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最後的抵抗,掩護後面的瞿鬱逃跑?妄想!”朱久炎長槍斜指,厲聲喝道:“講武堂上前!”
官軍前進的號角剛剛停歇,湘軍這邊變陣的號角又緊接着響徹雲霄。
嘩啦……嘩啦……嘩啦……他們斜挺着長槍,步伐穩健,整齊劃一,無比堅定地向前邁進,這是一字排開的講武堂軍陣!
朱久炎身邊的湘軍像刀切蛋糕一樣從中分爲兩股,然後幾乎是瞬間貼着講武堂軍陣兩翼飛掠而退。
所有人的長靴一齊擡起,一齊落下,一字排開,整齊前進,如同一人!走在隊伍最中間的朱久炎,猶如太陽神之子,而嘩啦的金屬摩擦聲,粗重的呼吸聲,鏗鏘的長靴踩地聲則如伴奏的交響曲。
朱久炎的眼中,只剩下了殺意,對於瞿能他不會留手……對着最後關頭也跟隨瞿能一齊發動發衝鋒的官軍,朱久炎也不打算留一個活口,這些人是不可能招降的,所以他已然下了斬殺殆盡的決心!
不是想要水淹荊州,名震天下嗎?那麼今天便是你瞿能的死期!
而對面的瞿能其實早已感受到了切身的寒意,他識得厲害,他也清楚的知道,憑藉着兩千人,是根本不可能抵擋數倍於己的湘軍,可是他沒得選擇!因爲他要爲瞿鬱爭取一線生機。
讓老子來見識一下所謂的荊州講武堂吧!
朱久炎揚起手中的長槍,槍尖遙指前方的瞿能三才陣,獰聲喝道:“講武堂隨我從正面突擊,碾碎他們!”
“前進!”
蓄勢待發的第一列講武堂將士們已經開始挺槍,還是那個簡單的動作,整齊劃一地狠狠前刺,沒有任何花俏!
無數鋒利無比的長槍一齊刺出,破空的聲音之後,衝殺而至的瞿能軍團也已是撲入了過來,兩軍對進,很快就迎頭撞在一起。
瞿能立馬驚愕地發現,當密集的長槍刺來時,自己竟是完全無法躲閃。
這是一種非常無力的感覺,哪怕他因爲瞿陶的死而傷心過度,但他還是擁有極強的武力,對於自己的武力,他有着極強的自信,何況他還有大明縱橫天下的三才陣相助。
他自信,無論哪一支軍隊,無論如何精銳,在他的帶頭衝鋒之下,都造成有不小的傷亡……可是事實卻是截然相反,甫一接觸,他便發現自己引以爲豪的武力根本沒有用武之地,無往而不勝的三才陣法,也失去了以往的光輝,在這種整齊劃一,簡單而有效的鋼鐵森林面前,再高明的武力,再厲害的陣法,竟也變得毫無作用!
猛地,他的頭皮哄的一下炸開,他突然意識到,死亡離自己如此之近,他想要避開,然而,講武堂集體突刺的長槍卻更快!
噗!
長槍回收腰間,旋即同時奮力刺出。
哪怕面對的是大明最富盛名的軍陣,講武堂的士兵們也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他們無比的鎮定,機械地循環着訓練了成千上萬次的動作,面無表情地收割着前方衝殺過來的敵人的性命。
面對官軍亡命攻擊,所有講武堂士兵鎮定自若,沒有任何人膽怯,繼續按節奏保持着手中的刺殺動作。
第一排官軍瞬間倒地,後排的官軍大驚失色,不得不開始按照本能變招,一齊攻擊下盤,想與講武士兵來個同歸於盡。但此時,包抄後排的長槍後續殺到,輕車熟路地將攻來的武器截住,一輪長槍刺殺之後,再次揚起一片血雨腥風。
有生命力極強的官軍,在臨死之前狠狠地砍在了一個講武堂士兵的鋼盔上,只聽“鏗鏘”一聲,火花四濺,然後……便沒有了,後排的長槍突刺已經密集刺來,在如此密集的長槍攢刺之下,沒有任何人可以倖免。
幾乎每一個講武堂士兵都清楚的職責所在,他們沒有急於衝殺,或許停手護衛同伴,而是永無停頓突刺……突刺……突刺!
