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侯爺必須不能叫啊!
這小子纔多大?別看戴了面具,可眼神與手甚至身形都能透露他的年紀,也就與琰兒差不多大吧!
自己怎麼能管他叫爹呢?!
他爹也真是的!
一把年紀和人拜把子就算了,怎麼把親兒子給搭上了?他真的是撿來的吧?不然怎麼坑兒子的爹嗎?
顧侯爺不知道的是,他不僅有坑兒子的爹,還有坑爹的閨女喲!
“叫人吶!”老侯爺虛張聲勢地提醒。
其實他也知道自己過分了,哪兒讓兒子管兄弟叫爹的?最多就是叫個叔。
可還是那句話,他都答應了,他是要面子的人,所以只能坑兒子一把了。
“我不叫!”
太丟人了!
顧侯爺也是有骨氣的人,他爹要面子,他就不要了嗎?
說不叫就不叫,打死也不叫!
老侯爺下不了臺,當真就掄起手來要抽他。
老子打兒子,簡直不要太天經地義。
顧侯爺閉上眼,好,你打!讓你打!叫聲爹算我輸!
顧嬌卻攔住了老侯爺,用炭筆在小紙板上寫道:沒、關、系,兒、子、不、聽、話,慢、慢、教。
顧嬌又刷刷刷地寫了幾個字,亮給顧侯爺看:過、來、吃、飯。
顧侯爺瞄了一眼那雞飛狗跳的字,嘴角一抽,似乎有點兒明白他爹是怎麼和對方拜上把子的了。
就衝這醜字啊,簡直和他們顧家男人一脈相承!
顧家人裡,哪怕優秀如顧長卿,一手毛筆字也寫得一言難盡。
所以他爹是在人家的毛筆字上找到親切感了吧?
不過話說回來,他不會說話?他是個小啞巴?
顧侯爺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眼,面具遮了上半張臉,不過看眼睛與下巴應當是個精緻的小少年。
可惜了。
顧侯爺在對方身邊坐了下來。
身份不一樣了,顧嬌再看顧侯爺就與原先的感覺也大不一樣了,她對顧侯爺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看向顧侯爺的眼神妥妥噠像個老父親。
顧侯爺心裡怪發毛的。
你一個十幾歲的小少年拿這種眼神看人真的好麼?
飯菜很快被呈了上來。
顧侯爺一驚,咦?怎麼都是他愛吃的菜?
當顧侯爺剝了一個蝦。
顧嬌露出欣慰而表揚的小眼神。
顧侯爺:不是,我就剝個蝦至於嗎?我又不是智障!
然後顧侯爺開始吃。
顧嬌全程沒有說話,但顧侯爺總感覺她的眼神是這樣的——
看呀看呀!他吃蝦了!他會吃蝦!
看呀看呀!他吃魚了!他會吐刺!
以上全是顧侯爺自己的腦補,他覺得對方應該沒這個意思,可對方那麼興奮的小眼神又是怎麼一回事?
“你……你要吃?”顧侯爺拿着剝好的蝦問顧嬌,不想問的,只要是被對方的眼神看得發毛了。
顧嬌點頭點頭。
顧侯爺把蝦放進了她碗裡。
顧嬌得意地歪了歪小腦袋。
顧侯爺彷彿又從她的小眼神裡讀出了一句話:哇,好孝順喲!
顧侯爺被自己雷得不輕,住腦住腦!快住腦!
老侯爺碰到個熟人,出去與人打招呼。
廂房只剩下他倆。
顧嬌沒放棄讓他叫爹的念頭,她循循善誘,用炭筆寫道:你、叫、爹,給、你、紅、包!
顧侯爺剝着蝦:“呵呵呵,你叫我爹,我給你紅包!”
顧嬌想了想,寫道:給、多、少?
顧侯爺:“……”
顧嬌又寫道:我、沒、念、書。字、學、得、不、好。這、個、字、怎、麼、念?
那個字寫得歪歪扭扭,顧侯爺窮盡畢生所學才勉勉強強認出一個輪廓,他蹙蹙眉,不太確定地說道:“跌?”
顧嬌:“哎!”
顧侯爺:“……!!”
這是什麼狡猾的小東西?
等等,這聲音似乎有些不對勁!
這貌似是個女娃娃?!
顧侯爺虎軀一震,猛地看向顧嬌。
顧嬌對手指,剛纔太激動,一不小心應出聲啦。
顧侯爺上上下下打量她,不放過她一根頭髮:“你是……”
顧嬌果斷搖頭:我不是!
顧侯爺猛地站起身來:“你是——”
顧嬌一記小拳拳揍過去!
“啊——”顧侯爺被揍成了熊貓眼,他捂住自己的左眼。
這麼一不留神的功夫,顧嬌奪門而出。
顧侯爺好半晌才緩過勁兒來。
這熟悉的力道、這熟悉的配方……
怎麼那麼像那個臭丫頭?
