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邪帶着莫愁、紅禾等人回了青巖去,沫蟬只覺d市驀地空了……雖然莫言還在家裡住着,可是她反倒要更小心與莫言保持距離,彷彿只爲了讓莫邪能更安心。
那個愛吃醋的小子,在青巖也一定不放心這個吧?
她剛去醫院看過了袁盈和紈素。紈素原本沒什麼大礙,只是怕有後遺症,所以一直留院觀察。這幾天休息下來,越發養得容顏如珠,光華閃放。
袁盈是被她和謝語柔一起給送進醫院的。因爲寄宿的羞花驟然抽離,袁盈自己瘋瘋傻傻了幾天,盡說些奇奇怪怪的話,唱些調子古樸卻歌詞香.豔的詞……開始把醫生給嚇着幾回,在沫蟬的小心周.旋之下才漸漸好了。
某個早晨,她終於醒過來,終於又是從前的袁盈。沫蟬原本也緊張,不知醒來之後的她,是善是惡。結果袁盈睜眼看見是醫院病房,前前後後都有醫生護士,便衝沫蟬叫,“瘋子哥哥呢?我想見瘋子哥哥!轢“
沫蟬便舒了一口氣出來,悄悄躲着擦掉兩滴淚。
雖然不曾喜歡過這個丫頭,不過對着這樣的她,也算替遠楓欣慰些許。
筌.
從醫院回家卻接到了謝語柔的電.話。她說她已經將袁家家產拍賣,所得錢款成立了一個信託基金,用以幫助江寧醫院的女童家屬;這個信託基金,將來也會關愛孤兒與留守兒童……
沫蟬欣慰,問謝語柔日後有什麼打算。
謝語柔便笑了,“你不必擔心我,我會活得好好的。你說過,這是麒麒的心願,同時還有袁盈啊……我準備留些錢,帶着袁盈一道出國去。遠楓不在了,那孩子怕是也難過。我希望到了國外去,能讓她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
謝語柔頓了一下,“我就不在國內等着袁克勤的宣判了。不過夏小姐拜託你,如果他真的被判了死刑,火化之後,請你通知我。我會回來帶走他的骨灰,依舊讓他跟我在一起……”
“我雖然也恨他殺害了麒麒和我前夫,可是該怎麼說呢——我卻也不後悔曾經愛過他,也會捨不得忘記與他在一起的這些年時光……夏小姐,我真沒出息是吧?讓你不齒了。”
“不會。”沫蟬搖頭,“這纔是人之常情,人心畢竟都是肉長的。”
此時此刻更覺得,其實“人”這個字真是人世間最美的詞彙。與狼族相比不算強大,如袁克勤所說也有這種各樣的罪惡和邪祟,但是人終歸是人,人心終究還是肉長,當所有風波平靜之後,最終綻放的,仍舊是人性本善的花朵。
香遠益清.
莫邪走了整個星期還沒回來。沫蟬掛着心,卻不想表露出來。
她明白,他這次回青巖是大事。耽擱的時間越久,就證明那邊事情的處理可能越棘手。她便不該在這個時候再給他添亂。於是她忍着,不給他打電.話。
不知是不是因爲這樣反倒靜了心,她這幾日洋洋灑灑將稿子寫完。從反駁晨報的臆測開始,寫到安南縣的鬧鬼傳說,再寫到湖西縣的陰婚與江寧醫院的關聯……
以寫秘事入筆,卻終究寫出的都是人文關懷:
安南縣賴以生存的琉璃瓦生意被時代淘汰,可是村中因多年取土燒瓦,而使得村民沒辦法恢復稼穡,於是村民生計成愁;
湖西縣因爲瀕臨湖泊,村民養魚致富。可是富裕起來的農民在精神文化生活方面卻頗多空白,於是陰婚一類民間習俗再度捲土重來,是時機該想辦法豐富村民的精神文化生活;
之後再淺淺點了幾筆媒體的行業自覺,不該成爲金錢馭使用,等等……
編輯部主任和主編看了,終於都拍板定案。還都說沫蟬這篇稿子寫得資料豐富翔實,立意高屋建瓴,完全不像是個菜鳥,而很有風範。
沫蟬不失時機提了一下葉樹森,“葉大叔算是我的師父,多虧師父指導得好。”
葉樹森也頗覺臉上有光,再加上之前那樁連環剖屍案本來也是他採訪中發現的,沫蟬幫警方破了案、此時又當着領導這麼給他面上貼金,葉樹森拍着沫蟬的肩膀由衷說,“丫頭,葉大叔果然沒有白看重你一場。”
沫蟬笑,心底卻暗暗說:大叔,我把這些榮譽都給您都沒關係,只求您別成爲定時炸彈,日後別引爆了青巖狼族的事兒就好…….