最好的防禦永遠是進攻!以軍團爲單位的集團突刺力量是無比恐怖的,近現代的戰法再次在大明大放光華!
誰都不能阻擋講武堂進攻的腳步!
撞開一切,衝開一切,壓倒一切!戰刀劈開了他們的脖子,長槍刺穿了他們的胸膛,人頭滾滾落地,殘肢到處拋飛,血霧在空氣中瀰漫,喊殺聲、絕望的慘叫聲徹響荊州城外。
站在最中間的朱久炎手中的長槍也是疾刺而出,將面前的重裝步兵連人帶盾刺個對穿,再一抽,槍桿上的重裝步兵立馬變成屍體,叭嗒一聲摔落在地……沒有人激動得發出怒吼,千人如一人,踏步前進,做着最簡單而最有效的重複動作,而他們前進的路上,已是屍橫遍地。
來湖廣削湘之前,朱允炆賜予給了瞿能一副防禦力極強的鎧甲,這副鎧甲是皇宮裡的珍藏,剛纔爲他抵抗過多次箭矢的傷害,但這件讓他充滿了安全感的鎧甲在遭遇講武堂長槍的突襲之時,卻也如同窗戶紙一般被刺穿,並且餘力未盡的長槍還直接貫穿了他的身體,自他的後背穿出。
呃啊!
瞿能選擇留下來,早已做好戰死沙場的準備,他曾想過,自己帶人衝殺幾個來回之後,被湘軍的箭矢偷襲;也曾想過,自己可能會戰至最後力竭而亡,或還有可能拉着生死仇敵朱久炎一起共赴黃泉……可是他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死得如此憋屈,空有一身傲人武藝,竟被這種最簡單的齊步前進的直刺軍陣給貫穿了身體,捅傷了心肺!
而且殺死他的還只是幾個普通的小兵,有殺子之仇的朱久炎就在他的不遠處,可是他的軍隊卻怎麼都傷不了對方的一根毫毛!
紅色的血液頓時像泉水般從他嘴裡噴涌而出,瞿能有些困難地低下頭來,只見三杆通體烏黑的精鋼長槍已經把自己的胸腔連同兩個肺臟整個刺穿……
他仰頭倒地,身上的長槍已被一齊抽出,大股的鮮血自他的胸口噴發而出,他的眸子已經變成了灰白色,死亡開始降臨,他好似看到了瞿陶來到了身邊,這就要前往地府了嗎?
倒在地上的瞿能最後看向周圍,身邊只剩廖廖數名親衛在守護自己倒地的身體,剛剛組織起來的三才陣早已變得岌岌可危,無數人倒下,更多人開始跟隨周圍的潰兵倉皇奔逃。
面對後世的戰法,瞿能最精銳的兩千親衛,根本沒有一丁點的還手之力。就好像是一支現代軍隊即便沒有先進的熱兵器,十四世紀的所謂精兵,無論在哪個方面都不可能有任何勝算。
兵敗如山倒!
忠心與崇拜也終有耗盡的時候,當看到瞿能倒下,當意識到己方任何的反擊在講武堂的長槍軍陣之下,沒有絲毫威脅的時候,甚至連同歸於盡都成爲一種奢望的時候,恐懼也會在死忠之人的身上蔓延。
跑!他們要跑得遠遠的,離講武堂遠一些!
三才陣型被講武堂軍陣從正面徹底碾碎!剛纔還跟隨瞿能叫嚷着要取朱久炎首級的官軍,此刻如同一羣受驚的羔羊要逃離這片戰場,丟盔棄甲,惶然逃逸。
朱久炎舉手一個手勢,令旗再次轉變,這次是追擊的命令。
講武堂的追擊也是有章法的,三列一組,很有默契地朝三個方向散開,軍團隊列瞬間分成了無數組追擊隊伍!若是有人能夠在空中俯視,就能發現原本整齊的縱列陣型已然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扇形,每組隊伍彼此之間保持着足夠的距離,哪一組來居中策應,哪兩組來拱衛左右兩翼,各司其職,將追擊的攻擊力也擴大到了最大!
地上的瞿能悲哀地發現,無論手下的士兵如何瘋狂地逃亡,講武堂的士兵永遠能如跗骨之蛆一樣,給他們帶去死亡!
