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豐收的喜慶捷報中,帶來了太后病重的消息。太后在望山禮佛,從十多年前的那次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這一次傳來消息,卻是病重了。
皇上立刻派太醫院的醫正前往,隨行的太醫去了一半,各種名貴大補的藥材也從庫裡一批批運了出來。
那幾天,宮裡的氣氛很肅穆,朝廷上也很安靜。
若不是太后在病中依然囑咐皇上不可丟下朝廷,連下幾道懿旨,恐怕皇甫覺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看看的,最後只得將遠在賀方的安王給急招了回來,陪在太后病榻前。
太后病着,太醫們傳回來的診斷也總是支支吾吾,久不見好,似帶着不詳,散盡了秋天的豐收之喜。
窗子前。
“爹爹,父皇最近是不是很忙啊?”東兒趴在爹爹的腿上,看着掬清殿的大門。
“是啊。”佟日禮回道:“父皇的母后生病了,父皇很擔心,東兒不要去煩父皇知道嗎?”
“嗯。”
午膳時。
“爹爹,這個魚羹真好喝,上次父皇也吃了兩碗呢。”
……皇上又要忙朝廷的事,又掛心着太后的病情,這下了皇榜卻找不來什麼神醫,皇上急得連飯都吃不下了……
“那東兒送一碗過去給父皇好不好?”
“好!”
“那說是爹爹送的嗎?”
“就說是東兒送的吧!”
夜裡。
大殿的門突然被敲開了。
“夫子,夫子!”御書房的小太監急忙忙的跑了來:“夫子,您趕快去看看!”
“出什麼事了?”披着衣服坐起,佟日禮的心頭涌起不祥的預感。
“太后,太后她老人家昇天了!”
佟日禮手裡正穿着的衣服,掉到了地上。
“剛剛望山來人急報的!皇上聽到消息就沒出來過,萬公公怕出事,叫夫子您趕快去看看皇上!”路上,小太監拉着佟日禮奔走在夜色裡。
皇宮的夜裡,燈火通明,富麗堂皇且大氣威嚴,卻讓奔跑其中的佟日禮徒生一身寒意。
好不容易到了養心殿,大門閉着,萬全也只是靜靜看着佟日禮過來,臉上帶着悲哀之色,默默讓了開來。
“皇上是在裡面嗎?”佟日禮低聲問。
萬全點點頭。
“你們在外面守着。”佟日禮在萬全面前又停下,接着說道:“有些必要的東西,你們都開始準備了吧!”
萬全看着只穿着白色褻衣,從掬清殿跑過來的佟日禮消失在養心殿的暗色大門後面。
靜默的夜裡,似乎一隻張着大嘴的巨獸將那一抹白色纖細吞入其中。
英勇,無畏。
萬全的眼睛,紅了。
養心殿裡,連個蠟燭都沒有點,漆黑一片,佟日禮在黑暗中艱難的往前走。靠着之前淺薄的記憶,這才慢慢摸索到內殿裡。
佟日禮在前進的過程中撞到過牆,碰到過凳子,從大門到裡面,細碎的聲音就沒有斷過,養心殿裡卻沒有一點點的反應。
“皇上?”
佟日禮的聲音空曠的迴響,這裡似乎只有他一人。
他站在原地,有寒涼的風從一側隱隱吹進來,紗簾飄動,定睛一看,原來有一扇窗子開了,淡淡的月光也從那裡透了進來。
而那邊,好像也有一個人影子,一動不動。
“皇上?”佟日禮慢慢摸了過去,手伸向前,觸到了溫熱的體溫。他只能跪坐在那裡,看不清皇甫覺的表情,他卻能從那樣的沉默中感覺出他此時的悲傷難過。
“皇上。”緩緩的靠近,佟日禮還沒有完全接觸到皇甫覺,就被皇甫覺一把反抱住。
那樣的力道,帶着絲絲顫抖。
佟日禮無言的,只能用還算自由的手撫着皇甫覺的頭髮。
這個夜裡,不需要再多說什麼,因爲任何的語言都是那麼蒼白。
迷迷糊糊中好像換了一個地方,身體突然一暖。
“皇上!”佟日禮猛的醒了,一把抓住面前的人。
“朕沒事。”皇甫覺站在牀邊,將佟日禮的手放入被子裡:“你穿的這麼單薄,還是在被子裡捂捂吧,等下把薑湯喝了,不然得着涼了。”
“皇上?”佟日禮定定的看着皇甫覺,這才發現竟然都快破曉,天也微亮。
他明明是和皇上坐在地上,怎麼他就睡着了?
“朕走了。”
“皇上。”叫住皇甫覺,佟日禮艱難的開口問道:“您去哪兒?”
“朕?”皇甫覺的臉色帶着蒼白,薄脣勾起淡笑:“朕要去把母后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