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家,沐老爺子也得到了婉妃被打入冷宮的消息。
國君下旨處置婉妃時,宮裡的小太監便趕緊託了關係將消息送來沐家了。
沐老爺子雷霆震怒,一拳頭捶在桌上:“豈有此理!”
管家勸慰道:“老太爺,您先別生氣,當心氣壞了身子。”
“咳咳咳!”沐老爺子氣血翻涌,引起了一陣猛烈咳嗽。
沐老爺子的身子骨這兩年不大強健了,不如韓家的那個老狐狸。
管家忙給倒了水:“您先喝口水,消消氣。”
沐老爺子咬牙道:“我女兒蒙受不白之冤進了冷宮,你讓我如何消氣!沐韜呢?”
管家忙道:“去叫了。”
沐老爺子沉思片刻,吩咐道:“你去蘇家遞信,蘇老爺子這兩日不在盛都,讓蘇淵過來一趟!”
“是!”
管家匆匆忙忙地去了,沒留意到窗外偷偷聽了一耳朵的沐川。
沐川原地猶豫了片刻,也迅速消失在了蒼茫的天色中。
蘇淵是與沐輕塵同時抵達沐家的。
蘇淵的身後跟着蘇浩,而沐輕塵是被沐川從天穹書院書院叫來的。
這會兒天還沒亮,爲了能開城門,沐川連他親爹的令牌都用上了。
“四弟也來了。”蘇浩笑着打了招呼。
沐輕塵神色淡淡。
沐川沒好氣地說道:“你來做什麼?”
一個庶子罷了,竟然也敢帶到沐家來,當初要不是這個庶子,他姑姑纔不會被氣成那樣!
蘇浩愧疚地說道:“四弟不在家裡所以不知道,父親昨日在家中習武受了傷,我不大放心,提出一定要跟來,都是我的錯,還請四弟與表弟不要錯怪父親。”
二人看向蘇淵,蘇淵腰部的確綁了厚厚的繃帶。
“進去吧。”蘇淵說。
花廳中,沐老爺子面色鐵青地坐在主位上,長子沐韜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
蘇淵衝沐老爺子拱手行了一禮:“岳父。”
沐老爺子淡淡地嗯了一聲。
沐老爺子對這個女婿心裡是有怨言的。
沐老爺子一共就兩個女兒,一個嫁進了皇宮,一個嫁進了蘇家。
沐、蘇兩家聯姻,蘇家能娶沐家千金屬於高攀,可這個蘇淵不知好歹,竟在外頭養了一房外室,還讓外室比嫡妻早一天生下兒子。
蘇家一共三房,大公子、二公子都是二房的,蘇浩與沐輕塵纔是大房的。
蘇淵是蘇家繼承人,按理,沐輕塵作爲嫡子,將來也會繼承蘇家家業,偏生蹦出來一個蘇浩。
不過蘇淵事後的認錯態度十分誠懇,這些年沐輕塵一直跟着他娘姓沐,蘇淵也都忍了,待沐輕塵並無半點不好。
蘇淵也曾明確表示過,只有沐輕塵能夠繼承蘇家家主之位,前提是到了那一日,沐輕塵得把姓氏改回來。
沐老爺子的目光落在蘇淵腰腹的繃帶上,問道:“受傷了?”
蘇淵道:“習武時不小心扭了一下,一點小傷,不礙事。”
“坐吧。”沐老爺子說完,對沐韜也壓了壓手。
蘇淵與沐韜二人分別在沐老爺子的兩側下首處坐下。
沐老爺子看向沐輕塵,目光和藹了不少:“輕塵最近清瘦了,是書院的日子太清苦了麼?”
沐輕塵說道:“沒有,天氣熱而已。”
沐老爺子一貫疼愛沐輕塵,只是這個節骨眼兒他沒心情含飴弄孫,他疲倦地擡擡手:“都坐。”
他沒與蘇浩說話,直接望向門口:“行了你也進來吧。”
沐川摸着鼻樑,悻悻地走了進來。
沐輕塵不論私底下與蘇淵關係如何,明面上該有的修養還是有,他在蘇淵身邊坐下。
蘇浩打算在沐輕塵的另一邊坐下,哪知沐川走了過來:“我要和我四哥坐!”