這件工作本是沫蟬、紈素、三書、琉森四個人的工作,因紈素在醫院,琉森行蹤不定,於是跟沫蟬一同接受表揚的還有三書。表揚完之後,三書誠懇地向沫蟬表達了謝意,並說要請沫蟬吃飯。
三書性子木訥,平素在辦公室裡也獨往獨來,主動請人吃飯這是破天荒未有的事,沫蟬有點受寵若驚。三書便痛快定下時間地點,約好了三日之後的週末。
“不如,到時叫上紈素吧?”
沫蟬有點不好意思單獨跟男同事出去吃飯,更何況是三書這樣古井的,到時候沒話說冷場了該怎麼辦?
“不必。”
沒想到三書斬釘截鐵地拒絕,還面色微微紅了紅,隔着黑邊厚眼鏡深深望了沫蟬一眼,“我是,單獨邀請你的!”
潘安等幾個同事登時都發了咽炎一般,集體垂下頭去咳嗽,外加各種擠眉弄眼。整得沫蟬都惆悵了。這算怎麼回事兒啊這?.
“不準去。”
週四晚餐桌上,沫蟬跟秦雅請假,說明晚不回來吃晚飯,而且可能會晚點回來。結果從外頭走進來的莫言就給聽見了,也不管秦雅在呢,揚聲就說。
沫蟬偷偷瞪莫言,嘴上逗他,“什麼時候也輪到你管我了?臭小子,趕緊洗手吃飯來吧!”
孰料這小子的書包還單手拎在肩頭,便立在原地直眉楞眼地瞪她,“我說了不準去,就是不準去!”
同在一個屋檐下住了這麼些日子,秦雅對莫言的脾氣也摸到了幾分。私下裡還跟沫蟬說過,“跟黑背狼狗似的,得順毛摩挲,不能逆着。要是脾氣好了,是個特別可愛的男孩子;一旦生氣了,閻王老子都狠不過他。”
老媽這一句“黑背狼狗”,樂得沫蟬好懸岔了氣兒。可不就是那麼個玩意兒嘛!
於是沫蟬自然看懂了媽對她使眼神兒,明白媽的意思是讓她順着來,別又逆着他。沫蟬當着媽的面兒只好忍讓,嘆了口氣幫他搬了凳子,又盛好米飯擺好筷子,“好莫言,先吃飯吧。有話咱們慢慢說。”
莫言這才沉默坐下了。吃糠咽菜似的,一口一口嚼着米飯。
其實每次看見這個場景,沫蟬就特想樂。想起莫邪說吃草的那個事兒,明白莫言每天晚上這樣裝,其實是真的挺難受的。她就小心記着,晚上的餐桌上多添點肉食,最不濟也從樓下小夜市買一包炸雞架回來。
秦雅身子弱,胃口不是很大,吃幾口就下桌了。跟鄰居幾個阿姨約好了到小花園去練太極扇,家裡就剩下沫蟬和莫言兩個了。
沫蟬就笑,指着炸雞架說,“別繃着了。狼吞虎嚥吧。”
莫言白了她一眼,抓起整個雞架扔進嘴裡,牙齒將那骨頭給嚼得嘎嘣嘎嘣的,沫蟬聽着都跟着一激靈一激靈的。兩下就嚥了,莫言聳了聳眉毛,“地溝油,真難吃。”
沫蟬就逗他,“我們家是窮人,能吃這個就不錯了。你要是嫌棄,那倒是趕緊搬走啊?”
“你想得美。”他顯然沒吃飽,黑瞳裡還漾着飢餓盯着沫蟬,“我就算當個吃素的狼,我也不走!”
“那餓死了怎麼辦?”
他黑瞳漸深,“你身上有肉……”
沫蟬啪地一摔筷子,“蹬鼻子上臉啊!”
他又呲牙,“難道你沒肉麼?你是骷髏啊?”
沫蟬衝他橫眉立目半天,嘆了口氣,“莫言,你能知道青巖那邊怎麼樣了吧?他一切,都害順利麼?”
