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無仇不成父子
星星見他爹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便打着哈欠一笑,奶聲奶氣地說,“爹爹,星星不跟娘娘睡也行……”
莫邪這個樂呀。
不過還沒等莫邪的笑容飽和度達到100%,星星就又繼續奶聲奶氣地補充上一句,“那星星今晚要爹爹摟着睡!”
莫邪當場就垮了,“啊你個小破孩兒!”
不當爹不知父子仇,俗語也說“無仇不成父子”,莫邪現在算是徹底領略了當年跟夏子孤之間矛盾的翻版櫟。
星星眨着瓦藍瓦藍的小眼睛,委委屈屈地望着莫邪,“爹爹不喜歡星星麼?娘娘說,爹爹是天上掉落在她生命裡的星光,而星星是小小的星光……卻原來,爹爹不喜歡星星的麼?”
莫邪望着兒子那委委屈屈的小眼神兒,徹底投降,生生壓住身爲男人的渴望,伸手抱過兒子來,全心全意扮演起慈祥的父親,“……好,今晚爹爹摟着星星睡。”
星星開心得伸出小爪子勾住莫邪脖子,“摟得死緊死緊,分都分不開的哦!訃”
莫邪心裡悲傷號哭數聲,卻也只能認命,“好,摟得死緊死緊,分都分不開的!”
星星滿意地大大打了個呵欠,“爹爹,其實你可以用催眠術對付星星喲。不過星星要向爹爹坦白,爹爹也給星星使過的那兩次,沒一次好使的。”
星星用小爪子捧着下巴頦,跟網絡上流傳度極高的某張狗狗微笑的圖片似的,“……星星發現哦,爹爹的催眠術,好像獨獨對星星不管用哦!”
這個夜晚,莫邪悲催地被兒子伸着小爪子死死勾住脖子,還得給兒子講狼族的故事……的時候,莫邪歹毒地第一次想過,要不要親手掐死自己兒子啊啊啊!
如此良辰美景,如此新屋子新牀,多白瞎啊!
葉樹森夾着尾巴灰溜溜地敲響莫邪辦公室的門。
躲得過一時,躲不了一世;躲得過莫邪結婚生子去國外的半年,卻終究躲不過老闆回公司上班。
葉樹森權衡再三,左右伸脖子是一刀,縮脖子也是一刀。他索性主動致電莫邪的秘書,說有公事要找老闆面談。
他從前幫紈素陷害過莫邪和沫蟬,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不過好在還能將一切都推到紈素身上去,也僥倖地想着,好歹他在業界還有些資歷和名望,說不定那個乳臭未乾的老闆未必就敢把他怎麼樣。
《探秘》是幾十年的老刊,他葉樹森一路陪着走過來的;新老闆不過是剛接手,如果這樣斬殺他這個老臣,日後對老闆自己也不是好事兒。
“請進吧。”莫邪的秘書面色冷淡地推開門,對葉樹森不鹹不淡的。
葉樹森忐忑又維持着表面的倨傲,推開門走進去,卻有點傻:只見莫邪壓根兒沒坐在辦公桌後頭,而是趴在洋紅提花的地毯上,正弄個高爾夫球逗弄着個小白狗玩兒呢。
長絨地毯可真厚,葉樹森自己都聽不見自己的腳步聲,可是說也奇怪,那小白狗竟然玩着玩着,忽地就轉頭朝他望來。
葉樹森莫名地,對着那小白狗的目光,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怪了,他心說。明明覺着那小白狗轉頭來的時候,彷彿是笑着的,可是他怎麼嚇得這麼一激靈?
莫邪這才慢吞吞地轉頭來望葉樹森,懶洋洋招呼了聲,“老葉你來了。進來坐,別客氣。”
葉樹森戰戰兢兢坐下,心裡打好的腹稿,被冷不丁出現的小白狗給衝了。這會兒瞪着繼續趴在地毯上的莫邪,有點不知道如何開口才好。
小白狗面前的高爾夫球一骨碌,說巧不巧正好滾到葉樹森腳底下。他伸腳扒拉了兩下沒扒拉出來,小白狗就自己跑過來了,繞着他腳踝,又蹭又咬。
葉樹森就更吃驚,“老、老闆,您、您這是……?”
老薑也不過如此,竟然被六個月大的小狼給戲耍到如此地步。莫邪看得心中滿懷身爲父親的自豪,繼續趴在地毯上,乜斜着眼睛,“就當我這兒是託兒所。老葉你有一說一,不必將我想得那麼嚴肅。”
莫邪越是這麼說這麼做,葉樹森反倒更爲緊張。習慣了正襟危坐的領導,哪兒見過這麼四肢着地趴着的?話都沒辦法中規中矩地說,又如何再端出老資歷的架子來?