顧侯爺雖然沒有證據,但他覺得天底下如此膽大妄爲的人除了那個臭丫頭,絕對沒有第二個了!
爲了證實自己的猜測,顧侯爺也不管親爹還在不在茶肆會客了,大步流星地追了出去。
他這養了大半個月的身子哪兒比得上日日鍛鍊的顧嬌,沒一會兒就跟丟了。
他索性去了醫館,顧嬌不在。
不在?
很好!
他又立馬去了碧水衚衕,他倒也看看這回那丫頭往哪兒躲!
院門虛掩着,他氣呼呼地走了進去,正要大喝一聲臭丫頭給老子滾出來,結果就看見姚氏一襲寬鬆的鵝黃色裙衫,坐在前院的藤椅上刺繡。
多日不見,姚氏的臉圓潤了些,氣色也更紅潤了,要說胖不至於,但整個人光鮮亮麗了不少。
顧侯爺一下子就怔住了。
房嬤嬤最先發現他,躬身行了一禮:“侯爺!”
姚氏緩緩側過臉來,許是在這裡過得舒坦,她眉宇間的鬱結統統消散了,眉目清婉,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母性的溫柔。
這樣的姚氏是顧侯爺不曾見過的。
姚氏放下手中的針線:“侯爺怎麼來了?”
“我……我來……看看你。”顧侯爺走上前說。
姚氏指了指一旁的凳子:“侯爺坐吧。”
“我去給侯爺泡壺茶來!”房嬤嬤說着就走了。
顧侯爺看着姚氏,眼睛都挪不開了,他握住姚氏的手:“這段日子沒來看你,是我不好。”
“沒事。”姚氏問道,“瑾瑜還好嗎?”
姚氏自打搬出來,就沒再回去過,瑾瑜起先還來看她,最近也不來了。
“她挺好,就是有些想你。”顧侯爺說罷,目光落在她微微有些發福的身材上,想問她是不是胖了,話到脣邊,又覺得這是個送命的問題。
他話鋒一轉,“對了,嬌嬌在不在家?”
姚氏輕聲道:“她午睡還沒醒,你找她?”
顧侯爺嘀咕:“這都什麼時辰了,還在午睡?”
姚氏就道:“她睡得晚。找她有事?”
顧侯爺清了清嗓子,搖頭道:“啊……沒有,我就……關心一下她,她一下午都在家嗎?”
姚氏點頭:“嗯,今天醫館沒什麼事,她一直待在家裡。”
難道不是那丫頭?是自己想多了?
姚氏不會騙自己,看來真是自己想多了。
殿試的日期出來了,小考定在四月十五,正考則定在四月十七。
所謂小考就是殿試前的一次摸底考試,在皇宮舉行,其目的是讓考生提前熟悉考試環境,聆聽御前規矩,以免在皇帝面前失了儀態。
小考不計入成績,但也不能瞎考,會得罪考官。
四月十一、十二日兩天,貢院會面向所有本場春闈的貢生髮放對牌與考引。
對牌是作入宮之用,考引則是入考場之用。
考引與對牌必須由本人親自去貢院領取。
十一日一大早,馮林與林成業便來了碧水衚衕找蕭六郎,三人帶上各自的貢士文書,一道前往貢院換取對牌與考引。
文書是要押在貢院的,考完之後拿着歸還對牌與考引,換回貢士文書。
三人在門口碰見了杜若寒。
會試中,馮林是第一百七十六名,林成業一百二十三名,都是名次比較靠後的。杜若寒考了十五,差幾名就能進榜十,屬於大家都看好的種子選手。
馮林拍了拍杜若寒的肩膀:“加油啊小肚子,殿試好好考,爭取和六郎一起金榜題名!”
杜若寒哼了哼:“爲什麼要和他一起?我自己金榜題名不行嗎?還有,你們兩個怎麼回事?就不想金榜題名嗎?”
杜若寒的資質在全京城都算極好的,不然莊羨之也不會親自花費時間精力去教導他,馮林與林成業都是苦學型人才,不是遇上蕭六郎這麼厲害的老師,二人可能連舉人都考不上。
金榜題名?
他倆還是算了。
杜若寒見二人鬥志不高,忙道:“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去排隊吧!看看咱們四個能不能排在一起!”
排在一起雖說不能作弊,可在那種陌生又威嚴的環境裡多少是個心理安慰。
蕭六郎沒說什麼,默默地排在了三人後面。
“六郎到前面來!”馮林道。
杜若寒哼道:“你就知道慣着他!”
林成業也往後退了一個,給蕭六郎讓出位置。
杜若寒嘴角快抽中風了。
小考與殿試的考號一樣,位置也一樣。
當四人領到考引後一看,還真是有兩個坐在一起,卻是杜若寒與蕭六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