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的官軍見弩矢襲來,忙是舉盾相擋。
他們原以爲,憑藉着手中的盾牌,和身上的鎧甲可以擋下兩輪攻擊,但瞬息之後,他們就驚駭地發現自己錯了。
噗噗噗噗……源源不斷地弩矢如電而至,除了少部分外,絕大多數命中了目標。
而弩矢強勁的力道,不僅將他們手中的盾牌輕易洞穿,破盾之後的更是勁力不減,將後面的官軍連甲帶人一併射穿。
慘叫之聲如潮而起,一名名官軍轉眼倒斃於地,更有勁道強悍之極的弩矢,破盾之後,甚至將後面的兩三人如同穿糖葫蘆一樣接連貫穿。
前排的弩機射畢,弩手們忙拖着弩車退至後排換箭,第二排的弩車接着被推上前排,繼續齊射,而後第三排的弩車則被頂上第二排。
如此三排連射循環,將三段式射擊發揮的淋漓盡致。
李天佑的馬前倒下了成堆的死屍,剩餘的一百官軍全都本能地趴在了地上表示投降。地方衛所根本就沒什麼戰鬥經驗,一個最簡單的誘敵之計,一番兇狠地震懾,便將他們的膽子都嚇破了。
湖口城頭已經陷入了恐慌之中,官僚們無不膽戰心驚,哪裡還敢和李天佑對戰,方孝勤更是驚恐地說道:“李天佑如此厲害,湘軍攻擊如此犀利,鄭千戶都已經殉國,咱們根本不可能擋住。”
李天佑已經帶領兵馬來到城下,他將鄭千戶的屍體往地上一摔,喝道:“是戰是降!?”
“投降!投降!”
“開城門,快開城門!”
方孝勤心中畏懼,趕忙令士兵打開城門。
望着趴在地上,卑微地向自己露出討好笑容的方孝勤,李天佑心中一陣膈應。
轉頭看着地上爲忠義而死的鄭千戶,與被朱允炆寄予厚望的文官形成鮮明的對比,此刻的畫面是多麼的諷刺。
人的秉性其實跟肚子裡有多少墨水沒什麼必然關係,文官武官各自擁有各自的職責,上位者需要的是平衡。
識得人、用對人才是上位者應該考慮的事情,太過重用任何一方,都將是一場災難。
李天佑理也不理方孝勤等人,領兵收納降敵,用最快的速度控制湖口。
湖口已下,九江已經暴露在李天佑的兵鋒之下。
……
李天佑攻入湖口的同時,武延光率軍攻克鳳凰鎮,俘獲官軍戰艦數百,軍士近千。
徐茂自茶山殺入沙伏口,前鋒所至,官軍望風而遁,沿途各縣紛紛棄守鎮退入俞通淵所在的赤壁。
王佐率軍攻克黃岡,兵鋒直指赤壁。
同日,李堯軍團兵臨赤壁,紮營於對岸,命葉信率二十艘戰軍去往赤壁邀戰。
巧合的是俞通淵正巧接到陳暉傳來的警訊,知道了建昌的情況,心急火燎的他親自率領三十艘戰船南下,卻不想正好碰到葉信到來。
不得已之下俞通淵只得率領水軍,呈雙翼陣型,向葉信迎面攻來。
三十艘官軍戰船雖然行速迅猛,很快將葉信的戰船包圍,發動了猛烈的襲擊,但鐵皮包裹的湘軍戰船又豈是襄陽炮、弩箭這等火力所能傷害得了的?
但見葉信冷笑一聲,下達了命令,“跟他們互射,擊沉它們!”
