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你好大的膽子……”
“許不令,你竟然……”
小廣場上一團亂麻,衆人逃避躲閃間響起了一串呵斥聲,轉瞬又在各色煙霧中消散一空。
不久後,混雜的毒霧慢慢消散。
赤色黎明灑在屍骸遍地的小廣場上,圍觀的江湖人被鎖龍蠱駭的作鳥獸散,唐家子弟都逃到了莊子後方。
殘缺不堪的盤龍影壁前,唐蛟的無頭屍體趴在地上,頭顱落在幾丈外。
“咳咳——”
賈公公用袖子掃了掃石塊上的雪沫,慢悠悠坐下,看着眼前的淒涼場景,沉默了片刻,輕聲嘆了句:
“這就是江湖呀……其實也沒甚意思……”
宋英雖然沒受重傷,不過方纔的搏殺,確實有點走鋼絲的驚險,此時臉色還帶着幾分薄怒。瞧見唐蛟死了,祝六也跑了,他沉聲道:
“許不令肆意妄爲,阻撓緝偵司辦案,導致打鷹樓賊子逃脫,還殺了唐蛟,此舉與謀逆無異……”
賈公公坐在石頭上歇息,擡了擡手:
“咱家老了,不是神仙,剩下的事情,宋大人自己安排。咱家也出身幽州,當年打仗的時候,跟着兵馬走南闖北,事到如今,也該落葉歸根了。”
宋英話語頓住,雖然緝偵司確實需要一個能對付祝六、厲寒生的高手,但無論是朝堂資歷還是武人輩分,宋英都沒資格號令這位服侍三人國君的老太監,當下也只能附身一禮,手按雁翎刀無聲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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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灑在千里雪嶺之上,山野河岸時而還爆發出廝殺,打鷹樓門衆四散而走,狼衛精銳和唐家子弟在後方追趕,騷亂並未隨着唐蛟的身死而結束。
不過從唐家莊逃走的江湖人,已經把今天發生的大事兒,以驚人的速度往外擴散了出去。
先打宋英,再戰賈公公,後殺唐蛟!
此等匪夷所思的戰績,不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至少在當代,無人能出其右了。
不管勝負如何,連戰這三人沒有吃大虧,已經足以讓人瞠目結舌,更何況,許不令明顯還佔了便宜。
江湖人的名聲是一拳拳打出來的,僅憑現在的戰績,許不令位列武魁已經當之無愧,連今天大展劍聖之威的祝六,都被遮蔽了鋒芒,成了新人出頭的陪襯。
不過,正如很多人說過的那句話,許不令什麼都好,獨獨錯在不該出身於王侯之家。
以王侯將相的角度來看,許不令今天干的就全是蠢事兒了,爲了幫師父報私仇,非但不幫朝廷辦案緝拿賊子,還出手搗亂,不僅和賈公公、宋英動手,還硬殺了對朝廷鞍前馬後的唐蛟。
這要是傳入了天子的耳朵裡,哪怕不被扣上和祝六串通一氣意圖謀逆的帽子,也沒什麼好果子吃。
當然,許不令也不在乎這個,至少和目前狀況比起來,千里之外的天子是什麼心情,他根本就不在乎。
雪嶺的山坡上,晨風簌簌,冬日的暖陽讓天氣稍微暖和了幾分。
寧玉合摟着許不令的胳膊,以淚洗面,不停的在哭,卻不傷心,反而帶着幾分喜極而泣的笑意,語無倫次的說着些:
“令兒……謝謝你……孃親泉下有知,肯定會瞑目的……唐蛟這王八蛋終於死了……”
揹負多年的血仇得以血償,還是手刃的仇家,寧玉合心中的擔子放了下來,徹底變成了一個小女人,抱着丈夫的胳膊,有千般心聲想吐露,卻不知該怎麼表達,眸子裡只剩下感激。
許不令心裡暖暖的,杵着長槊在雪嶺上行走,甩開尾巴的同時,也在尋找滿枝她們的下落。
瞧見寧玉合喜極而泣,許不令擡手摟住了她的肩膀上:
“師父,我順手爲之,沒什麼好感謝的。”
寧玉合搖了搖頭,白皙如玉的臉頰上帶着點點淚花,把許不令的胳膊抱在懷裡,抱得很緊,柔聲道:
“沒有你,我殺不了唐蛟,反正就是謝謝……以後,以後我就退出江湖隱姓埋名了,你想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許不令聽見這話,哪怕方纔再兇險,此時也心滿意足了,眉眼彎彎笑道:
“真的?”
