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嬌沒有輕敵,她這一腳幾乎用上了全部的力道。
韓燁是在軍營長大的,大大小小的戰場也去過不少,可他從未見過如此果決狠辣之人,那股殺氣令他這樣的韓家嫡子都不寒而慄!
然而韓燁到底不是普通的高手,他迅速做出來反應,他抓起手中的長槍,雙手緊緊地握住,擋住了顧嬌的腳。
咔的一聲,他的左胳膊脫臼了!
居然……
如此大的力道!
就算他適才來不及調用足夠的內力,但能將他當場踩脫臼的,這個少年絕對是第一個!
韓燁用右臂的力量猛推長槍,將顧嬌震退數步,他自己則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
他將長槍插在地上,擡手將自己脫臼的胳膊接上!
這種傷對人來說或許需要靜養,可他能夠忘卻疼痛迅速進入接下來的戰鬥。
顧嬌微微眯了眯眼,不愧是盛都第一青年高手。
第一次套他麻袋是他大意輕敵,加上她使詐用了不少輔助手段,這才僥倖成功,並不代表他本身的實力很弱。
而第二次交手是在楊柳巷的家中,那次他連五成的功力都沒用上,又半路殺出個黑風王,雙方停止了較量。
今日纔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的單打獨鬥。
韓燁比她在燕國遇到的任何一個死士與錦衣衛都要強上許多。
但眼下,她所面臨的危險不止韓燁一個。
就在韓燁策馬本來的方向,另外兩名高手也及時趕到了。
韓燁用長槍指了指蕭珩所在的樹後,命令道:“把那個人也殺了!”
那個人。
這意味着韓燁根本就不清楚大樹後的是蕭珩,他只是單純需要滅口。
其實顧嬌的心底有個疑惑,韓家剛出了事,韓二爺屍骨未寒,韓燁就在這個風口浪尖行刺國君爲前太女找來的大夫。
韓燁是當真不怕死嗎?
還是說韓燁有絕對的信心能夠滅口,並且不留任何痕跡?
韓燁不是韓徹,他不會不計後果,他心思縝密,實力超羣,顧嬌相信他有自信能夠殺了自己。
但更多的是,顧嬌猜測韓燁是沒有退路了。
或者說太子那邊沒有退路了。
前太女的傷勢有蹊蹺,他們不能讓太女醒過來,是不是因爲一旦太女醒了,就能指認兇手了?
若果真如此的話,韓燁今日的行爲就說得過去了。
兩名高手朝蕭珩衝了過去。
顧嬌扔出兩枚黑火珠。
“避開!”
韓燁大叫!
高手完美避開。
看來韓燁是有備而來,對她的手段十分清楚。
一個韓燁已經很難對付了,又來兩個,她有些分身乏術。
兩名高手繼續衝向蕭珩,顧嬌上前阻擋,韓燁一槍刺來!
顧嬌足尖一點,在樹身上蹬走幾步,凌空一轉,翻了一個跟頭,單膝跪地落在了韓燁的另一面。
她指尖射出兩枚棠花針,兩個高手以爲又是黑火珠,再次匆忙避開。
顧嬌來到了蕭珩的身前,她將小揹簍取下來遞給蕭珩,雙目如炬地看了看四周:“你先走,把藥箱帶給國師。”
“他能打開嗎?”蕭珩問。
關於小藥箱的秘密,蕭珩多少知道了一點,譬如除了顧嬌,一般人是打不開它的。
顧嬌道:“不行你就試試,你不是有一次把它撞開了嗎?”
那是許久之前的事了,還在昭國鄉下的時候,顧嬌被顧侯爺打了一鞭子,他去給顧嬌上藥,無意中撞倒了小藥箱。
正是那一回他發現小藥箱特別能裝。
他一直沒對顧嬌提起,前不久才說了一嘴。
“不是你沒蓋好蓋子?”蕭珩問。
“我蓋好了。”顧嬌說,“打不開你就拿腳踹。”
蕭珩:“……”
小藥箱:“……”
蕭珩易了容,韓燁自然沒認出他來,可他怎麼會留下活口?
韓燁冷笑:“他走不了的,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顧嬌按住了腰間的匕首。
出門沒想過會打架,所以沒帶兵器,只能暫時用這個了。
短刀對長槍,還真是不佔優勢呢。
念頭剛一閃過,身後的林子裡便傳來一道破空之響。
“接着!”
顧嬌反手一抓。
一杆長槍落在了她的手上!
顧承風施展輕功從天而降。
不待他落下,顧嬌及時對他道:“帶他走!”
顧承風鄭重地點了點頭,身形一轉,抓住蕭珩的胳膊,帶着蕭珩自兩個高手的頭頂一躍而過。
一名高手飛身而起,要將顧承風抓下來,卻被顧嬌一槍打了下來!
顧承風想做留下來的那一個,可他心知肚明,這是最合適的安排。
“追!”韓燁對兩名高手說。
那名受傷的高手捂住胸口,與同伴一道朝着顧承風以及蕭珩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韓燁望了望四人,看向顧嬌,冷哼一聲道:“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身邊究竟聚集了多少高手,今天,你們一個也別想活着離開林子!”
