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周圍將士的傷亡越來越重,好不容易鼓舞起來的士氣也漸漸萎靡,燕王的臉色也隨之漸漸變得鐵青。
他慢慢退到了牆角,全神貫注地盯着城下的動靜。哪怕明知朱久炎在耍疲敵消耗戰,他也絲毫不敢放鬆警惕,只能被牽着鼻子走。朱久炎能夠好整以暇的炮擊北平,因爲主動權都在南軍手中,佯攻隨時可以變成總攻;而燕軍已經處於絕對被動的地位,要不,他也不會去勾結阿魯臺。
把將官們提議的,讓輔兵上來替換一段時間的建議否了之後,燕王咬着牙對各部下達了,十二個時辰輪班守城的死命令。
“任何人都不能放鬆警惕,一絲一毫都不能!違者,斬!”
……
在朱高熾的暗中幫助下,朱高煦如願以償的以副將的身份加入了北上“勞軍”的隊伍當中。丘福見到朱高煦心中充滿了不安的情緒,不過,他又能說什麼?
如今的情況之下,燕王誰都不信任,對他丘福也是如此,要不怎麼一聽旁人建言就將朱高煦給加了進來,還不是對親生兒子最放心,讓兒子跟來監軍嗎?
可嘆的是,連你最信任的兒子,好像也跟你離心離德了……
丘福沒有什麼不同的表現,他點齊兵馬與物資之後,便與朱高煦一道帶着人馬向北奔馳而去。
北風吹拂朱高煦的臉龐,這個季節的風雖然很舒服,但他此刻的心情卻很沉重,這條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走過千百遍……當年元順帝帶着一衆貴族北逃,其身邊草原人、色目人、漢人都有。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都是靠各種稅收供養的職業軍人,他們只會壓榨百姓,不會耕作,更不會放牧、擠馬奶、剪羊毛、製作蒙古包。
專精騎射的他們受到北元朝廷與各部落的派遣,南下劫掠百姓、與大明軍隊作戰是他們、重新奪回江山是他們的目的。
曾經他與張玉、朱能、丘福他們從這裡北上抗敵,跟隨着父王,縱橫天地間,宣揚大明國威。
當年與這些南下的強盜廝殺了多少次?已經記不清了……有多少生死與共的戰友,死在這些強盜的手中?只記得他們的名字,很多人的樣貌都在記憶中有些模糊了……
父王從小教育自己要忠於國家、忠於民族,自己覺得理所當然,自己那麼的敬佩父王、是如此的崇拜父王。可是父王這段時間裡的所作所爲,卻讓自己發現,從小受到的教育,長大後經歷的戰鬥,曾經爲之付出一切的拼搏,是多麼的可笑!
雖然已經求得了朱久炎的保證,留父親一條性命,可是這些南下的草原人惹下的殺戮,真能一筆勾銷嗎?自家的結局又會如何?
朱高煦神情凝重地回頭看了看南方,朱久炎此時應該行動了吧?快點打贏吧,免得我背叛父王;父王,敗了算了,還有脫罪的機會,朱高煦如是想。
……
在朱久炎十二時辰不停歇地騷擾、轟炸之下,燕軍將士不僅疲憊不堪,軍糧更是消耗迅速,哪怕燕王打出“平價購買”的名義向城中商戶、百姓收集了不少餘糧,也禁不住如此消耗。
如今的北平城物價虛高、民不聊生,被“平價購買”收購的大部分糧商開始接連破產,城中只餘一間商行還有存糧,那便是有朝魚國背景的——永豐商行。
這商行的辛掌櫃落戶北平之後,不僅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更是結交了不少燕藩文武將官,甚至連燕王府都時常走動,跟燕軍做起了買賣,從那些接連不斷的軍需訂單便能看出,燕王對其是十分認可的,這也間接證明了永豐商行的強大實力。
看來那姓辛的掌櫃是朝魚國前皇室的傳聞,並非空穴來風。燕王府的西廠如今已歸金忠主持,金忠依照燕王的命令再度派人調查過永豐商行幾次,但仍舊沒發現什麼可疑之處,據朝魚那邊傳來的消息,這家商鋪似乎是朝魚國內反對派的主要資金來源。
辛家是一心想奪回政權的朝魚反對派;燕藩是一心奪取帝位的大明反對派。反對派與反對派之間是可以合作的,尤其按照地理位置來說,簡直是天然的盟友。現在永豐商行的物資已不再外賣,只專門供給燕軍,北平城裡的富戶、官員都只能按人頭從王府分配到每天的定量物資。
燕王看過金忠的調查報告後也就放下了戒心,開始在永豐商行進行最大規模地採購。
永豐商行的總部現在已經搬到了高陽王府外邊的大街上,門面很大,裝修更是華麗,非常顯眼。臨街的是北平城中最好的鋪面,進門便能看見堆積成山的糧食、鹽巴、油鹽醬醋、水果、衣物等等,店鋪裡一般不會有守衛,也沒人敢來這裡鬧事,連過往的行人都沒有,因爲燕王專門掉來了個百戶所專門看管這裡,儼然是軍事重地的防備機制。
商行裡雖然沒什麼客人,但來來往往的人卻不少,帳房、夥計、力夫都在忙碌着,在燕王府文官的督促之下,沒有一刻能夠停歇。當然,錢財燕王還是照給的,並且還高出市價,畢竟,永豐商行的渠道若是沒了,燕軍馬山就有斷糧的風險,豈能不加以籠絡?
所以,“負責保護”此地的燕軍將官對於辛掌櫃自然是恭敬有加,這不,見到辛掌櫃過來,他們連規定的搜查程序都免了,直接笑臉放行。
辛掌櫃還禮之後,便從前廳走過,往後頭走去,這裡是庫房重地,放置着商行裡的囤貨,裡面只有一個首席賬房負責看貨以及統計進出。這個賬房的身後是一間小辦公室,這就是辛掌櫃的辦公場所,每天進貨出貨的總賬都在這裡完成。
辛掌櫃落座之後,外頭的總賬房就走了進來。他是真正的朝魚國前朝皇族,叫辛禑,辛禑從小對於中國的算術極爲癡迷,更是熟讀四書五經。他來大明是想參加科舉的,但走到北平的時候,聽聞建文朝沒了,燕王又正跟建業新朝打仗,南下之路斷絕,科舉時間錯過,只得留在有朝魚國背景的永豐商行中當了個總賬房,等待下一次的科舉考試。
辛禑來到辛掌櫃面前,用朝魚話說道:“朱高煦闖進了朱高熾的世子府,兩人屏退宮人,單獨密談了半個時辰……沒過多久,燕王便改了主意,讓朱高煦加入了丘福北上的隊伍當中,當了個副將,隊伍已經離開了北平一個時辰。”
辛掌櫃聽後滿意地笑了,同樣用朝魚話說道:“好!看來果真如太子殿下所料,不僅是朱高煦看不慣朱棣的行爲,連朱高熾都對朱棣的行爲產生了不滿,南下的草原人這下都回不去了!”
辛禑有些不放心地問道:“朱高煦真會幫我們反朱棣嗎?他們可是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