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一章 “七王議和”

官軍全面龜縮表現;湘軍連日單方面的轟擊,讓京城裡的知情者一片愁雲慘淡,像是看不到路的盲人一樣,毫無安全感。大部分的貴戚也都開始思考起了退路……自己的金銀、豪宅、美眷都要有保證才行啊,不管是爲了哪個君王效命,圖的不就是這個麼?

胡廣、王艮、吳溥、杜文長四個贛鄱吉安老鄉,聚集在吳溥家中議事。四人商量半天之後,也沒個辦法,四人都知道破城之日就在眼前,一時間屋內愁雲慘淡。

狀元出身的胡廣悲慼道:“諸位,真是有心殺賊,無力迴天。上十二衛士氣低落,人心渙散,只怕朝廷已是凶多吉少。”

吳溥嘆息道:“湘王父子謀逆,天地所不容,縱然他們入了南京,佔了皇宮,也難逃千夫所指,天下唾棄的下場!可惜,吾等都是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不然,必定提刀躍馬,殺他個措手不及。”

杜文長嘆息道:“德潤兄如此胸懷實在令人佩服,同爲贛鄉文士,杜某願以諸位爲前瞻,誓死效忠皇帝陛下。”

胡廣不甘落後,慷慨激昂,說如果天不垂佑,他亦無顏面苟活於世,朱柏父子要是打進城來,他便頭一個以身殉國,報效皇帝,絕不事逆。

三人先後都表了態,信誓旦旦要在破城之時爲朱允炆盡忠殉國。

唯獨一旁的王艮聽了三人的話,沒有表態,沉默不語,只是神情黯然,涕淚俱下。

戰前的緊張氣氛籠罩着南京,大街上早沒了過往的行人。

從吳溥家出來與其他人告別後,杜文長和妻子一同往家走。

杜文長的妻子讚歎道:“夫君,胡大人、吳大人精忠報國,誓以死節,真乃讀書人的楷模。”

哪有人盼朋友死的?要擱後世,這杜文長妻子的思想品質就很值得懷疑了。

但此時不同,按封建傳統的道德觀念,“國難顯忠臣”,爲“殉國”而死的大臣無疑是最高尚、最光榮的。所以杜文長妻子的高興,完全是爲胡廣、吳溥而感到崇敬,爲自己的丈夫,有這樣的同僚和朋友,而感到自豪。

杜文長卻搖頭道:“我們三個是不會殉國的,會殉國的只有王艮!”

杜文長的話剛說完,就聽見隔壁的胡廣對家人叮囑道:“外面亂得很,要把家裡的豬看好了!”

杜文長苦笑着對妻子說:“國將不保,胡廣仍舊如此珍視財物,連家裡的一頭豬都捨不得,他會捨得自己的命嗎?這就是官啊。慷慨激昂只是口頭上說一說而已,包括你相公在內,我們三個其實已經打算投降了。剛纔只不過是在互相試探。”

說到這裡,杜文長停頓了一下,對滿臉不可思議的妻子作揖歉然道:“死,不能起到任何作用,爲夫也捨不得你。對不起,爲夫怕死,也不敢死……我想留下有用之身,爲大明做些有用之事。”

“夫君快快起來。活着挺好的,挺好的,我其實也不想你死!”夫妻二人真情流露之下,當街互相抱住,哭成一團。

半響之後,杜文長才擦乾眼淚,對着王艮家宅的方向跪拜磕頭道:“只可惜了敬止(王艮字)。他剛纔聽聞國之將破,不曾言語,獨自以淚洗面,他纔是真正的忠義之臣。杜文長遠遠不如矣。”

過了一會兒,也是與吳溥家相鄰的王艮家果然傳來了哭聲,原來,王艮一回家就喝下毒酒殉國了。

傷心欲絕的王家老小呼天搶地,嚎哭陣陣。杜文長夫婦在街上對着王家跪到半夜,方纔唏噓離去。

……

朱柏與朱久炎通過東廠的情報,對雙方態勢的變化可以說是瞭如指掌,也就是在城中人心最不定的時候,朱允炆再次派出了談判使者。

當日下午,谷、韓、沈、安、唐、郢、伊七位親王,以朝廷“議和”使節的名義小心翼翼地走進了湘軍的軍營。

這次的談判卻不是朱允炆與馬皇后先前商量的拖延之計,而是他真的怕了!