“圍困”在水中的湘軍戰船立即向周圍的官軍水軍發動了進攻,一顆顆鏈彈打出,一枚枚燃燒彈燃起,弓箭手的火箭也是猛烈地擊打在官軍軍的戰船上,箭如雨發,從四面射向敵船。
一枚鏈彈從俞通淵旗艦上空滑過,直接砸入了水中……
一枚鏈彈掛到了旗艦左邊那艘鉅艦的桅杆,在吱吱嘎嘎令人牙酸的一連串聲響之後,粗大的桅杆竟然從中間被打斷裂,上半部分轟隆一下就砸到了甲板上,捲走了大批官軍水手。
一枚鏈彈穿透了旗艦後邊那艘鉅艦的篷帆,將巨大堅韌的船帆絞得粉碎……
一枚鏈彈滑過兩艘鉅艦的上空,橫着撞入了一艘官軍戰艦的甲板側面,張在船側的旗幟、布幔簡直是如同虛設,這枚鏈彈旋轉飛舞着橫掃了整個甲板,甲板上的凸起物,無論是人還是索具、船舵乃至艙板,竟然都被打得粉碎。
很快,多艘戰船被擊穿了船身,大量江水灌入,開始緩緩下沉,而另外的戰船不是被鏈彈打得失去了行動能力,就是燃起大火,士兵們嚇得驚恐大喊,紛紛跳江逃命。
僅僅半個時辰後,三十艘迎戰的官軍戰船,不是被俘,就是沉入了長江,只餘俞通淵在一衆下屬的拼死掩護下,好容易才逃回赤壁。
繼葉信的水戰漂亮獲勝之後,徐茂自率領兩萬兵馬,也抵達了赤壁的東北面,駐紮在東城五里之外。
隔日,武延光率兵五萬,來勢匆匆,氣勢如虹,直接兵臨赤壁下,駐紮在北門五里郊外。
緊接着,李堯、葉信、王佐三人,率領着三萬兵馬,兵臨赤壁西門。
三方兵馬,加起來將近十萬,各部的騎兵繞城而奔,一陣陣地動山搖的馬蹄聲隆隆的響徹。
從城頭能看到,城外不僅陸地上有一面面的戰旗,長江水面上也是旗幟遮天,鋪天蓋地,密密麻麻,彷彿已經把赤壁城圍的滴水不漏。
已知湘軍戰力的的俞通淵已經打定主意固守,下令四方城門緊閉與赤壁共存亡。城內雖有五萬兵馬,但由於俞通淵先前的戰敗,十萬兵馬的圍城,氣氛已經變得十分緊張、微妙起來。
“越巂侯俞通淵雖得了父蔭,但也是參與過開國戰爭的,履經戰火,他治軍很有本事,十分擅長巷戰,不可輕敵。根據情報俞通淵已經打算頑抗,我軍就算用掩護勇士營上去炸開城牆,但如果俞通淵領兵與我軍展開巷戰的話,我軍的傷亡將會非常巨大。”
帥帳之內,李堯向衆將分析着。
來到赤壁城下,李堯發現俞通淵給他們來了個深溝高壘,見識過勇士營厲害的王佐極力主張掩護勇士營去炸開城牆,迅速攻取赤壁,以便奪得兵臨九江城下的頭功。
爲了軍功,也爲了破九江之後的糧草收穫,王佐已經有些顧不得湘軍自身的傷亡了,不僅如此,武延光、葉信、徐茂等將領也同意炸城強攻,畢竟李增枝的三十萬大軍還在南邊追擊着朱柏,時間拖得越久越容易出變數,反倒是跟朱柏感情最深的李堯強烈反對這種作戰發案。
“我西路大軍即便打下九江,還有德化、瑞昌等重鎮,如此一路強攻下來損兵折將,即便拿到戰功與糧草、軍械又能如何?王爺、世子一直堅持內戰少傷人命爲主,這並非良策。而且我們的任務本來就是牽制俞通淵變形,何不圍城緩攻?一面可以牽制德化、瑞昌的官軍,一面等赤壁守軍士氣低迷之後,再將其迫降,如此方爲萬全。”
武延光有些顧慮:“強攻巷戰的傷亡固然不小,但是圍城緩攻也不是不攻,連日下來的持續傷亡恐怕小不了?而且圍城曠日持久,敵軍士氣雖會降低,可我軍一樣會師勞兵疲。”
李堯沉吟片刻,說道:“可以佔緩幾天再開始攻城,我軍先掃清赤壁外圍,然後靜等德化、瑞昌等地派來援軍,再於赤壁守軍面前大破其援軍,到時敵軍士兵自然氣沮。而且我兒天佑,也會在奪取湖口後對九江發起進攻,只要他奪了九江,沒有了補給,俞通淵不戰自潰。”
“李帥的辦法很好,那就請下令吧。”聽完李堯的辦法,連請戰心切的王佐都心服口服。
“葉信、王佐聽令……”
……