“給我滾過來!”沐韜厲喝。
被自家老爹吼了一嗓子,沐川幽怨地撇了撇嘴兒,不情不願地走過去,在自家老爹身邊坐下了。
沐老爺子沒太多彎彎道道,直言道:“客套話我就不說了,天沒亮便叫你們過來是爲了宮裡的事,婉妃的事想必你們都知道了。”
蘇淵點頭:“劉管事在路上與我說了,這是怎麼一回事?李嬪犯錯,與婉妃何干?”
沐輕塵是聽沐川說的,沐川說得比管家透徹一點。
管家與蘇淵講話得斟酌措辭,有沒有哪些話是不能說的,沐川那是倒豆子。
直接就說是韓家人陷害的,還有姑姑也有點兒得意忘形,沐家每年給她送那麼多銀子不是爲了讓她不帶腦子揮霍的。
一個李嬪的爹生病了就給三千兩,她知不知道三千兩多難掙?
他有兩個姑姑,小姑姑是皇妃,大姑姑是四哥的娘。
“我就知道她遲早會出事,其實這些年若不是賢妃娘娘照應着,她早不知出事多少回了。”
這是沐川的原話。
沐川對這個小姑姑挺無奈。
沐老爺子讓沐韜將事件的原委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大致可以推斷是韓貴妃乾的。
李嬪是被韓貴妃收買的,父親重病根本只是藉口,找婉妃要一大筆銀子就是爲了出事那日讓婉妃摘不乾淨。
直殿監掌事與小宮女的私情被李嬪撞破也是韓貴妃的計劃。
韓貴妃執掌後宮多年,能不知道直殿監掌事與宮女私下對食?可她放任不說,就是爲了讓它成爲一個隨時能夠被自己利用的把柄。
蘇淵沉聲道:“太過分了,想剷除廢太女就去剷除好了,還非得把婉妃拉下水,這是想借機讓陛下對沐家心生不忿嗎?”
後宮與前朝從來都是盤根錯節,無法徹底割裂。
婉妃出事,沐家能有好果子吃?
沐老爺子冷聲道:“哼,韓家人的胃口豈是我沐家?依我看,王家、蘇家,都遲早會被他們盯上!”
沐老爺子的親妹妹嫁入了王家,如今是王老太君。
屋子裡沉默了一會兒,氣氛詭異而凝固。
沐老爺子再度開口:“韓家的野心沒什麼可說的,這件事裡還有一個關鍵人物。”
蘇淵忙問:“誰?”
沐老爺子道:“蕭六郎。”
蘇淵隱隱覺得這個名字耳熟:“他是——”
沐老爺子道:“天穹書院的新生,昭國人,廢太女被直殿監掌事打成重傷,連國師都回天乏術,這個叫蕭六郎的愣是把人從閻王殿搶回來了。如果不是他,韓家暗殺廢太女的計策就得逞了。並且我還聽說了一件有趣的事,直殿監掌事武藝高強,逃出皇宮,也是蕭六郎助王緒擒住真兇,並問出口供的。”
“倘若不是這個叫蕭六郎的,兇手已經跑了。”
“聽說國師親口誇讚他,自古英雄出少年。國師來盛都三十多年了,沒人知道他來自哪裡,家在何處,但他的智慧天下皆知、六國聞名,他可曾正兒八經地誇讚過任何人?”
蘇淵想起來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了,蘇雪的口中。
“岳父的意思是——”他看向沐老爺子。
沐老爺子若有所思道:“這個蕭六郎……決不能落在韓家人的手裡,他要爲我們所用!不過,他既醫治了廢太女,我猜皇長孫也可能與我想到了一處。”
蘇淵眉頭一皺:“皇長孫也會拼命拉攏他?”
沐老爺子哼道:“皇長孫與廢太女的處境如履薄冰,能多拉攏一個人就多一張底牌,雖然也並沒有什麼用。”
蘇淵搖搖頭:“廢太女已無東山再起的可能,皇長孫也行將就木,只有韓家人疑心重,多此一舉。”
沐老爺子道:“廢太女死了對我們並無壞處,別忘了,我們十大世家當年都參與了剿滅軒轅家的事。”
蘇淵道:“但韓家也不該拿我們墊腳石。”
沐老爺子的眸光涼了涼:“這件事,韓家的確做得過分了,沐家不會坐以待斃的!”
“岳父有什麼打算?”蘇淵問。
沐老爺子老謀深算地說道:“第一,收服那個蕭六郎;第二,我要韓家的黑風騎!我要讓韓家知道,沐家不是從前的沐家了,拉婉妃下馬,他們會付出代價!”
