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妞不置可否,牛杜鵑得了蕙孃的稱讚,心裡很高興,拉着牛二妞開始說村裡的八卦。
“二妞啊,你那個大嫂昨天又和你大伯孃吵架了,聽說昨天還打了你大哥,你大哥的眼圈都是青的,今天一天沒出門呢!”
牛杜鵑說的大哥大嫂,就是大伯牛林平家的牛俊雷和妻子萬氏。
牛大妞嫁過去不久,牛俊雷就去萬家提親了,年底臘月裡成的親。
萬氏生的豐滿,看着很富態,圓臉杏眼,很是標緻。只是她那雙眼睛像是天生會說話,掃到誰身上,都呈現出一種說不出來的嫵媚,很是風情。
剛剛嫁過來那半年,家裡還算是和睦,隨着時間長了,萬氏出門的次數多了,就引來耿氏的不滿,自己的兒媳婦跟別的男人打情罵俏是啥意思?可又不敢明說,她要是明說,只會敗壞自家兒媳的名聲,看來耿氏還是知道輕重的,只催促牛俊雷要孩子。
漸漸的一年都過去了,萬氏肚子裡還沒個動靜,耿氏着急了就會指桑罵槐,罵自家的老母雞不下蛋。
萬氏的性子更是潑辣,耿氏罵她一次,她就不讓牛俊雷上牀,逼着牛俊雷去找耿氏評理,別看牛俊雷長得五大三粗,其實是個慫包,夾在耿氏和萬氏之間沒少受氣。
這不,都三年了,萬氏還是沒能懷上,大概昨晚上吵架,還是因爲子嗣的事吧!
牛二妞噗嗤一聲笑着說:“他們家離我們這麼近,當然聽到了,大伯母罵萬氏是不下蛋的母雞。萬氏又說是種子不行,還說什麼肥沃的土地上是沒種的牛。”
牛杜鵑一聽有點蒙圈了:“啥意思?生孩子跟土地好不好啥關係,你們家的地挺好的,種子也好,打糧食不少啊!”
牛二妞也不好說自己知道,低着頭,憋笑。
蕙娘一巴掌打到二妞的頭上:“胡說八道,婦人家罵人的話你也偷聽,自己偷聽吧,還學給杜鵑,沒得給帶壞了。”
二妞擡起圓溜溜的大眼睛,委屈的說:“是大嫂的原話嘛,我也不明白啥意思,才說給杜鵑聽的。”
蕙娘嬌嗔的瞪了她倆一眼:“都是未出門的閨女,要矜持着,別誰的話都聽,誰的話都學,都是罵人的粗糙話,你們以後聽到了只能裝作沒聽到,你還學來說。那句話叫什麼來着,非禮什麼看?”
“是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二妞扯着長長嗓音脆生生的背道。
“整天還讀書那,都讀到狗肚子裡了。”蕙娘好笑的瞪了作怪的二妞一眼。
二妞嬉皮笑臉道:“那隻狗也比有些人強,有些人到現在都還沒背會那。”
蕙娘知道說的是小叔牛林祥,從小都讀書,沒幹啥貨,沒讀出個啥名堂還白白浪費錢,而那些錢,都是牛林安給賺回來的,真是白瞎了。
牛杜鵑也知道說的是誰,和二妞一起嘻嘻笑着,小聲說:“那不就是說連狗都不如。”
牛二妞挑挑眉,不在言語。
牛林祥書讀的不
好,老愛用《女戒》教訓二妞讀書,說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自己不幹活,不事生產,還老是說蕙娘偷懶,不過牛林祥嘴巴笨,腦袋也不好使,回回都被牛二妞嗆的臉紅脖子粗的。
二妞和蕙娘對他很不喜,連帶着牛杜鵑一家也看不上他。
三人在一起,連說帶笑,很是熱鬧,突然,從遠處傳來吵雜聲,只見跑得最前面的牛俊勇帶着一羣人,呼呼啦啦的跑了過來。
人還沒到門口便大聲喊道:“娘,娘,不好了,爹被人擡回來了。”
說着,一羣人就已經到了門口。
二妞吩咐杜鵑看着蕙娘不要亂動,自己快步跑過去把門打開,只見一羣人擡着一個人進來,牛林安躺在竹板上臉色刷白,疼的‘哎呦哎呦’直叫喚。
“這是怎麼回事?”開開門,一羣人都涌到院子裡來。
蕙娘在杜鵑和二妞的攙扶下,疾步來到牛林安的竹板前,渾身顫抖着,盯着領頭的人,焦急的詢問着。
來的一羣人中,大都穿着一樣的衣服,灰色短打,只有領頭的一個年長的人,穿着褐色長衫,頭戴藍色頭巾包着頭髮,一看就是一個管事。
只見這個管事對着蕙娘簡單作了一個揖,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道:“你便是牛二家的吧,我是咱們銀礦的管事姓樑,是這麼回事,牛二在挖山洞的時候,山洞塌了,埋裡好幾十個人,有的已經死了,牛二還算幸運的,砸斷了腿。”