四十萬兵馬的圍城可不是開玩笑的,入目之處,一座座帳篷井然有序,哪裡都有重兵把守,不遠處還升起裊裊炊煙,湘軍士兵正們在埋鍋造飯,湘軍營地內燒飯的竈上擺滿了各種肉和綠菜,鍋內的肉湯燉菜飄着香味。餵馬的軍士抱來了精細的草料,把一個個馬槽裡填的滿滿的,一匹匹戰馬歡快的享用着槽裡的新草。

七王在幾名何耀祖的護衛下來到朱柏大帳門口。

帥帳之內周圍戒備森嚴,門口兩隊黑甲武士守衛,個個全副武裝,軍容整齊,威風凜凜。七王的隨行護衛皆爲湘軍的氣勢所震懾,戰戰兢兢地聽候葉信安排,走到旁邊的營地等候吩咐。

不僅是這些護衛,谷、韓、沈、安、唐、郢、伊七王的心情也都十分緊張,他們都在擔心自己以後的命運,也擔心朱柏父子對他們的態度。

七王之中最不緊張的就屬谷王了。谷王自從被燕王嚇得棄封地逃回南京之後,也曾被朱允炆勒令去太廟思過。

不過谷王是那種很會來事的人,被罰期間,讓家人使錢走了李景隆夫人袁氏的門路,搭上了馬皇后的線。朱允炆疑徐家之後,爲了掣肘徐輝祖,聽了馬皇后的意見,將城中的親王都擡了出來。

朱允炆受了馬皇后的枕頭風,居然認爲在南京人心浮動的時候,城中這些安分守己的叔叔們,比徐輝祖忠心……在這種人心浮動的時候,忠誠比什麼都重要……

在朱允炆的神奇操作下,七王之中資歷最好、排行最高的谷王再次抖了起來。不僅太廟受罰結束了,更是手持聖旨把守金川門。金川門可是南京最重要的門戶,朱允炆此番安排,足見其信任。

不過朱允炆雖然信任,但谷王可不會領這個情。他雖然膽小,卻是精明的很,在最艱難的時候,倒是想起叔叔們了?要用叔叔們了?若真給你穩固住皇位,你以後不一樣要繼續削藩嗎?

宣府的谷藩雖然被燕王攻佔,可谷王可從來沒有打算放棄過。建文朝廷敗亡是肯定的了,要想拿回宣府,還是要藉助湘王府的力量,除了湘王府,還有誰能跟不講道理的燕王扳手腕?

所以一拿到守金川門的聖旨,谷王不僅馬上答應郭英,更是暗中派人聯絡上了江陰侯府,三方約定了時機一起打開金川門。谷王的想法很簡單,他知道朱允炆沒幾天好活了,他已決定開門投降,這樣也算立了個從龍大功。

湘王府若是坐穩皇位,看在他的開城之功上,宣府的封地還不幫他討回來?念及於此,谷王不僅不緊張,更是有些心猿意馬起來。

此次來見朱柏父子,明着是奉皇命議和,暗中谷王則拿定主意,無論如何也要找機會表明心跡,讓他們知道自己已經暗中投誠。

“王爺駕到!世子殿下駕到!”就在谷王胡思亂想之際,馬進忠尖細的聲音傳來。七位親王忙側身,讓出道路,臉上掛起笑容,朝着一前一後走進來的朱柏、朱久炎問好。

朱柏父子都沒有說話。帳內安靜得連一支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

這種寧靜,在七位親王看來,充滿了恐怖與不詳。不一會,豆大的汗珠便從七人的額頭上滴落下來。

“呵呵!”忽然,朱柏身邊的朱久炎忽然傳來了一陣笑聲,只是這笑聲卻多少有些陰陽怪氣的意思,讓七位親王更覺緊張。

“不知諸位兄弟前來所謂何事?”朱柏終於說話了,不過語氣也滿是譏諷,“據咱所知,諸位都在城頭爲皇上守城,此刻卻對咱這個逆賊帳中,回去後就不怕被清算嗎?”

七人啞口無言。過了好一陣,谷王方乾笑一聲道:“十二哥說笑了,咱們此次可是奉皇上之命前來,是想請十二哥罷兵的!皇上心意頗誠,願尊十二哥爲鎮國親王,共治天下!還請十二哥看在骨肉情分上,能就此罷手!”

其實谷王恨不得立刻向朱柏袒露心扉,不過此行一共有七人。其他六兄弟的心意,谷王不太瞭解,因此當着其餘六王的面兒,也只得就着場面話說。

朱久炎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七個叔叔。其實就在剛纔,他和朱柏就接到了孫禮送來的郭英的親筆密信。在信中,郭英詳細稟明瞭京中情況,並將自己新近成功策反的名單悉數列上。

這份名單中,谷、韓、沈、安、唐、郢、伊七王都榜上有名,且都排在最前列。而谷王則更是已用行動聯繫了江陰侯府,做出了歸附之舉。這也就是說,眼下這七位朱允炆的說客,其實暗中都已是他湘王府的人了。

