樣貌,良久纔開口說了一句。
朱高煦沉聲道:“沒想到平安的人也參與進來了!這狂妄自大的蘇火耳灰,死在唐世子箭下倒是好運,可惜,我狠狠教訓他的願望落空了。”
朱久炎的聲音低沉下來:“好了,諸位,蘇火耳灰死在這裡,估計應天府很快就會有人前來‘善後’,徐小姐,你且先送兩位殿下回別院療傷罷!”
向徐妙錦交待完後,朱久炎轉頭向朱高煦與朱能抱拳一拱手:“我父王那裡可能也遇到了行刺,湘王府還需要兩位帶人相助。”
“你父王?你是?”朱高煦訝然。
朱能的眼中也充滿了疑問。
“他纔是朱久炎。二弟、朱將軍切勿多言,聽候久炎的差遣便是,快帶人去救湘王叔!”朱高熾大急,不顧傷勢,掙扎着大吼。
“如此,我等聽候世子吩咐便是。”
朱高熾不是個開玩笑的人。朱高煦與朱能也沒有多餘的話,何況湘王府剛纔救了他們,現在投桃報李,聽候朱久炎差遣實屬應該。
“福——生——無——量——天——尊——”在朱久炎整頓好人馬,準備前往湘王別院支援的時候,一聲熟悉的道家唱誦驀地響起,在街道上空飄蕩。
這是朱柏的聲音!
從這中氣十足的唱誦來看,朱柏應該沒有受傷,湘王府的人俱都把懸着的心放回了肚裡。
唱誦聲未散,遠處奔逃的人羣再次搔動,幾百湘王府的侍衛排成兩排,魚貫而入。
只見侍衛們身上個個染滿血跡,連湘王妃都手持長刀,紮起的長髮斷了半截,實在惹眼,鮮血染紅了她的雪白衣裙,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悽豔奪目。
湘王妃身邊一人,正是朱柏,他手持一柄巨大長槍,緩緩前行,步履從容,渾身上下雖看不出鋒銳之處,卻偏偏給人一種凝如山重如嶽的感覺,每一步都能給人造成強大的心理壓力。
“如今朝廷既然在鬧市之中悍然派出刺客行刺咱們,顯然是迫於三份軍報與民心公意。明面上不能不放咱們回去,卻又不肯真的放過咱們……今日咱們既然不死,當可安全回返封地了。”
朱久炎心道:聽父王的語氣,今天的行刺終於把他給惹毛了,父王已徹底堅定心中的反意!
如若不然,以朱柏的性子,如何會在衆目睽睽之下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他的行動昭然若揭,回到封地後,湘王府便會起兵造反!
“好,好,好!”朱高熾三兄弟驚喜地一齊說了幾個好字。
單憑他們燕王府一家反抗朱允炆,勝算是非常小的,有了湘王府的起兵響應,這勝算便憑空增加幾成。
至於奪取江山後,最後誰坐上皇位,現在討論是毫無意義的,到時誰的拳頭強,誰的拳頭弱,自有上下高低之分。即便輸了,結局總好過被朱允炆慢慢玩死。
他們三個當即表示,在京的一切都聽從朱柏的安排。
“既然聽咱的,那咱就卻之不恭了。”朱柏向外瞟了一眼,若無其事地道:“把咱們死傷的兄弟帶上,刺客的屍體就留給朝廷吧。咱們先去養傷,再商議一下明天的事。”
“是!”
……
一場有計劃的刺殺被迅速撲滅,來得快,去得也快。
兩大王府的人很快就離開了,轉眼就消失在燕王別院深處,只剩下滿地的刺客屍體與到處灑落的殘肢斷臂。
“及時”趕到的應天府官差與五城兵馬司的兵丁們無聲地搬動着屍身,一刻不停地將這些“大逆不道的亂黨”擡上牛車,一輛輛牛車會將屍體迅速運往一個秘密地點焚燒。
巡檢侯升指揮手下的差役打水反覆沖洗着街道上的血跡;而不知什麼衙門派來的皁役則默默地調和着泥漿,搬運着磚瓦、地磚,一寸一寸地修復着受損的街道、民居……他們在一絲不苟地修復着,努力恢復刺殺之前的原貌,力求恢復的一模一樣。
不一會兒的工夫,街道就已經被清掃乾淨,上百屍體也被迅速轉移,一點血腥味也沒有,修復好的街道與民居,幾乎找不到任何激戰過後的痕跡,國家機器的力量,瞬間便將他們想抹去的東西給抹去了。
房屋受損、無辜受傷的百姓見到這樣的情況,自然都不敢找再叫嚷什麼索要賠償;也不敢再談論什麼刺客,他們都是小老百姓,雖然不忿某些人的過分行爲,但確實拿他們沒辦法,只要損失不大,忍忍也就過去了,自有高個的會追究一切,夾起尾巴好做人。
東西可以修復,可是人心,卻永遠都修復不了,發生的事情也不可能從人們的腦海中抹去。
湘王夫婦、湘王世子、燕王三子同時被刺的消息,在夜裡便開始瘋傳,從市井百姓人家傳入朝臣、勳貴與每一個藩王的別院,天亮之後,當各個城門打開之時,這個消息也隨着來往的人羣傳出了南京,以瘟疫般的速度傳向大明的每一個角落。
朝堂震動,南京震動,天下更爲震驚!
這是一場有預謀的刺殺,主謀爲的是什麼,答案昭然若揭。
朝臣們雖然震驚、詫異,但卻是集體沉默了,刺殺這事他們是不支持的。
被刺殺的這幾人,都還是皇帝的長輩、親人,找罪證、削藩王可以,派出刺客暗殺確實太過下作,可是他們卻不能說什麼,因爲不能評說君父的過失,但心中的失望還是不免滋生。
所幸,後來又有消息說,這事是魏國公徐輝祖私自決定,皇上一點也不知情。
消息傳得有板有眼,說有人在刺客們的屍體中認出了五軍都督和魏國公府的人,至於天武將軍蘇火耳灰,世界上有過這麼一個人嗎?
後傳的這個消息,朝臣們是信服的,畢竟皇帝是不可能犯錯的,當然更不可能派出刺客殺叔叔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