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難畫骨
沫蟬是在午後醒來的,房間裡靜靜的,白牆四壁,上頭輕黛淺墨地映着窗外的樹影。耳畔依舊只有無盡蟬鳴,不知疲倦地瀲灩成海。
她知道這是在哪裡了——江寧醫院的病房。也就是江遠楓家的醫院。
雖然這世上的醫院的病房沒有太大的差別,可是江寧醫院的病房卻有自己的特色:白色牆壁之外,桌椅板凳都是清爽的果綠色,雅緻而寧靜。
對江寧醫院,她真是再熟悉不過。小時候她幾乎每個星期都會悄悄地潛進江寧醫院,走過每一間科室和病房的門口,想從那些桌椅門窗裡找見江遠楓的影子。後來與江遠楓在一起,她以爲所有的用心良苦,都終於夢想成真。
沫蟬又闔上眼,將昏倒前的記憶重新推演了一遍。不知道是不是隔着這一睡,便只覺之前的一切都只是黃粱一夢:青巖的一切、火車的脫軌,生死擦肩而過的剎那,白狼隨着沉重車廂一同墜落山崖……全都煙氣嫋嫋地不真實了。
怎麼會有一頭狼救了她,而它自己卻掉下了懸崖……定然都是錯了,都只是一場夢罷。
“沫蟬,你醒了?”
門口響起母親秦雅驚喜的呼聲,母親已經來一把攥住她的手,泣不成聲,“孩子你終於醒了,嚇死媽了。早知道鐵路會出這意外,我就不讓你去了。”
沫蟬卻哭不出眼淚來,只望着母親問,“我被送來醫院,他們怎麼說?”
“自然是鐵路意外,否則還有什麼原因?”秦雅只當女兒剛剛醒來,也許神智還未恢復全,“那一車的人都受了驚嚇,也有不少一同入院的,不過都沒什麼大不了的;唯獨你昏厥,情況最嚴重。”
“呃。媽看您說的,我不過是睡了一大覺,沒什麼大不了的,您別擔心。”
白狼的出現說起來太詭異,她還是不告訴媽了,省得媽也跟着擔心。
又休養了兩天便可出院。吊了兩天水,出院的時候就又是活蹦亂跳的她。辦理出院的時候,她轉彎抹角打聽過小紅,只可惜“小紅”根本就是她自己給人家取的名字,所以院方沒能給出答案。
她又搜腸刮肚,發現她唯一知道名姓的只有葉樹森一人。她只能安心等着出院之後去拜訪葉樹森,也好知道她昏倒之後究竟又發生些什麼事。
其實本心裡,她不想去找葉樹森。也許因爲他最後的堅持拍照,讓沫蟬不快。
回到家沫蟬磨蹭到吃晚飯,還是給莫愁打了個電話。莫愁該知道小紅姓甚名誰,還有——她想知道莫邪的情形。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就是莫名爲莫邪懸心起來。也許都是被那白狼鬧的,她便想確定身邊每個人都會安好。
莫愁的電話接通,沫蟬直問小紅,莫愁閃爍其詞。沫蟬就笑了,“師太,你再當我不知道,那就只能說明你是白癡。”
莫愁便說不出話了,半晌才訥訥,“那就叫他小紅吧,我今兒就給他改名。”
“這是什麼話?”沫蟬怎麼聽怎麼彆扭。
莫愁囁嚅了聲,“他叫紅禾。他又喜紅,叫小紅正好合適。他輩分小,你給取個小名兒也不爲過。”
莫愁都這樣說了,沫蟬便也沒多問。她打電話給莫愁,原本重點就不是小紅,而是莫邪。
“……小邪他,還好吧?”她小心地問,“身子倍兒棒,吃嘛嘛香?”
莫愁又遲疑了半晌,才強打精神般地笑,“是。”
“那好吧,我掛了。替我跟三叔公、莫言和小邪問好。”
彷彿還有千言萬語,卻都不知該從何問起了。莫愁一向是跟莫邪在一處,莫愁接她的電話,莫邪應當也能聽見,可是卻沒有半點動靜——那便算了吧,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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