莫言面上一黑,起身要走。沫蟬伸手扯住他袖子,“莫言,求你了。”
莫言咬牙又咬牙,方憤憤哼了一聲,“冬家就算會不滿,可也不至於公開在表面上頂撞小爺。更何況小爺手裡有羞花,再加上落雁冒充我的罪過——這回冬綠蟻肯定逃不掉了。”
他卻扭頭深深望沫蟬,“可是就算他們婚約能解,也不等於小爺就能跟你在一起。夏沫蟬,就算你姓夏,可惜你也只是人類。”
“當年我們吃過人類的大虧,又被舞雩控制過太久,所以沒有一個狼族希望小爺的妻子,會是一個人類——尤其,是有舞雩魂魄的人類。”
“又來了。”沫蟬委頓下去,“別又把我跟舞雩相提並論。我不是她,硬把我跟她說在一起,對我不公平。”
“只可惜有些事,你自己左右不了。”莫言嘆息,“可是如果你跟我在一起,我不是狼王,只是一頭普通的公狼,也許這一切就簡單得多。”
“好了不跟你說了。”沫蟬聽得心煩,起身走回自己房間去。
“夏沫蟬,我再說一遍,明晚不准你去跟那個呆子去吃飯!你要是敢去,我不保證我會對他做出什麼!”他睨着她背影,出言警告。
沫蟬頭都沒回,“其實開始我自己也還猶豫到底去不去;現在既然你這麼反對,那我還非去不可了!”.
週五一天,沫蟬都有點覺得不自在。跟三書同在一個辦公室,卻晚上要單獨吃飯,感覺總是怪怪的。不過三書自己倒沒見怎麼樣,沫蟬覺得彷彿反倒自己有點內個了似的。只是潘安他們一直衝她擠眉弄眼的,讓沫蟬覺得心慌意亂。
下班的時候,沫蟬還是給關關撥了個電.話。三書說不讓帶紈素去,那她帶關關去,三書就也說不出什麼來了吧?
沒想到關關這個沒節操的,竟然支支吾吾說今晚上有事,然後就跟做賊似的急匆匆地掛斷了電.話。沫蟬氣得衝電.話嚷嚷,“你這小妮子最近在忙什麼呢!等被我抓到的,哼!”
下班後距離訂餐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沫蟬就先自己在餐館附近轉了轉。有間寵物商店,生意很好,沫蟬便也踱進去瞄瞄。
天涼了,寵物商店裡換季的寵物衣服和加厚的窩就賣的最好。好幾個寵物主人抱着自己的貓貓狗狗,湊在一起一邊給寵物試穿各種衣服,一邊說說笑笑,真是其樂融融。
沫蟬立在一邊,目光停留在一套純白絲絨的西裝款狗狗服裝上。那套裝還配大紅的蝴蝶領結,與銀光閃閃的高筒禮帽……沫蟬忍不住想象,如果給莫邪也穿上這樣的衣服——她便控制不住地笑起來。
店主耳聰目明,走過來搭訕,“這套衣服漂亮吧?小姐眼光真好,這可是從歐洲新到的貨,我跟你保證,國內沒有第二套的。小姐家的狗狗如果是純白的哈士奇的話,那穿上這套衣服一定帥爆了。”
“哦?”沫蟬也有點驚訝,“這的確是給哈士奇的衣服麼?”
“是啊!”店主更是殷勤,“看來這衣服就是跟小姐有緣。難得緣分,我給您打個95折吧!”店主抓過計算器來啪啪啪按下幾個數字,舉到沫蟬眼前,“小姐很優惠的哦!您是現金還是刷卡?”
沫蟬被整得騎虎難下了,面對店主的笑臉和伸到眼前來的數字,實在不好意思說不買。狠狠心刷卡付了款,拎着大袋子出門被冷風一吹,就差點哭了。
奶奶的,2000多塊啊!她從小到大可還都沒穿過這樣貴的衣服的好不好!
沫蟬心情實在是糟糕,於是看見窗外還站着幾個又高又瘦的男女,朝裡頭指指點點品頭論足一般的模樣,她就沒來由地朝他們翻了個白眼。心說:千萬別來這家店買寵物衣服,根本是黑店嘛!
那幾個男女卻都察覺了她的白眼,衝她露出冷冷目光來。只其中有一個背對着她的男子,回眸之間彷彿閃過一縷笑意——讓沫蟬有點意外的是,他有一雙碧色的眼睛。
外國人哦?
估計有錢,怪不得不嫌這兒貴了.
沫蟬被宰了2000塊,逛的心情都沒了,便提前進了餐館去。很幸運,前一桌客人已經提前離開了,於是侍者將她提前帶到了桌邊去。三書還沒來,沫蟬獨享一刻的溫暖和自在。
沒想到三書還挺大方的,這間餐廳很貴的,服務也超讚。沫蟬提前進來,人家就問需要喝點什麼,餐廳免費提供咖啡和紅茶,果汁更是自助。沫蟬剛抿一口熱熱的紅茶,三書就從後面拍了一下她肩膀,還順眼瞄了一眼她手邊的紙袋,“哦?沫蟬你養狗啊?怎麼沒聽你提起過?”
