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殷也急急地對朱允炆道:“陛下,他們反跡已露,咱們不能遲疑了,應該先下手爲強,調兵上門擒拿了他們!”
方孝孺急道:“沒有罪證,出師何名?”
齊泰道:“還要什麼罪證?堂堂大明朝廷、家國社稷,先有大義,後有作爲!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些名義上的事情,向來都是勝利者後來書寫的,方大人怎麼始終看不透呢?”
齊泰口中的話雖然都是衝着方孝孺去的,但他的眼神卻非常隱蔽地瞥向了朱允炆。
上面的朱允炆發出了一聲不明意義的語氣詞。
梅殷再次附和道:“齊大人說得沒錯,事急從權,顧不得許多了。陛下,罪證方面,可以讓九江想想辦法,只要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也就成了,就算事後補湊罪證,現在也必須得下手了!若是遲了,二王一同造反,必然要動亂天下!”
朱允炆的聲音道:“你們下去辦吧,放手開始辦!”他沉默了良久,又補充道:“罪證方面也要讓曹國公儘快弄出來!”
哪怕是白晝,錦衣衛的昭獄裡也是陰沉沉的,光線昏暗,空氣溼冷,即便裡外剛被修繕清洗一通,也難改那股陰森的意味,腐爛氣息好似永遠都清理不盡。
錦衣衛被朱允炆廢除後,這裡已經很久沒有犯人來住過了,空蕩蕩的像鬼蜮,更加的叫人無法忍受。
……臨時被啓用,首先被下獄的人就是燕王府的屬官鄧庸與江浙的淘寶大商人顧濤,還有左軍都督府裡的龐書吏。他們三人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就抓進了昭獄,接着便被痛打了一頓。
顧濤害怕地大叫着饒命,說自己只是個商人,受不住了便拼命質問,說自己可是淘寶商樓的商人,受湘王世子的庇護,可是無論他怎麼叫喊,卻根本沒人告訴他怎麼回事,獄卒只管將他打得遍體鱗傷。
地上緩過勁來的鄧庸也是色厲內茬地叫嚷道:“你們是誰!?要幹什麼!我可是燕王府的屬官,奉命進京面聖的,你們敢抓我?”
獨臂的宋忠拄着一副柺杖,一臉兇狠地笑道:“嘖嘖嘖,你們不提湘王府與燕王府還好……嘿嘿,到了如今,即便是湘王世子與燕王本人在此,老子也敢動!”
“宋忠,別跟他們廢話,他們兩個就交給你了,把事情辦好,本公便給你個帶兵的機會,讓你有機會到戰場上面去報仇。”李景隆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了指絲毫沒有叫嚷的龐書吏,示意屬下將這人單獨擡出來,他要親自去裡面審問。
李景隆這個國公親自審問,想來是最高規格的,身上的案子比之鄧庸、顧濤不可同日而語。
立刻就有十幾名士兵上前將渾身癱軟的龐書吏架上,跟隨李景隆而去。
“國公爺,您慢走!卑下一定將剩下的事情給您辦好!”宋忠對着李景隆的背影,一臉諂笑的躬身。
紀綱小心地迎了上去,作勢要去扶宋忠起來。
不料,宋忠板着臉將他的手一把撥弄開,滿臉地陰鷲地盯着監牢裡道:“老子一刻都等不及了,別耽誤時間,快讓老子看看你用刑的手段!”
紀綱大手一揮,立刻就帶着幾個如狼似虎的獄卒撲了上去,先拖起顧濤的身子就重新擺弄起來。
陰森的詔獄中,火光晃動忽明忽暗,只有顧濤鬼哭狼嚎的淒厲慘叫聲與宋忠變態的報復狂笑在朦朧不清的地方迴盪。
“啊!啊!啊……我只是個商人……真不知道湘王府的事……啊!啊!啊……”
“桀桀……桀桀……剛纔不還說受到湘王世子的庇護密碼?怎麼不說了?嘿嘿……哈哈……哈哈……”
眼前這慘絕人寰的虐人情景,真的比地獄還要恐怖。地上的鄧庸越看越慌亂,越聽越恐懼,他衝着宋忠驚恐地叫喊道:“我可不是商人,我是燕王府的屬官,我是燕王府的屬官!你們到底要幹什麼?你們到底要幹什麼!?”此刻他也只希望官身能夠稍微保護一下自己。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淒厲的慘叫聲終於消停了,刑柱上昏迷過去的顧濤,被冷水潑醒了過來,可他卻早已無力喊叫。即便紀綱粗魯給他身上的傷口止血,他也只能艱難地張開嘴巴,吐出血水,表示着疼痛。
一個獄卒默默地上前抓起顧濤的右手,用一塊溼巾將他的右拇指擦拭乾淨,拿起拇指在他身上的傷口裡戳了一下,染上鮮血後,纔在幾張寫滿供詞的紙上一一按了上去。
宋忠笑吟吟地低頭看着地上的鄧庸道:“鄧大人你等的辛苦,等辛苦了,這就輪到你了,輪到你了——”
鄧庸聽得身子一震,失聲道:“別這麼對我,別這麼對我,我也是吃朝廷俸祿的,我也是吃朝廷俸祿的!”
紀綱做顧濤那邊的瑣事,一言不發地帶着獄卒,很快就來到了鄧庸身邊。鄧庸駭得亡魂直冒,等兩個獄卒擡着他就要往刑柱上捆的時候,他拼命地掙扎着身子,狂吼道:“我知道了,我說!我說!燕王府都在密謀造反,他們一家都在密謀造反!把狀紙拿來!把狀紙拿來!我署名!我自己按!我自己按!”
宋忠拄着柺杖一步步踱到他的面前,微微彎下腰,伸着自己的獨臂道:“燕王府與湘王府將給我弄成這樣,你說我會讓你好過嗎?會讓你好過嗎?紀綱!好好伺候他!完事之後再按他畫押!”
“啊!啊!啊……”
刑房之內再次響起了慘絕人寰的淒厲慘叫聲。
許久之後,紀綱才按着鄧庸顫唯一完好的左手大拇指在口供上按上手印。鄧庸睜着一雙眼睛,乞求道:“讓我死吧,讓我死吧……”
紀綱抓過供狀,仔細看了一遍後,才幽幽道:“找大夫給他們倆治傷,一定要好好診治,千萬別死了,以後可能還要與逆王們對質呢。”
聽着紀綱那陰森的語調,刑柱上的顧濤不由得渾身打了一個哆嗦,他直到現在,仍然沒弄清……
究竟就爲什麼?
我只是個想好好過日子的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