糧道運輸線是一支所有軍隊的絕對機密,除了主帥的絕對心腹之外,其他人是完全不知道的,而且這條運輸線路不只一條,且每次都會變換使用,這都是爲了後勤運輸線的安全。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沒有充足的糧草、軍械保證,即使兵馬再多,士氣再盛,面臨的也只能是敗亡的結局。
所以,官軍的三十萬主力和俞通淵赤壁的糧草運輸重任,都由越巂侯爵位的繼承者,俞通淵的兒子俞靖來負責。
俞靖跟隨俞通淵參加過多次戰爭,爲人很有謀略,在軍中也破有威望,深得衆人的信任。
可惜再有謀略的人也難過美人關,俞靖的性格特點、喜好與習慣以及今天運糧隊選定的迴歸路線,都已經清楚的記在了李天佑的腦海之中。
李天佑在攻佔湖口之後,馬上帶領五千騎兵走小路繞過九江,來到了預訂的埋伏地點。
李天佑與金日拜在一處不知名的高坡上伏下了身子,騎兵們也並沒有離去多遠,就在數百步外的一片樹林中隱蔽起來。
高坡下面有一條寬闊的官道。
從九江到建昌大約有三百餘里,這條平坦寬敞的官道直通南北,平時車馬人流往來不息,但自從朝廷與湘王府的大戰開啓之後,官道上已經變得冷冷清清,極少再看見車輛行人,往來的商旅都改走小道,而官道上只有軍隊或者軍糧車隊往來。
俞靖已經往建昌城運送了一大批軍糧,李天佑等的就是運糧隊迴歸的時刻。
金日拜低聲道:“將軍,這裡條路上沒什麼人啊,敵人真的會從這裡過嗎?”
金日拜的漢語學習得很快,雖然語調還有些怪異,但意思已經能夠表達的清清楚楚了,並且連斥候這類軍事方面的專業詞語都能隨口說來。
李天佑對身邊等得有些焦躁不安的金日拜微笑道:“金將軍按捺住,敵人必將從此官道而過。”
金日拜抱拳稱諾,心中嘀咕了一句:希望如此。
李天佑的話音未落,浩蕩的長野裡,一支規模宏大的運糧部隊正在極行軍。遠遠望去,龐大的士兵羣形成了一片人海浪潮,卻條理分明,大而不亂,各兵種間距離合理,斥候隊前後奔忙,不時地發出前方信息的回報。
一般而言,在運糧隊伍應該行動的比較緩慢,但由於是返程,車上都沒有運載物資,所以倒也行動迅速。
可是即便如此,運糧隊伍兩旁仍舊有百餘騎兵護衛,不斷遊弋,警惕地注視着周圍,看來俞靖調派的運糧官爲人十分謹慎。
但在五千騎兵的虎視之下,他們的結局其實早已註定。
“輕騎穿插,用鑿擊戰術,重騎組成隊列直衝,形成衝擊陣容,擊垮他們!”李天佑的聲音在茫茫大地上顯得如此遼闊洪亮。
金日拜手裡令旗前揮,五千嚴陣以待的騎兵,馬不停蹄地立刻發起衝鋒!
嗚嗚的號角聲中,一場慘烈的殺戮就此展開!
……
寒風凜冽的九江城頭。
俞靖行走在城牆上,巡視着沿城一線的城防。
他表情凝重,心事重重。接連有戰敗的消息傳來,連湖口都已經陷落,而他派往建昌的運糧隊伍超過既定的時間,這如何能不讓人憂心?
正巡城時,忽見西南方向,塵煙大作,殺聲震天,似有一支兵馬正飛奔而至。
俞靖的表情立時緊張起來,急令士兵加強戒備,準備隨時應戰。
遠遠望去,但見塵煙之中,數以千計的兵馬,正向着城門狂奔而來。
俞靖只以爲可能是攻佔湖口的湘軍,提起了長劍,準備大殺一場。
但城外人馬奔近時,俞靖卻意外地發現,那幾隊人馬中,似有一隊便是自己派往建昌的運糧隊,而另幾隊兵馬,正在圍追堵截,一副斬盡殺絕的模樣。
俞靖見到屬下被如此追殺,心急如焚,不顧下屬勸阻,執意要領兵開城接。
正在西門打開的時候,九江的東城,金日拜領着五千騎兵,三萬湘軍步卒,加起來四萬精兵,在李天佑的帶領下,如同一羣也野狼般殺向九江城。
主將俞靖被吸引出城,東城的官軍抵抗出人意料的微弱,城頭上就沒有射出來多少箭矢,也沒有拋出來多少石彈,傷人數目更是少得驚人。
從城頭扔下來的滾木擂石也是不多,而且多半是很隨意地亂扔下來的,這樣的攻擊,根本就上就砸不到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