“老、老闆,我首先要爲從前聽信了紈素的話,對老闆多、多有得罪。”
莫邪一呲牙,“嗯,你的確得罪得不少。不過卻未必都是紈素的挑唆。咱們公司這麼多人呢,跟紈素相處的人也不止老葉你一個,怎麼旁人就沒聽她挑唆?”
葉樹森臉一紅一白:“老闆,反正我今兒也來了。我就是來聽聽您的意見的,到底打算怎麼處置我吧?如果辭退,那我就打包收拾東西;如果老闆大人大量,我這兒也表個態,我肯定爲了公司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莫邪慵懶地坐起來,卻還不起身,而是盤腿坐在地毯上。手肘抵着膝蓋,由下望上瞄着葉樹森。
葉樹森毛了。莫邪這才笑,“老葉,你的話我也聽明白了。你是想留下來,不然你就不會來找我。那我就也同意了,就這麼安排吧。”
葉樹森沒想到這麼容易,有些激動地噌地站了起來,“您說真的?”
星星正鑽到葉樹森兩個腳踝中間兒,瞄着他爹,眨了眨他瓦藍瓦藍的眼睛,毫不客氣地張嘴就朝葉樹森腳踝咬了下去。葉樹森臉上的喜氣兒還沒退呢,接着就嗷一聲蹦了起來!
莫邪忍着樂,“老葉別這麼激動。好了趕緊回去工作吧,我還得繼續開託兒所呢。”
莫邪說開託兒所,絕對不是逗葉樹森的。他將《紅繡》的工作都交給紅禾,《探秘》則有朱清航坐鎮,他現在是正格把辦公室給當成育嬰室了。
星星現在是這麼個情況,總不能跟人類嬰兒似的給找個保姆——要找好像也該找個訓狗師神馬的……別人帶,他當然不放心,於是親自撫育。
聽着葉樹森的腳步有些因爲驚喜而踉蹌的聲音遠去,莫邪朝星星眨了眨眼睛,“兒子,爹爹給你找的這個玩具好吧?日後可別再說不願意來公司玩兒,你要明白,既然你是生長在人類世界的小狼,你就得學會跟人玩兒。”“跟好人學人類的優秀品質,跟壞人呢,學遊戲人間的法子。”莫邪聳了聳肩,“那老東西沒少了助紂爲虐,不過好歹當初也算幫過你娘娘一次。所以爹爹我就不親自收拾他了,留給你慢慢玩兒吧。”
好歹,在火車上,沫蟬那一次因爲狂犬病而死去,葉樹森一直照顧在畔。如果沒有葉樹森,也許便也沒有沫蟬的順利穿越……如此算來,他們兩口子跟葉樹森倒也是有緣。恩與怨,都是註定的緣分。
星星又露出那副捂着嘴樂的壞樣兒,“爹爹,你說狂犬病會死人的哦?我們狼咬人,一次咬一小口,也可以讓他得慢性狂犬病的嚎?”
娘娘曾經受過狂犬病的苦,便也讓那老小子嚐嚐好了。緣分打這兒來,便也打這兒解就是。
莫邪伸手拍了兒子小腦袋一記,“你娘娘給你爹爹我取名‘莫邪’,是叫你老爹我別動歪心眼子;可是你娘娘怎麼沒給你也取個這麼抑惡揚善的好名字呢?看把你給壞的,你壞透腔了你!”
星星天真無邪地盯着老爹,擺明了“爹爹你說什麼人話呢,我們狼壓根兒聽不懂啊”的姿態。
莫邪無奈地笑,“……好吧,不管我剛纔說了什麼,總之,對於你的玩兒法,爹爹我還是十分贊成,並且萬分期待的!大不了,讓他得了病,你再給他治好就是了。”
兩父子一起扳着腳丫子,相對壞笑。
沒注意,門外正有個人,隔着玻璃望着他們兩個。
那人的目光寧靜,含着笑,卻也有——揮不去的惆悵。
沫蟬從外面回來,正好瞧見那人的背影。
心,便有些疼痛起來。
走過去,輕輕拍那人肩膀,“莫言。來了,怎麼不進去?”
莫言深吸了口氣,這才轉頭朝她望來,極其剋制極其疏遠地躬身施禮,“臣弟見過嫂夫人。”
中規中矩的禮數,再沒有從前目光裡隱忍的狂熱。
沫蟬知道自己應該微笑,便就笑出來,拍了拍他肩頭,“都是自家人,別這麼客氣。莫言你快來,我給你看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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