“真的。”
寧玉合滿心情緒不知該怎麼表達,咬着下脣左右看了下,便踮起腳尖在許不令臉色啵了一口,仍覺不夠,又把許不令往地上摁,輕聲道:
“令兒,你累不累?我伺候你一下吧……”
???
許不令本來還不累,聽見這話頓時累了,喘了口氣在雪嶺上的一棵大松樹下靠坐着,搖頭笑道:
“師父,你想什麼了你,大白天還在外面,你怎麼伺候我?”
“我……我……”
寧玉合內心激動與感激並存,什麼禮義廉恥、長幼尊卑都給忘到了腦後,連道士和師父的身份拋去了一遍,在許不令旁邊跪坐着,柔聲道:
“你想讓我怎麼伺候,我就怎麼伺候,什麼都可以……”
“……”
許不令輕咳一聲,左右看了幾眼,四下無人。方纔一場酣暢淋漓的大戰,本來就讓人熱血上頭,此時來點放鬆情緒的小戰鬥,好像也不是不行……
“呃……師父,你來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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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我知道怎麼弄……”
寧玉合臉色紅了幾分,盯着許不令的面容,猶豫了下,便將風韻身段兒騎在了許不令腿上,擡手解開衣襟的細繩,露出繡有荷花的牡丹肚兜。
晨光之下,佳人如玉,美豔不可方物。
只是光天化日,荒山野嶺,許不令反倒是有點不自然了,擡起手來:
“師父,你自重……”
寧玉合解開背後肚兜繫帶的動作一頓,疑惑道:
“嗯?不要嗎?”
許不令眨了眨眼睛:“嗯……我就說說,欲拒還迎嘛,你繼續就是了……”
“哦……”
寧玉合柔柔點頭,稍許過後,又略顯尷尬的道:
“令兒……坐不下去……”
“算了,師父趴着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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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日不知不覺掛在了雪嶺上空,天氣暖和起來,山野間的些許殘兵也徹底銷聲匿跡。
白袍鋪在地上,給白雪皚皚的雪嶺帶來了幾分春意。
“嘰嘰喳喳——”
不知何時,一隻小麻雀停在了大松樹光禿禿的樹枝上,好奇的看着下方姿勢古怪的男女。
大松樹下,寧玉合臉頰上掛着汗珠於淚珠,正躺在許不令胳膊上休息,瞧見樹上冒出了鳥兒,推了推男人的胳膊:
“令兒,來人了。”
許不令這次是真累了,嘴裡叼着草根曬太陽,不怎麼想動彈。
不過小麻雀先到,鍾離玖玖必然馬上冒出來,總不能在玖玖姑娘面前和師父睡覺覺。
許不令一頭翻起來,穿上了袍子,微笑道:
“師父,你真是太貼心了。”
寧玉合經過一番受刑,情緒已經穩定下來,性格的溫柔和靦腆重新恢復,臉色紅了幾分,有點後悔方纔的一時衝動。
不過事情都做了,只要許不令高興,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寧玉合繫好了衣袍,暫時把唐家的事兒拋之腦後,看向上方的小麻雀,柔聲道:
“令兒,你是不是看上鍾離玖玖了?”
