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是短暫的,尤其是死的痛苦。我脖子上的疼痛好像終於不再有了,我等待着靈魂從肉體中解脫出來的那一瞬間。
我睜開了眼睛,這是我第一次體驗死亡後的感覺,應該也是最後一次。但我心裡卻有些緊張,因爲我根本不知道死在陰間後應該怎麼做。也會有鬼差來鎖我嗎?我還用去過奈何橋嗎?小方子會不會真的在鎖魂鬼差來之前就把我的魂魄滅了呢?反正都是死的,我雖然害怕但卻並不太緊張。
眼前的景象讓我一瞬間有些發矇,只能看到遠處有些房屋建築。
我掙扎着直起了身,摸了摸自己的身體,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沒死,身體還有溫度,還是肉體。
我還在野鬼村裡?!我突然發現我坐在的地面還是黑市店鋪的地面,只是牆壁和屋頂全都沒了,我趕緊在身邊尋找鄒義,這才發現鄒義就在不遠處躺着,身上覆蓋了一層灰塵。
小方子呢?我四處張望,小方子好像和這棟房子一起消失不見了。
我搖醒了鄒義,魂魄和活人不一樣,如果鄒義“死了”,那不會留下屍體,只會化作一團陰火,一縷青煙消散,所以鄒義躺在那兒就證明他沒事。
鄒義應該也是短暫的喪失了意識,只不過在他清醒之後,依然和我一樣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只是看到小方子猛的眼露兇光。”鄒義迷迷糊糊的說道:“接着就感覺他在用力掐你,我想過去救你,可是突然就看到不知道哪兒來的耀眼的紅光,晃的我趕緊閉眼,之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紅光?”
我想起了槍頭,疑惑的低頭看向了腰間,那根槍頭還在我的腰裡,這說明剛剛肯定是突然發生了什麼變故,小方子沒來得及拿走槍頭。
可小方子怎麼突然不見了呢?看他對這槍頭的反應,這槍頭顯然很重要。
“是不是仙差大人出手救了我們?”鄒義問我。
我搖了搖頭:“不是,如果是仙差出的手,爲什麼又不在這兒?這有什麼不想讓我們知道的?”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小方子怎麼突然就跑了?”
“不知道,不過他既然走了,應該就不會回來了,咱們也還是別留在這兒了,我看還有些完好的肢體,讓孩老大他們分了吧。陰氣對於我的侵蝕越來越嚴重了,我是早晚得死在這兒的,不過秋月還沒找到,咱們還是早點去酆都城吧!”
小方子的突然消失在我心裡懸着怎麼也落不下,鄒義說到的紅光我最先想到的就是腰裡的槍頭,可問題是現在的槍頭上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沒有血那紅光又是從哪兒來的?
我在見到了孩老大後,把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他,並沒有瞞他。孩老大雖然也是有些害怕,但畢竟他有了完整的身體,也是要去酆都城投胎的,只要能到了酆都城,也就不怕小方子再追來報復。
本來我們是要休息休息的,可小方子畢竟是個隱患,我們再也不敢在野鬼村裡多待,把從黑市店鋪裡得來的殘肢進行了分配,馬不停蹄的出了野鬼村。
孩老大也是要去酆都城的,收拾好之後與我們結伴而行。
一路上能看的出來,前前後後的野鬼都很開心,孩老大告訴我,從黑市店鋪裡搜出來的肢體並不能滿足所有的野鬼,他分配的原則也很簡單,是按照留在野鬼村的時間長短分配的。
不會有野鬼不服,哪都有哪的規矩,這一點無可厚非。
我們的腳程算是快的,並不是所有野鬼都知道小方子的事情,我們必然想要快點離開這鬼地方,況且我也待不了太長時間,如果這陰間的陰氣要了我的命,我就不能再在這陰間尋找秋月了,很快就把其他野鬼甩在了身後。
一路上我們的話很少,時不時的都在留神着身後,心神總是不寧。我感覺我在路上走了很遠,而且漸漸的有了些口渴的感覺,正走的有些煩了,卻在前方遠處看到了一座涼亭。
那涼亭很大,有兩三個亡魂正在亭裡徘徊着。而隱約能夠看到,涼亭的正中間好似有一口石井。
看到石井我眼皮就跳,不由得想起了琉璃迷境裡的那口井。
“終於可以歇歇了,那井裡好像有水。”孩老大激動的提快了速度,直接往涼亭裡跑去。
我擡腳剛要跟去,鄒義卻一把拉住了:“那井裡冒出來的是迷魂水!”
“啊?!那你怎麼不攔住孩老大!”