說着從懷裡掏出一袋銀子又道:“這是主家給的二十兩銀子,給牛二看病,說若是他的腿好了,還可以繼續上工。”
那要是腿不好,是不是就當撫卹金了。
蕙娘一聽,腿就有點軟了,雖說恨牛林安對一家人很無情,可到底是三個孩子的父親,肚子裡還有一個未出生,若是牛林安倒下了,家裡可就沒有頂樑柱了。
二妞擔憂的看了蕙娘一眼,順手接過樑管事的銀袋掂了掂,二十兩銀子,也不算多,不過四年的工錢,二十兩銀子買兩條腿,還真是不划算,若因工死了,怕不止這個數,二妞很不厚道的想。
不是她很希望牛林安去死,實在是養個廢人還不如,讓人直接死去,還能得個好價錢。
唉!二妞心太黑了,不好,不好,再怎麼說這是本尊的爹。
二妞把銀子揣進懷裡,對着樑管事福了福道:“勞煩樑總管了,我替我爹孃謝謝您。”
說完,二妞利落的指揮在場的人:“杜鵑姐,你先把我娘扶到一旁,看着,別讓人給碰着了。大哥,你去裡間收拾一下,讓這些大伯叔叔們幫忙把爹擡到牀上,你給他們倒杯水喝,我這就去找大夫。”
樑管事聽說二妞要去找大夫,忙上前道:“不用了,不用了,已經找大夫看過了,還是郡縣有名的跌打大夫,現在腿已經綁上了,藥已經開來了。”
說着,一旁一個年紀不大幹淨的小廝,把手上提的藥,一股腦塞到二妞的手裡。
樑管事仔細的交代着:“外敷的
藥,每三天換一次藥就行,還有湯藥一天一次,這是一個月的,主家也都付過錢了。這些藥鎮上都有,這是藥方,用完了照着抓藥就行,若是養的好了,不出一年,人就生龍活虎了。”
二妞看着手上的藥,還真是不少了,四十多包,包成一個包裹很大,只是這才一個月的量,那要是吃一年,得多少銀子啊?
二妞看完藥,又拿着藥方看,兩張藥方,一張是外敷用的,一張是內服的,字跡不算潦草,有紅花,甘草等,活血化瘀的藥。這藥方很是對症,看來確實是郡縣有名的大夫。
“樑管事,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一下。”
樑管事看到二妞在看藥方,很驚訝,沒想到這個村裡的姑娘還識字,狐疑的掃了她一眼想聽聽她說什麼,於是點頭道:“姑娘請講。”
二妞指着這些藥問道:“這一個月的藥,有外敷的和內服的,總共花了多少銀子?”
樑管事愣了一下,說:“一共是一兩八十貫,加上看病的二十貫總共是二兩。”
“也就按二兩算吧,傷筋動骨一百天,加上恢復,差不多一年,一年十二個月,一個月是二兩,總共是二十四兩,減去已經有的一個月的藥量,後期的藥也可能會減少一點,算下來二十兩銀子也就剛好夠,樑爺,你們主家給的可正正好啊!”
二妞雖然年紀小,嘴巴也溜,噼裡啪啦的算法把樑管事都給算懵了。
本來樑管事來是施恩的態度,結果被二妞這麼一算,連醫藥費都差點不夠,頓時有點尷尬,訕訕的笑笑說:“那些死了人都是給的五十兩,牛二是傷着了,或許以後還能上工,這些只是養傷的錢。”
牛二妞也知道,主家給多少就拿多少,這麼多人樑管事也不可能貪污,二十兩若是普通的人家,買口糧都能吃好幾年了,主家也算仁慈。
只是牛二妞這麼說出來,是想告訴樑管事,她可不是普通的小戶人家,主家給的錢是賠償,不是施恩,是他們應得的,不用她去感恩戴德。
二妞“嘿嘿”一笑,道:“得,我年紀小,就這麼隨口一問,樑爺別放心上,等爹爹腿好了,回頭上工還要樑爺多多關照那。”
樑管事微微一笑,看着牛二妞的雙眼,閃了一下。
二妞接過大包小包的藥,就要放廚房裡,那個年輕的小廝又攔住了她說:“喂,你都不問這些都是什麼藥,要怎麼吃嗎?”
二妞指着藥包上的字說:“這上面不是有字嗎?外敷的,內服的,三碗水剪成一碗的,人家大夫寫的很清楚嘛!”
“原來你是識字的,這我就不用擔心了,當時大夫交代的時候,俺可費了老大勁了,說了幾遍都記不住呢!”年輕的小廝懊惱的撓了撓頭,嘟囔了一句。
牛二妞也沒有理他,回到了廚房。
樑管事看牛二妞的做派,挑挑眉,很是驚訝,這個小女子只是一個小村姑,不僅知書達理,算起帳來也門清,做事幹淨利落,條理分明,小小年紀不得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