剛剛體會了師父的細心呵護,許不令臉皮再厚,也沒好意思說寧玉合不喜歡的事兒,顧左右而言他道:
“嗯……玖玖姑娘本事挺大,今天若非她出手,還不知道要打到什麼時候去,想脫身很難……”
女人心思都是很敏感的,寧玉合也一樣。瞧見許不令沒有直接否認,便曉得鍾離玖玖這婆娘肯定用手段勾引了許不令。
不過寧玉合孃親便是唐家的偏房,受盡了那些得寵女人的刁難,從心底便討厭那種仗着夫君寵幸欺負其他人的行爲,猶豫了下,只是輕聲道:
“令兒,你若是喜歡,我不會阻難的,哪怕是喜歡清夜……我老實當師父,偷偷陪着你就是了……不過鍾離玖玖這婆娘,心術不正還詭計多端,進了你的後宅肯定興風作浪,你要是看上她的姿色,隨便接進門即可,千萬不要搞大場面,也不要讓她騎在別人頭上,讓她當老幺就行了,不然你那些姑娘,非得被她欺負死……”
“呃……”
許不令呵呵笑了下,對此沒有評價。
寧玉合就是不喜歡鐘離玖玖,見許不令還猶豫,便蹙起了娥眉:
“令兒,我說真的,她什麼手段都會,討好男人的本事想來也不差,你現在就慣着她,以後她還不得上天……”
“呦呦呦……”
正說話間,一陣嬌滴滴的聲音傳來,踩着積雪小跑過來了的鐘離玖玖,出現在了山嶺上方,探頭看了一眼:
“寧玉合,你在和徒弟交代什麼?不會再說我壞話吧?行走江湖得講道義,姐姐我今天可是幫了你們大忙……”
說話間,鍾離玖玖眸子掃過二人腳下的雪面,明顯能看到某些部位壓出來形狀,膝蓋、手肘什麼的,這姿勢……
寧玉合察覺不妙,用白色繡鞋掃了一下,便把犯罪現場給破壞了。表情恢復了往日的不食人間煙火,不冷不熱的道:
“你以爲誰都和你一樣,喜歡在背後給人使絆子?”
這話也算問心無愧,在寧玉合看來,她方纔算是給鍾離玖玖說好話,並沒有把鍾離玖玖往出攆。
鍾離玖玖眼神顯出幾分古怪,不過也不好說什麼,只是瞄了謙謙君子般的許不令一眼。
許不令坦然自若,拿起靠在大松樹上的兵刃,走向了山坡上方:
“玖玖姑娘,多謝了。”
鍾離玖玖眼底怪怪的,神色倒是頗爲正常,走到許不令跟前,並肩而行,把兵器也接了過去,笑道:
“別光嘴上感謝,姐姐我的便宜可不是白佔的。一共就三瓶子鎖龍蠱毒霧,送你那瓶不算,這瓶可是我保命的東西,看在咱們交情的份兒上,給你打個折,要你五萬兩銀子不過分吧?還有哪些奇門毒霧……”
寧玉閤眼中顯出幾分不滿,走到二人之間,把鍾離玖玖擠開,冷聲道:
“你怎麼不去搶國庫?有蠱蟲在手,毒霧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哪兒有你說的這麼貴重?”
“嘿—”
鍾離玖玖這就不服氣了,將刀劍丟給寧玉合:“你個外行懂什麼?你知道攢一瓶毒霧要多久嘛?毒蟲那是用血養的,我光吃補氣生血的藥材,每年都得花不少銀子……”
許不令不想兩個人見面就吵架,自然得當和事老,微笑道:
“請玖玖姑娘當門客,所有花銷自然由我包攬,這沒什麼好說的。不過玖玖姑娘,方纔爲什麼要丟鎖龍蠱,我感覺還沒到那程度……”
鍾離玖玖嘆了口氣,搖頭道:“你是沒啥事,祝六被賈公公開了三道口子無法止血,又被宋英纏住難以脫身,再打下去就得失血過多拖死了,滿枝求我幫忙,我纔出的手,不然也想看看你能不能打過賈公公。”
說起賈公公,許不令回想了下,無奈搖頭:
“勝在年富力強罷了,論武學造詣,差的不少,不過賈公公今天也教了我不少東西,受益匪淺,回去鑽研一段時間,應該就不會像今天這樣無計可施了。”
寧玉合輕輕點頭;“賈公公武魁一代人傑,又正好剋制你這種走剛猛路數的武人,能打過才奇怪了,你還年輕,習武是一輩子的事情,只要不鬆懈,總有睥睨天下的一天。”
許不令點頭,又詢問道:“滿枝她們在哪兒?”
“在承德縣住下了,賈公公打祝六可沒留手,金絲拉出來的三道傷口很長,我給他縫合上了,不過短時間肯定沒法再動武。”
許不令輕輕點頭,帶着兩個姑娘走出一段距離,忽然想起了什麼事情,朝及遠的東方看了一眼。
寧玉合察覺到許不令的目光,跟着看了看,並沒有什麼東西,便詢問道:
“怎麼了?”
許不令沉默片刻,輕笑了下:“沒什麼,走吧……”
“哦……”
寧玉合和鍾離玖玖不明所以,便也沒有過問,先後跟上了許不令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