蜀中多險惡,蜀中出來的士兵體力本是冠絕大明諸軍的,這也是瞿能引以爲傲的依仗之一,但曾經引以爲傲的體力在講武堂的面前卻好似烏龜與野兔之間的差距,無論官軍士兵怎麼上氣不接下氣地奔逃,逃得筋疲力盡,逃到幾乎要窒息!講武堂的士兵總能不疾不徐的在後面收割着他們的生命,且臉上還是一臉的淡定,彷彿本就應該如此。
瞿能忽然間意識到,自己原來是在跟一羣殺戮機器戰鬥。
是的,講武堂的士兵就是正真的殺戮機器,而且是一羣永遠不知疲憊的機器,經過這麼多場戰鬥,他們竟好似沒有任何的疲憊感!
瞿能哪裡能夠知道,包括朱久炎在內的所有湘軍士兵,這些年是如何訓練的。
每天全副武裝地穿着厚重的裝備,黎明之前起來,就是數公里的長跑拉練,再加上上午操練的各種現代化的力量訓練,下午的負重遊泳,每日三餐的豐盛營養補充……如此鍛煉出來的士兵,或許他們未必各個都是武藝高強的高手、名家,可是他們的集體作戰能力,他們的服從力、執行力、體力、耐力絕對冠絕古今!
莫說現在只是追擊一羣勇氣盡喪的敗軍,便是此刻朱久炎下令,讓他們從荊州馬不停蹄地跑去武昌支援,他們也絕對會在既定的時間內抵達戰場!
一個單獨的講武堂士兵只是數人敵,但成建制的講武堂軍隊在以冷兵器爲主的十四世紀,絕對是無人可敵的存在!這也是朱久炎敢用如此少的兵力,守衛荊州大本營的原因所在!
終於有官軍將領忍受不住,高呼一聲,想要發揮佈局區域的人數優勢,來個以多打少,一擁而上想要將後面追殺而來的一組講武堂士兵殺個乾淨,也算是在自己死之前賺回老本,拖幾個人下水。
可是,他們的臨時組織起來的反抗也是徒勞的,講武堂士兵哪怕是人數少於他們,也是一起肩並着肩有條不紊地邁步前進。待到敵人殺到,不需要口號,他們的心中有着共同的節奏,身子微微前傾弓起,手中長槍一齊刺出,頓時一股血雨濺射而出。
對於敢於反抗的敵人,講武堂士兵是從不留手的,那一組士兵繼續好整以暇地繼續前進。而旁邊的兩個小組也已經挺槍前來,輕車熟路地將人截住,在最快的時間裡,形成了小範圍的圍剿網絡區域,且很有意識開始縮緊包圍圈,用最快的速度,殲滅一切可能對隊友造成傷害的敵人!
刺殺!刺殺!刺殺……包圍圈內,血雨腥風。
面對武裝到了牙齒,卻體力充沛且、訓練有素的講武堂士兵,所謂的亡命攻擊只會加速他們死亡的速度,哀嚎聲都很短促,殲滅的節奏越來越快,因爲面對這種臨死反撲的情況,講武堂也有着相對應的處理辦法,該怎麼做,該如何的配合,該如何加快圍殲的節奏,這些都屬於平時的戰術操練內容。
消滅了這些敢於反抗的人之後,剩下的便是程序化的收尾工作,這些在夜間的課程之中,朱久炎和李堯、曾言他們也已經進行了不下千次的講解,而且每過一段時間,都會在軍校內進行一次突擊演練。朱久炎親自編寫的作戰手冊,更是他們每日要進行背誦以及默寫的,通過日復一日的操練和課堂講解、學習,這些戰術操作任何講武堂士兵都已經印在了骨髓裡,他們每一個人都能指揮接下來的戰鬥!
殲滅掉這些敵人,繼續分組追擊,士兵們仍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只是按部就班地執行自己的任務。就如同每一次的操練一樣枯燥無味,情緒波動早已離他們遠去。
講武堂的士兵不是軍戶,他們是募兵制,招募而來的軍人,並且是職業軍人!他們的職業就是打仗,其他什麼都不用幹,他們以完成任務爲第一要務,任何的情緒波動都是會影響速度的!在朱久炎的決殺命令之下,此刻他們就是一羣毫無感情的殺戮機器!
前方這些在絕境之中也聽命於瞿能的官軍終於跑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