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說完話,自主家手裡接過謝金之後,拉起鎖鏈就要走。我怒氣有些往頭頂上冒,因爲我總覺得這主家根本就不是好人,就算拿住厲鬼防其傷人做的沒有錯,也該問清楚其中的緣由。
我走上前去攔在了老道面前:“這位師傅,先不忙走,這裡面的的事我們還沒調查清楚。”
老道微一皺眉:“你是什麼人?”
“我是東郊派出所所長。”我還沒來得及答話,父親卻走了出來,亮出嶄新的工作證,然後繼續說道:“這辦喪事的主家與我們要調查的一起案件有關。”
老道施了一禮,嘴上說道:“官家既說與這主家有關,自去找主家,攔我何干?”
“我們要攔的不是你。”我接口道:“攔的是他。”
我用手一指那鎖鏈,老道明顯一愣,上下打量我一番說道:“沒想到你年紀不大,竟然能看到這鬼。”
我回道:“那老人是我爺爺。”我用手向着爺爺的方向指了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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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恍然大悟,點頭又說道:“這鬼已化爲厲鬼,留在人間太過危險,而且他已經沒有理智,也沒辦法幫你們斷案。”
老道似乎誤會了我們的意思,他可能認爲這厲鬼生前是個惡人,活着的時候已經做了什麼我們沒破的案子,所以我們想留下問清楚。
我又說道:“老師傅您有所不知,我們要調查的實在是一起命案,而且受害人死相慘烈,有悖人倫,如果不調查清楚,將會是一起怨氣極重的疑案,而這厲鬼不但不是兇手,我們猜測卻極有可能是受害人,因爲怨氣太重才化爲厲鬼來索命。”
老道聽我這話之後,神色一愣,接着開始有些猶豫,我曾聽爺爺講過,中國的道教其實很是博大精深,而且其中最重要的一點,道教的教義雖然有別於佛教的因果報應,積德行善,但卻極講究積功德。
也正因爲我深知這一點,所以我纔敢肯定,如果老道知道這其中緣由之後,一定不會隨意處置厲鬼,原因很簡單,如果他滅了厲鬼魂魄,但這厲鬼卻又真的是有冤情,那老道做的這些事不但不能爲他積功德,反而會折損其功德。
老道沉思良久突然轉頭對着主家嗔目怒視,厲聲說道:“我說怎麼看你們之前那樣心虛,原來卻是愧對他人!”
老道看來是想明白了,這一聲怒吼嚇得身後衆人一哆嗦,要不是他只有降妖除魔之能而沒有殺滅活人之力,或許早就上去暴打那主家了。
“差點讓你們害得我功德散盡!你們可知道,助紂爲虐是要下地獄的!”老道又是怒罵一句,轉過頭來看向了我:“你們有什麼證據,這厲鬼就是你們要查的那苦主?他化爲厲鬼樣貌已然變盡,根本無法查出生前身份樣貌。”
“我們……”我剛要跟他講我們發現女屍,再到發現主家下葬衣冠冢的事情,可突然的,我卻發現那老槐樹的繁茂枝葉間探出來一個圓滾滾的東西。
我本來以爲自己看錯了,餘光掃到之後就又移開了,可覺得不對勁回去再看時,就發現了那東西。
我本來記得那樹上應該是什麼都沒有的,而且就算之前那裡有東西也應該被暴風驟雨刮了下來,怎麼可能還能留在上面。
不對!那不是個東西,我仔細的藉着那淡淡的日光去看,突然發現那是一顆詭異的頭顱。
我身上的汗毛瞬間炸了起來,那頭顱的樣貌看上去比厲鬼恐怖萬倍。
我此時纔想到爲什麼厲鬼被困住了,而墳地裡的暴風驟雨卻並沒有停止,這實在是因爲鬼物並不只有一個。
與枝葉一參照,頭顱遠比正常人的腦袋大的多,一團烏黑的膚色,但詭異就詭異在臉上的樣貌反卻像是個孩童,臉的兩側還有一種嬰兒肥的感覺,只是看上去皮膚僵硬。
他的眼眶大的出奇,但卻好像兩個大窟窿,裡面沒有一絲眼白,鼻子不大,卻襯着一張大嘴,嘴角微微上翹,我怎麼都覺得…他是在直勾勾的看着我。
其他人發現我臉上的異樣,不解的看着樹冠上,而直到爺爺和老道也擡頭看過去,纔有人知道了我在看什麼。
又是正常人看不到的東西,而我是因爲滴血在那稻草紮成的小人頭上,只要香不燃滅,我就一直能看到這些本不該看到的東西。
我不知道那巨大的頭顱是不是化成的厲鬼,可如果是,這裡怎麼會出現兩個厲鬼?我在恐怖之餘還能想到這一點,連自己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劉老道本不是我們這些守墳人可以比的,通過剛纔他拿鬼的手段也可以看出來,他並不只是會唸經頌德的香火道士,估計八成是名有號的。但我此時看到他的表情卻也是一臉的慎重,這說明那躲在樹枝裡的怪頭應該很不一般。
“你們查的這案子裡到底死了幾個人?”劉老道冷然問道。
“就一個女人。”我正色回道:“她還託夢給我……等等,不對!是兩個!”
