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佔寧波城後,寧波府全境瞬間被朱久炎率軍佔領。
梅殷被擒,江浙各地聚集起來的兵馬全軍覆沒,江浙行省一夜變天,湘軍的靖難旗幟飛揚於江浙各地的天空,震撼了江浙的所有人。
嚴州府六縣、嘉興府七縣、湖州府六縣、紹興府八縣,二十七城陸續被湘軍攻佔,一時間江浙剩餘的其他府縣盡皆人心惶惶。
緊接着,湘軍船隊突然從長江直抵江浙行省治所杭州府。
朱久炎指揮船隊動作嫺熟迅猛,徐忠率領的騎兵軍團,和何耀祖率領的先鋒軍團於敵前登陸,在半日之內就接連攻佔杭州府的仁和縣、海寧縣、昌化縣,殲滅反抗守軍,俘敵八百,斬首近千,知縣、守將盡皆擒獲。
然後,湘軍的隨船步軍迅速登岸,跟隨在徐忠、何耀祖兩大軍團的身後,沿着長江南岸向杭州城水陸並進。
孤零零的杭州城面對湘軍的大舉來攻,知府姚善依靠城池和三千守軍誓死抵抗,僅僅堅持了半天的時間,就被攻破。知府姚善不屈跳城自殺殉國,朱久炎感其忠義,命人厚葬。
杭州城被佔,杭州府下轄的其餘縣城聞風投降,湘軍很順利地佔領杭州府全境。
當然,如果僅僅是這樣,還不足以讓朱久炎拿下整個江浙地域。
杭州戰役的三天之後,台州府、金華府、衢州府三地知府,給杭州的朱久炎上表,請求舉兵投誠於湘王府麾下,朱久炎大喜過望,通通來者不拒。
台州、金華、衢州三府的投誠,影響重大,意義非凡,整個江浙行省僅剩下處州府、溫州府,地不過兩府,兵不過兩千,根本不可能抵擋湘軍兵馬。
湘王府佔領江浙,已是大勢所趨。
其實朱久炎在杭州城中接到台州、金華、衢州三府投誠消息的時候,自己也愣了,不過看到下面的鄭賜舔着臉一副邀功的表情,他就全明白了。
曾經的江浙二把手不是白當的,鄭賜臉皮雖然厚如城牆,但官場上的爭鬥卻不是白練的,居然將台州、金華、衢州三府的知府與管軍將領都發展成了他的心腹。
不愧是能爬上高位的人,除了比較無恥之外,手段是不缺的,能力也是夠的,朱久炎算是見識了。
處州府、溫州府兩府的知府雖然想抵抗,但管軍的將領們見大勢已去,抵抗也只是徒增傷亡,自然領兵易幟,舉起了湘軍旗號,抓了包括知府在內所有文官,向朱久炎投誠。
自定海登陸開始,短短十天的時間裡江浙風雲變幻,真可謂是城頭改換大王旗。
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與江浙接壤的閩南、贛鄱、京畿三地的官員、士紳,連三地百姓都變得動盪不已。
最靠近大海、最安全的江浙行省居然被從海上遠渡而來的湘軍兵馬給攻佔了,不僅江浙全境被奪,就連梅殷與整個布政使的高級將官都被生擒。
從湘軍兵馬從定海登陸開始,直取鄞縣,奪取寧波,再到各地府縣的城府,整個過程只用了短短十天,就將江浙行省插遍了湘軍的靖難旗幟,這讓靠近江浙的城池感到驚慌失措。
江浙的情況差不多剛傳入京城,在沒有得到朝廷旨意的情況下,沒有人敢胡亂動作,向江浙進兵,只能防禦自守。
湘軍靖難的由頭雖然有些牽強,但是有太祖的祖訓與皇室的身份在,也算是名正言順。而江南地區承平日久,武備荒疏,地方兵馬即便能夠進兵,也只能是給湘軍將軍輸送軍功而已,說到底還是湘軍的拳頭足夠大。
隨着朱久炎繼罷免大量的江浙官吏,在江浙慢慢穩固局勢,任命心腹前往江浙各處府縣,斬滅遺留下來的禍根,等徹底站穩腳步後,湘王府纔算真是成爲江浙真正的主宰。
而在這個過程中,江浙以外朝廷兵馬根本無人敢亂動,只能亂着陣腳,默默觀望湘軍坐大。
朝廷兵馬龜縮,有人卻不能閒着,那個人便是統領朝廷水師陳瑄。他已經接到了陳佐的書信,兒子已經公開反叛朝廷,他要在朝廷做出反應之前有所行動了。
由於陳瑄已前做過漕糧大使,長江水師的一些將領,是與他在岳陽浴血撕殺而提拔上來的舊部,他便也沒什麼顧忌,連夜發出了召集令。
這些親信將領們接到陳瑄的命令後都是興奮異常,他們等待這一天已久!