三書在對面坐下來,面容被餐廳淡金色的燈光照亮。沫蟬覺得自己也許還沉浸在被宰了2000塊錢的沉痛裡,所以有點神志不清,否則怎麼會忽然覺得,一向古板木訥的三書,今晚看起來,有點——呃,順眼呢?
“哎?”沫蟬腦筋有點打結,緩了口氣笑笑,“啊,不是我自己養啦。是我有個閨蜜,當小動物保護協會志願者的。這是幫她買的。”
三書不禁挑眉,“給朋友收養的流浪狗,竟然買奢侈品牌的服裝?”
“哎?”沫蟬又吃了一驚。他怎麼就瞭了這麼一眼,竟然就知道這東西死貴?
三書聳肩,“英國女王也喜歡養狗。她在白金漢宮的幾條狗狗,外出的時候就穿這個牌子。”
“噗——”沫蟬一口紅茶都噴出去,險些噴三書臉上。
三書寬厚地笑,自己拿餐巾擦臉,“沫蟬,你該不會是花了大錢,卻不知道自己買了什麼吧?內個,順便問一句,你最近不是受了什麼刺激吧?”
我受了,我就是受了!——沫蟬心裡嚎叫:還不都是讓你非要請我單獨吃飯這事兒給刺激的!
幸好三書點餐了之後就直奔主題,“沫蟬,你知道不知道,你是我偶像……”.
沫蟬好不容易從被嗆着的窘境裡解脫出來,沒想到三書一本正經又來這麼一句,登時一口牛排又嗆着,咳嗽得恨不得鑽桌子底下去。
這樣高級的西餐廳,是很講究用餐禮儀的。結果她咳嗽了又咳嗽,引得周遭食客都向她投來近乎白眼兒的目光。沫蟬心裡明白,人家八成心裡都罵她是土鱉呢。
現在“土”這個詞兒特火。被高高擡起的是土豪,如她這樣想鑽桌底藏起來的,就只好是“土鱉”了。
沫蟬這一氣,還真就平靜下來了,臉也不紅了、氣兒也喘勻了。沫蟬便朝三書笑,“三書你拉倒吧。你好歹也是寫過三本書的人,我卻統共才寫通過了一篇稿子,你拿我當偶像,那不是有病麼?”
輪到三書一訝,“沫蟬,我沒說你是我偶像。我是說,我才知道你是我偶像……的女兒。”.
原來沫蟬的父親夏子然,因爲是資深的地質隊專家,所以也經常被借調去與考古隊合作。多年薰染下來,再加上夏子然的個人修爲,他現在已經可以說一位別有見解的考古學者。
夏子然的觀點經常與衆不同,讓人耳目一新。這麼多年來,針對許多考古方面的文章,竟然後來被驗證是比專業的考古工作者更加正確的。於是在考古的小圈子裡,夏子然也擁有了自己的粉絲。
而作爲盜墓派作者的三書,便是早早就接觸到了夏子然的文章。一看之下,甚爲崇拜。只是他一直不知道沫蟬就是夏子然的女兒,還是最近才從公司人事部那邊聽說的。
所以今晚的單獨宴請,其實只是爲了能單獨跟沫蟬聊聊她的父親。這樣相對私人的事情,當然不必請其他人同來。
一聽今晚這事兒都是整擰了,害得她白擔心了,還因爲心慌意亂而多花了2000塊銀子,沫蟬也只能笑自己活該了。
就因爲知道那頭公狼是個愛吃醋的,於是他不在的時候就視任何異性的邀約爲禁地了麼?她可真傻,傻透了。
出門,天空微微飄過輕雪。沫蟬仰頭,看見一顆流星閃亮滑過天際。
沫蟬閉上眼睛:壞小子,什麼時候纔回來?.
沫蟬擡頭望天,便沒留意周遭。天上星星點點的雪沫子落進她眼裡,讓她忍不住閉上眼……
就在此時,街角拐過一輛黑色的車子。前後玻璃都貼着透光度極低的太陽膜,車身前後也沒有任何品牌標識,沒有車牌號。車子在商業區的人海中像是潛伏已久、耐心前行的黑豹,雍容而又危險地,一步一步靠近沫蟬。
三書得兒意地笑:蘇媽終於拉我出來遛遛嘞……嗯,看在乃們前些日子讓我虛擔了那麼多罪名的份兒上,快都跟我嘴兒一個!那啥,我厲害吧,剛一正式露面,就請女主單獨吃飯,整得女主心臟小兔亂蹦……我認真覺得,其實我有當男主的料哎~~美女們乃們說內?眨眼,眨眼……
【兩更萬字完畢,明早見。】
謝謝藍的紅包,彩和心煦的20花、dsk8512的3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