我突然想起了那一歲左右,死相悽慘的孩子,我開始之所以會回答是一個,是因爲我雖然覺得那孩子死的很慘,與她母親一般命苦,但卻從沒想過他能化成厲鬼,因爲那麼小的孩子還沒有什麼思想,只有最基本的喜樂,怎麼會有恨意會有怨氣呢?
我把問題說給了劉老道,只見他一邊看着那頭顱,眉頭卻越皺越深,徒然開口道:“再小的孩子身體裡也有魂,他雖然不知道什麼是恨什麼是怨,但卻知道什麼是痛苦,什麼是危險,每個人小的時候遇到危險最先想到的都是躲避,但如果無處可躲,那他的心裡也會攢下一股氣,也就是我們大人所知道的怨氣。他已經化爲厲鬼無疑,可這種嬰孩化成的厲鬼卻比成人更可怕。成人所化厲鬼雖然也無理智,但卻有目標,並不一定會報復所有活物活人,但嬰孩卻不同,他們沒有理智更是看待所有人都不曾有區別。這種厲鬼很危險!”
劉老道說的話讓我心裡不由的一緊,我不知道那孩子化爲厲鬼之後心裡是否還存有怨氣。
爺爺說道:“看來我們這些人這次遇到大麻煩了,我母親曾經也說過,厲鬼裡就屬這種嬰孩所化厲鬼最難對付,只有棒打陰魂,使其魂飛魄散一條路可走,根本就不能奢望還有迴旋的餘地。”
劉老道也說道:“這位老哥說的對,碰到這個東西只能算咱們倒黴,幾位也不要想着行什麼善事了,能從這裡活着出去就算我們命大。”
我們說了半天,那頭顱還是沒有動作,但樹下的主家三人和村長他們卻已經嚇得夠嗆,有的時候目不能視的未知恐怖才更加恐怖。
村長顫巍巍的說道:“大師……你們看得見起碼還能躲避,我們可是兩眼一抹黑,您可不能不管我們啊!還有公安同志啊,這事本來與我們無關,都是爲了王家遮羞啊!”
“行了!行了!你們早幹嘛去了!”我說道。
我聽着這村長的話就感覺心煩,心說之前我和王廣殿就問你們知不知道這女人的事,你們全村都在瞞騙,現在人家受害人找上門了你們才知道怕了!
父親也說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紙包不住火,您老活了這麼大年紀這些道理難道不懂?現在說這麼多也沒用了,有什麼話出去再說,你們千萬別輕舉妄動,讓我父親和道爺準備準備。”
我父親話還沒說完,那人羣裡的年輕主家似乎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只聽他“嗷”的就是一嗓子,不管不顧的撒腿就往墳地外跑去。我心裡咯噔一下,那嬰孩厲鬼就在他頭頂,他這突然一動,保不齊就得驚着那厲鬼,他本來還沒有動作,這一下非撲下來不可。
果然,那年輕人才剛動,嬰孩厲鬼隱藏在樹葉間的身體,就往樹下探了出來。
我越看心跳越快,沒想到那嬰孩厲鬼的身體卻並沒有隨着頭顱一起變大,整個身體像一個大頭而小身的怪物。
從遠處看去好像一個圓球向着那年輕人的背部撞了過去。
我們離得有些遠,至少沒有嬰孩離着年輕人近,我心道已經來不及了,可我也不能眼看着不管。
可問題是劉老道和爺爺都沒有十足把握對付厲鬼,我又有什麼辦法呢?但我還是往那年輕人跑過來的方向奔去。
父親看我動了,知道眼前的情況不妙,可他什麼都看不見,實在是比我還不如,只能是跟着我也往前跑去。
“都別瞎摻乎!”
“別過去!”
爺爺和劉老道一人喊了一句。
爺爺離得比我們近,他舉起了有靈棒,我看的清楚,他手握得很緊。而劉老道更是從懷裡取出一張泛舊的黃色符紙,嘴裡還唸唸有詞,腳下卻並沒有動。
年輕主家跑的快,爺爺揮動的手臂也快,而老道的符紙更快。
老道嘴裡念道“急急如律令”,之後那符紙簡直像是飛過去的,但並不是飛向厲鬼而是飛向那年輕人。
爺爺的有靈棒先一步攔在了厲鬼面前,可厲鬼的臉變得更加兇狠恐怖,他兩隻小手在地上一撐,巨大的頭顱就撞在了爺爺的有靈棒上。
我本以爲這一撞厲鬼會和之前附在我身上的厲鬼下場一樣,跌出的同時魂飛魄散,但出人意料的是,他的衝勢只是一阻,而爺爺手裡的有靈棒卻飛了出去。
我一愣,難道有靈棒對他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