方纔朱久炎發笑譏諷,也不過是心情大好後的一陣打趣而已。

當然,這其中也包涵了朱久炎對他這幾個叔叔牆頭草行爲的不屑和輕蔑。

現在,朱久炎要考慮的是,要不要當着所有人的面兒,把這份底細揭開。

本來,朱久炎最看重的是谷王,因爲他把守着金川門。不過撇開其他六王,似乎又有些說不過去,反而會讓六王對郭英策反的真實性產生懷疑。

萬一他們感覺受到了冷落,繼而想歪了,重新轉回朱允炆那邊去告密,那可就划不來了。畢竟,他們可跟朱權不同,都是屬牆頭草的。

可若說出底細,那這七王便從此連爲一體。若相處的好,自然會降低開城的風險,若是其中有人三心二意,那七王可就是有了全軍覆沒之險。

在郭英策反的朝臣中,就數七王的分量最重,影響最大,他們若全部暴露,那湘軍就只能不計傷亡、不計後果的強攻南京了。

跟朱柏對視一眼,朱久炎收到了朱柏的決定:當面解開這個蓋子。

其實原因也簡單:谷王就不說了,其他六王單有親王之名,卻無封地,換句話說,他們六個都是建文削藩的直接受害者,從階級立場上跟朱允炆就是死對頭!

此刻湘軍團團圍城,南京城也是內部不穩,六王也要考慮自己的未來。因此,他們六人的歸降,應該都是真心誠意的。

既然朱柏已經定了主意,朱久炎就代父說出來了不好說的話,“諸位叔叔不必惶恐。你們願意協助我湘王府靖難之事,武定侯早已通知了爲我們。現在我湘王府與諸位叔叔又都站在一起了!”

朱久炎這話一出口,七王俱是又驚又喜。喜的是朱久炎這話,無疑是對他們七人身份的承認,且“協助靖難”之語,更是明確告知了他們,奪取京城之後,朱柏登基,他們都有從龍之功!這正是七人最爲看重的。

而與此同時,七人又各自驚訝:其他六王,居然也已經暗地裡降湘王府!由此可見,朱允炆是何等的不得人心,是何等的不被人看好。

想透了這一點,七王紛紛爲自己的選擇而感到慶幸,同時也更加堅定了跟着湘王府幹的決心。

話既已說開,那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

緊接着,谷王就把朱允炆命各王督守城門之事說了出來,並着重講了他與郭英、吳高已利用各自的關係,將金川門的守將都拉攏了一通,不少將領也流露出了歸降之意。

這真是個讓人欣喜的消息,沒想到這位曾經因爲燕王的到來,而聞風喪膽,拼命南逃的谷王,居然也能幹出讓人刮目相看的事。

看來沒有哪個塞王是個廢物,自己以前小瞧了他們。朱久炎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過來:谷王好歹也在宣府跟北元作戰了多年,又豈會沒有一點本事?當初南逃,除了知道燕王的本事外,更是不想跟着建文朝廷陪葬,想來他也明白他的建文侄兒,如此倒行逆施,認定了建文朝廷早晚得完蛋。

不只是牆頭草,還是個人精!朱久炎對這位叔叔做出了評價。不過這也沒什麼,如今這形勢下,倒過來的牆頭草是越多越好。

……

PS:歷史有時候就是一面鏡子,越是危難的關頭,越是能看穿一個人。

今天章節裡的故事小匪按照歷史改編了一下,歷史上的杜文長原來是解縉。因爲解縉被朱久炎抓了,只好安排個龍套頂上。

王艮(1368年生),吉水人,解縉、胡廣老鄉,且和胡廣是同榜及第,本來按考試成績他應該中狀元,因爲他的殿試策對最優,但建文帝嫌其貌醜,便將儀表堂堂的胡廣選爲狀元,而王艮只能位居第二。

就這樣,胡廣成了建文朝第一個也是唯一一位狀元。建文帝對胡廣恩寵有加,不僅點了胡廣狀元,而且還賜了名字。建文帝認爲胡廣這個名字不好,“胡”在當時多指北方少數民族,而“胡”還“廣”了,意思不是說北方胡人領土擴大,不妥,於是賜名爲“胡靖”,意爲“北方敵國被肅清了”。又點狀元又賜名,可以說建文帝對胡很是高看一眼。

按說,王艮這樣被建文帝冷落的才子,是不應該爲皇帝盡忠的。

而胡廣這樣的名門之後,又是被建文帝欽點的狀元,是應該有些忠君報國氣節的。但之後發生的事,這幾個文人士大夫的所作所爲,就頗令人拍案驚奇了:

王艮自殺了,成就了一世英名。顯然,他死的忠烈。而其餘貪生怕死之輩,在史書上留下可恥的臭名。

解縉後來得到了重用,還在立儲上面發揮過重大作用。最終,因爲他太愛耍聰明,朱棣把解縉打入大牢,最後慘遭活埋。

胡廣倒是混得最好的一位,入了內閣,而且經常跟着朱棣去打仗,打完,吹牛逼的事情也就是刻碑記功,都讓胡廣幹。

PS後的字,不計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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