他們個個穿戴整齊,等在帥帳,一見陳瑄進來,衆將領紛紛上前拜見,皆目光灼灼地等待着陳瑄的命令。
陳瑄徑直坐上帥椅,沉聲道:“諸位與陳某,還有世子殿下都有過命的交情,咱們能夠有今天,也都拜世子所賜。咱們這些年的等待,沒有白等,世子殿下終於來了!接下來要幹什麼,大夥兒都知道吧?”
“我們已經做好準備,親信兵馬也已聚集於帥帳之後!”
“對,只等都督聚將策反!”
“只等都督聚將策反!”
“好!既然大夥兒早已準備妥當,那咱們就擊鼓聚將!”陳暄對於大夥兒的積極十分滿意,他大手一揮命人敲起了聚將鼓。
隆隆的聚將鼓聲在水師大營迴盪開來,這是最緊急的鼓聲,營內的所有將領都不敢遲疑,紛紛停下手中活計,直奔帥帳而去。
進入帥帳的將領越來越多,都是各艘戰艦的主要將領。
自從朱允炆上臺以來,文官們的權柄日益增加,武將們的地位則是日益受損,權柄也是江河日下,眼下湘、燕二王造反,朝廷征戰接連不利,湘王世子朱久炎更是打到了身後,佔領了江浙全境,衆將領早就有了其他心思。
現在他們的頂頭上司和周圍的一衆袍澤兄弟,都說出了要投靠湘王世子的話,衆將那裡還不知此番聚將的目的所在?
陳瑄本來存了有不從者,強行動兵逼迫的想法,可是一通發言完畢之後,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表示反對的意思,居然全部同意投靠想湘王府。
這一點任誰都沒有想到,陳暄見此暗暗感嘆,心道:“不是武將懼戰怕死,實在是建文朝已人心盡失。”
這樣一來,後面的思想動員環節都省了,陳瑄直接越過,開始了最後的誓師環節。
“好!既然大家都是這個意思,我等今日爲三軍將士性命計,爲我武將未來計,今日便歸降湘王府,奉天靖難,以正乾坤!”
陳瞻說完之後霍然站起,抽出佩劍,朝着雙手一劈,“咔”地一聲將桌角砍去一截,厲聲喝道:“如此大事,大夥兒一起起個誓言吧。咱們兄弟一同易幟,若有臨陣反叛,陷害兄弟者,如同此桌!大夥兒共誅之!”
“一同易幟,若有臨陣反叛,陷害兄弟者,共誅之!”
“一同易幟,若有臨陣反叛,陷害兄弟者,共誅之!”
“一同易幟,若有臨陣反叛,陷害兄弟者,共誅之!”
衆將三呼迴應,沒有任何一個人有絲毫猶豫。
陳暄繃緊的心情終於放鬆下來,坐下微笑道:“大夥兒都坐吧,湘王殿下素來仁義,世子殿下也一向厚待功臣,我等在此關鍵時刻歸降王府,以後咱們這些人裡說不定還能有人立下大功,封侯拜相呢。”
立下大功,封侯拜相?
陳瑄這話說得很有水平,誰才能封侯拜相?自然是皇帝纔有這權力。他的言下之意就是,他們現在要投靠的可不是湖廣的湘王,而是未來的大明皇帝,只要幫助湘王入主京城登基,他們都有從龍之功,封侯拜相不在話下,可不能三心二意患得患失!
衆將果然更加振奮起來:“全憑都督安排!”
第二天早晨。
“嗯,朝廷水師出動了?難道朝廷已經接到了江浙的戰報,做出了對策?”
沿江死命奔馳的三匹六百里加急快馬,忽然看到水軍營寨大開,所有的戰船都駛出了營寨。三名信使疑惑地放慢馬速,原地交流了起來。
“還用說嘛,水師如此動作,肯定是有人跑到我們前面去了,水師既然已經接到命令,咱們就在此歇歇吧。”
“太壯觀了,這樣的大船,湘軍再厲害也打不過吧?江浙肯定是要被朝廷收復的。”
“那是,這可是朝廷最厲害的水師,就算湘軍擅長水戰又怎麼樣?碰到如此艦隊,絕對打得他們哭爹喊娘!”