“是嗎?”顧嬌握緊了手中的長槍,眸光一凜,起式。
“很好,就讓我來領教一下你的槍法。”韓燁冷冷一笑,“或者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的槍法是誰教的?”
美和尚,但這幹你屁事!
你不配知道!
你們韓家的人,都不配!
顧嬌一槍刺出,韓燁感受到了無比凜冽的殺氣,這明明不是一杆正規的長槍,但爲何在這小子的手裡仍散發出一股無窮的槍意?
沒錯,這是顧承風唱戲用的銀槍。
比正常的長槍都要輕上一些,比顧嬌的紅纓槍就更不知輕了多少。
可饒是如此,韓燁在擋住這一槍時,仍被震得手臂微微發麻。
這小子……好可怕的力量!
今日必須殺死他,否則日後定成我韓家心腹大患!
韓燁不再拖延時間,也不再有任何的手下留情:“我帶長槍過來只是爲了領教你的槍法,可我大概沒告訴你,我最擅長的……是劍法!”
說罷,他將手中長槍插在了地上,拔出了馬鞍上的寶劍。
劍光閃過顧嬌的眉眼。
電光石火間,顧嬌的腦子裡閃過蕭珩被刺殺的事,當時對方用的兵器就是長劍!
一個猜測涌上心頭。
“那天晚上的人是你!”
韓二爺只是個替罪羊,真正的兇手是韓燁!
韓燁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顧嬌指的恐怕就是前日半夜刺殺蕭六郎的事。
韓燁沒否認,只是說道:“你和蕭六郎果然有關係!那就更要殺了你了!”
決不能讓太女一脈得到如此厲害的高手。
雙方再次較量起來。
傳言都喜歡誇大其詞,一個人只有一分實力,往往能被誇成九分。
韓燁卻不然,他是有十分,世人卻只道出了他的三分。
顧嬌如今只恢復了前世四成的實力,並不是韓燁的對手。
顧嬌的身上漸漸掛了彩。
她用紅纓槍支撐着漸漸脫力的身體,擡手抹掉嘴角的血跡。
盛都年輕一輩的第一高手,名不虛傳。
韓燁驕傲地看着顧嬌:“你還有什麼本事,全部使出來吧。”
“我的本事多着呢,就怕你沒命試到最後!”
“大言不慚!受死!”
韓燁掄劍朝顧嬌刺來。
顧嬌長槍點地,一躍而起,腳尖勾上頭頂的樹枝,借力騰飛到韓燁的頭頂。
隨即她如同騰雲入海的蛟龍一般,一槍斬下!
韓燁一招砍斷了她的長槍!
她的身形繼續墜落,韓燁的長劍直直刺向她的心口。
她沒有閃躲。
實力懸殊的情況下,她唯有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了,適才的攻擊全是虛招,她實則是來用身體接住韓燁的長劍的。
長劍入體,距離拉近,她藏在左手的匕首就能割開他的喉嚨。
韓燁意識到了顧嬌要做什麼,他眉心一跳。
瘋子!
這昭國少年就是個瘋子!
爲了殺他,他連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顧嬌只有這一擊的機會,韓燁卻不然,他的境界在顧嬌之上,他沒必要冒這個險!
他打算收手。
顧嬌卻伸出手來,竟是要去徒手握住他的劍刃!
這小子是想廢了自己的手嗎!
韓燁的心底閃過一層寒意,這小子的心性之堅韌着實令人驚歎,見過狠的,沒見過這麼狠的!
他這是削鐵如泥的寶劍,他敢保證,他的四根手指頭全都會被割下來!
就在顧嬌幾乎是要與韓燁“同歸於盡”時,一道強大的劍氣自林間斬殺而來,將韓燁的寶劍自顧嬌的手邊狠狠震開。
顧嬌抓了個空。
她凌空跌下,然而她並未跌在韓燁的身上,也並未摔在狼藉不堪的草地上。
她落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唔?”
她擡眸,愣愣地看着突然浮現在眼前的年輕俊臉,頭頂的小呆毛唰的一下翹了起來。
他公主抱抱着她翩然落地,將她輕柔地放在一棵大樹上,扯下身上的披風墊在地上,讓她坐在自己的披風上。
他的披風乾淨而又帶着清冽的香氣,反觀她,其實早已在打鬥中落了滿身灰礫。
她的小臉髒兮兮,像極了一隻流浪的小花貓。
她一臉懵逼地看着他:“嗯……你怎麼來了?”
他沒着急回答,而是擡手摘了她鬢角的草屑與落葉,眼神溫柔地看着她,輕輕揉了揉她發頂,說,“在這裡等我。”
說罷,又像是擔心自家孩子坐不住的大家長似的,將腰間的錦囊解下來遞給顧嬌,“裡面有吃的。”
顧嬌:“……”
韓燁被方纔那一道劍氣震得不輕,半條胳膊都麻了,運了一下功才恢復知覺。
他警惕地看着這個半路殺出來的年輕男子,眸光一涼道:“你是什麼人?何門何派?”
男子起身,轉過身來看向韓燁。
眼底的溫柔與寵溺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金戈鐵馬的肅殺之氣!
他執劍而立,用燕國話一字一頓地說道:“地下武場,顧長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