我擡頭再看的時候,孩老大舉着一個瓢正往嘴裡灌水,再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攔什麼攔啊,凡是進酆都城投胎的,都得喝這迷魂水,就是讓亡魂迷糊不清,這樣才能說真話,如果不喝這水是沒辦**回投胎的。你我不同,咱們去酆都城又不是爲了投胎,自然不用喝這個水。”
孩老大已經開始犯糊塗了,在涼亭裡左右踱步,接着好像不知疲倦一般,從涼亭後面下了涼亭,渾渾噩噩的往前走去。
“咱們走吧,也只能陪他到這裡了,後面的路他會自己走的。這迷魂殿很邪門,待的久了,知道井下是迷魂水也忍不住去喝。”鄒義率先往前走去。
迷魂殿裡並沒有殿,整個“殿”的範圍就是這麼一座涼亭,和涼亭裡的水井。
我們從亭中穿過,經過水井時我特地往井下看了一眼,這一看不要緊,瞬間就覺得口乾舌燥,手不受控制就往井邊的水瓢抓去。
“莊周……”
我突然聽到有人在叫我,我本來以爲是鄒義,可回頭看過去,鄒義一直在向前走,根本沒有停步。
等我再回頭去看井裡的時候,突然那聲音又響了起來:“莊周……”
這是一個女子的聲音,而且那聲音的來源竟然是在井底!
井底湛藍色的井水中,突然出現了一張臉,清秀而美麗的臉,可愛的短髮,只是眼珠上彷彿罩上了一層薄霧,不顯得那麼明亮。
我徹底被這張臉吸引住了,而同時從井裡伸出來一隻手,細嫩而白皙的手。
那臉慢慢的探出了水面,而我的心跳卻一瞬間停止了。
“小冉?!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的吃驚好像是頭頂雷鳴一般,我在井裡看到的那人竟然是倪小冉!
“莊周,我來陰間尋你……嗚!!”
小冉一句話還沒說完,身體又往井水裡沉了過去,只剩下一隻手還伸在水面上。
我趕緊伸手去拉,可不知道怎麼回事,不管手臂如何往下伸,卻總是離着小冉的手指差了一點。
我的腳尖已經踮了起來,整個上半身都進入了井口範圍,而我的手也離小冉的手越來越近了。
我想要再往井下探探身,身體也跟着重心往井裡偏,可突然的井底小冉的手臂卻往上伸了出來,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等我再去看井下的那條手臂的時候,卻發現原本白皙的皮膚變成蒼老的佈滿皺紋的手,而小冉的那張俏臉也變成了似乎只包着一張皮的骷髏頭。
我的身體被拽着往下墜,而光滑的井壁根本沒有着力點,我想往上回到井上,可倒栽着身體根本卻做不到。
我正緊張的掙扎着,想掙脫拽着我的手,突然後背被一股力氣拉住了,一陣風從頭頂飄向井底。
“啪”的一聲,我看到一根打魂鞭抽向水面,我手上的力道突然鬆了,身體被瞬間拽了回去。
“告訴你離水井遠點,非得沒事往下看。快走!”
鄒義根本不再鬆手,拽着我的衣服急步出了涼亭。
“剛纔怎麼回事?”
我擦着額頭滲出來的汗,邊走邊問鄒義。
“迷魂殿,迷魂殿,迷不住你的魂魄那還能叫迷魂殿?”鄒義說道。
“那剛纔拽我的是個什麼東西?”我要再認爲那是倪小冉那我就是傻了。
“什麼東西都沒有。”
“迷魂歸迷魂可我又不是瞎子,那井水裡明明有東西。”
“誰知道是什麼東西。你掉進去那就是你,我掉進去那就是我,最多就是個勾魂的倒黴鬼,不勾了你的魂,他怎麼投胎去。”
“那不就是陽間的水鬼嗎?怎麼陰間也有這種東西?”
“算是水鬼吧,反正你也沒可能再去迷魂殿,搞清楚他幹什麼。這麼說也不對,等你真的陽壽近了,也還有機會去那裡,不過三仙差答應讓你投個好胎,就不可能再被他勾了魂去。”
我與鄒義再無話,一路不再停留的直奔酆都城而去。
我和鄒義一路上都很意外,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小方子突然在能輕而易舉殺死我們的時候離去,而且就連他他最是在乎的槍頭也並沒有拿走,這到底是爲什麼?
我又向身後的方向望了望,雖然我和鄒義一路不敢停歇的趕路,但以小方子的實力完全可以追上我們,可他卻連個影都沒再露過。
“快到了!”鄒義的聲音透着興奮。
我擡頭往前看,在朦朧的視線裡,有一道巨大城牆的影子顯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