這三個人由於傳遞的都是最壞的消息,此刻見到振奮人心的事,哪有不熱烈討論的道理,而且朝廷既然已經收到了消息,那他們身上的差事也就沒那麼急了,悠閒得很。
無數的戰船從他們眼前駛過,然後在水面之上稍作停留,三人還以爲艦隊在調整進攻陣型的時候。
卻不想中間陳瑄所在的旗艦,首先將朝廷的旗幟落了下來,然後所有的戰艦都跟着齊刷刷地落下了旗幟,緊接着,湘字靖難大旗冉冉升起。
三名信使看得目瞪口呆,傻呆呆地看着遮天蔽日的朝廷戰船,改旗易幟,一艘艘地從跟前駛過,朝着湖州方向駛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呆愣的三人才回過神來:“水,水,水師投敵了?”
“還傻愣着幹什麼!快去京城報信啊!再晚一步,咱們可要被砍了!”中間的信使最先反應過來,揮馬揚鞭,朝着京城的方向死命奔馳。
“啊!對,駕!”其他兩人也是反應過來,鬼叫鬼叫地跟了上去。
……
此刻的皇宮裡卻還在慶祝吳高奪回永平,打入北平,逼退燕王的勝利。
吳高的勝利來之不易。朱允炆、黃子澄、方孝孺三人皆認爲應該此藉此振奮士氣,穩定人心。
因此朱允炆大宴羣臣,皇宮內大樂升騰,輕歌曼舞,一派娛樂昇平的景象。
宴後,羣臣散去。
微醉的朱允炆踱步於奉天殿內,隨意地撫摸着手邊的每一樣精緻的陳設,嘴角偶爾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最後他來到到了龍椅前面,整了整衣冠,擺出正襟危坐的樣子,高坐於龍椅之上。
居高臨下,俯視着諾大的殿室,心中的那份得意,難以剋制的洋溢在朱久炎的臉上。
曾幾何時,這裡就是皇爺爺俯視天下衆生,接受各方得勝將領進獻俘虜的地方,多少年來,身爲皇太孫的他,只有在旁邊仰視的份。
朱允炆閉上眼睛,代入曾經的記憶當中,微微擡起右臂,彷彿間自己纔是那個接受獻俘的偉大帝王。
燕逆!湘逆!敢不把朕當皇帝?敢聯合起來起來反朕!?朕以後也要你們跪在下面,對朕磕頭請罪,然後押赴太廟,讓天下人唾棄萬萬年!
“朕一定能夠親身體會這樣的威嚴與驕傲。”
朱允炆張開雙眼,臉上洋溢着少見的神采和榮光,這種暢快淋漓的精神快感,讓他無比留戀。
腳步聲響起,空曠的大殿外,似乎有人要進來。
朱允炆馬上收斂起了臉上留戀的神情,儘量擺出一副天子不怒自威,城府深邃的樣子。
“臣妾求見陛下。”
不一會兒,一道溫柔求見的聲音傳了進來,殿外的不是臣子,而是他的妻子馬皇后。
馬皇后雖然懷有身孕,卻仍舊打扮的端莊秀麗,身披鮮紅色的八副三丈長裙,步履輕盈,身上環佩叮噹作響,儀態萬千。
莊重立時散去,朱允炆臉上露出欣喜笑容,飛快起身下階迎了出去。
“臣妾見過陛下。”
馬皇后仍舊是一絲不苟地行禮。馬皇后的的心計與手段,耍弄的不着痕跡,將朱允炆的心理需求一應滿足,尤其是朱允炆的大皇帝心理,現在的朱允炆是一天也離開不得她,又愛又戀。
“皇后,怎麼又行上禮了!?肚子裡可還有朕的二皇子呢,可得小心着點。”朱允炆忙迎到殿門,小心地將馬皇后扶過了門檻,一副愛妻情深的模樣。
馬皇后柔聲請罪道:“陛下恕罪。私底下沒人的時候,臣妾可以放肆一點點,但奉天殿內,您就是統御天下的君主,臣妾可得帶個好頭才行。”
“皇后說的極是,皇后說的極是。”被馬皇后這麼一捧,酒勁上頭的朱允炆,也不再裝模作樣,將腰板挺得直直的,極力營造着威嚴的帝王形象。
只是他臉色白淨,身子文弱,又是欺軟怕硬的性子,這般故作威嚴,反而顯得有些滑稽。馬皇后身後的金靈瞧見,連忙低頭,死命忍耐,生怕自己露出一絲異常,步了王中的後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