“沐家主。”
蘇浩忽然小聲開口。
沐老爺子沉着臉朝他看來。
蘇淵也皺了皺眉,這是長輩之間的談話,顯然還輪不到一個小輩插嘴,更別說蘇浩還是庶子。
蘇浩謹慎地說道:“我有話想說,與蕭六郎有關的。”
聽到這話,沐老爺子纔算是來了幾分興趣:“你說。”
蘇浩看向一旁的沐輕塵,語氣輕柔地問:“輕塵,我記得你們擊鞠隊也有個叫蕭六郎的新生,是不是就是沐家主口中的那個人啊?”
沐老爺子、沐韜與蘇淵齊齊朝沐輕塵看了過來。
沐老爺子道:“輕塵,竟有此事?”
沐川暗暗瞪了蘇浩一眼。
蘇浩好似沒察覺到沐川的警告,起身衝沐老爺子拱手行了一禮,極盡晚輩的禮貌:“我聽說,蕭六郎不僅是輕塵的隊友,也是輕塵的同窗,輕塵還與他同桌。既然輕塵與蕭六郎是好友,那我想,只要輕塵出面,一定能將蕭六郎請來我們陣營的。”
沐川唰的站起身來:“蘇浩你瞎說什麼?我四哥幾時和他是好友了?不過是打了幾場擊鞠賽而已!還同桌呢,我四哥都是一個人坐的你不知道嗎!是你和我四哥一個書院,還是我和我四哥一個書院?啊?說的像是你比我更清楚似的!你哪隻眼睛看到了!”
“我……”蘇浩一副受了極大驚嚇的樣子。
沐韜呵斥兒子:“給我坐下!”
沐川氣炸。
我四哥若是不去爲沐家招攬蕭六郎,便是吃裡扒外,若是去招攬了卻沒招攬回來,就是我四哥失敗沒能耐。
你大爺的,蘇浩!
蘇淵看向沐輕塵:“我聽蘇雪提過,說蕭六郎救過她,是輕塵你的朋友。”
這話算是變相驗證蘇浩之言。
沐老爺子展顏一笑,這是他自聽到婉妃的噩耗之後露出的第一個笑容:“既如此就太好了,輕塵的朋友就是我們沐、蘇兩家的朋友,我們沐家定以貴賓之禮相待,輕塵,這件事交給你了。”
沐川心疼地看向沐輕塵。
沐輕塵面無表情地應下:“是,輕塵知道了。”
……
國師殿,幾人忙活了大半夜,天亮時,顧嬌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蕭珩將顧長卿送出國師殿。
蕭珩遞給他一張紙條:“給。”
顧長卿問:“這是什麼?”
蕭珩道:“臺詞。”
顧長卿拒絕:“我不,我就要說妹妹寫給我的。”
蕭珩嘴角一抽,將紙團捏回來。
行,你隨意。
……
太子府。
太子準備去早朝了,下人向他稟報了宮裡的事。
他沉默片刻,擡了擡手:“孤知道了,你退下。”
就在他即將出發時,一名小廝神色恭敬地走了過來:“殿下,外頭來了個人,說是要見您。”
太子狐疑道:“這個時辰?誰?”
小廝道:“他說他叫龐海,是地下武場的。”
太子的神色微微一頓:“把人帶進來!”
“是。”
小廝去將龐海帶入了太子府。
龐海並非孤身入府,他身邊還跟着一個孤獨的劍客。
龐海在花廳中衝太子行了一禮:“草民龐海,見過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免禮。”太子說。
孤獨的劍客沒有行禮,他只是宛若不可撼動的冰山一般冷冷地站在那裡。
好強大的氣場,一看就絕非池中物。
太子古怪地看向孤獨的劍客:“他是——”
龐海道:“他是我這次千挑萬選出來的高手,上一次與明郡王約在天香閣見面,但是突然出現了官府的人,我們不便露面,只得先行離開,今日纔到府上叨擾。”
太子愕然:“他就是那個閻羅?”
整個地下武場都是閻羅的傳奇,六國高手齊聚昭國,從昭國京城出發,動身的第一日便開始了比武,一百名高手,只有五人能夠真正進入燕國。
而燕國的地下武場全是通過這種幾近變態的方式篩選而出的高高手。
這五人要在所有的高高手中進行更爲猛烈殘酷的比鬥。
閻羅是戰績最優秀的一個。
龐海道:“正是他。”
太子來到孤獨的劍客面前:“你叫什麼名字?”
顧長卿霸氣側漏,一字一頓地說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龍——傲——天!”
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