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嬌的文戲不咋滴,十分誇張且容易讓人齣戲,可她的武戲是真絕。
一招一式,酣暢淋漓,直令人大呼過癮。
錦衣衛首領:咳咳,好像這個感覺不太對啊。
“你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幫忙!”太子終於回過了神來,他其實這會兒仍有些雲裡霧裡的,主要是蕭珩一行人演技太好、代入感太強,太子自己都差點兒心動了。
他彷彿真看見國君與上官燕齊齊出了意外,他的曙光來了!他要登基爲帝了!
——論演員與劇本的重要性。
當然了,他到底還沒徹底喪失理智,也沒那個膽子去殺害自己的父皇。
錦衣衛首領得令,朝顧嬌與顧承風衝過去。
顧承風脣角一勾:“太好了,你來助我!我們一起殺了他!殺了國君那個糟老頭子!”
錦衣衛首領一個趔趄!
媽呀,我不是來助你的!我特麼是來殺你的!
顧承風不承認,你就不是來殺我的。
三方混戰,國君這會兒被上官燕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哪兒顧得上去看三人過招?
“就是這樣!殺了蕭六郎!”顧承風雙手接住錦衣衛首領的劍,張口就來。
錦衣衛首領氣瘋了:“你不要再演了!”
顧承風:“被你看穿了,我的確受了點傷,不能再強行運功了,後面都交給你了!我去療會兒傷!”
錦衣衛首領虎軀一震,這特麼也行!
顧承風閃身推開,顧嬌完美解決了錦衣衛首領。
接下來就是顧承風了,這個活口不能留,要死無對證。
顧嬌奪了他手中的長劍,一個旋身自他腰腹刺去,提前藏好的血包瞬間崩裂,顧承風寬袖一拂,往嘴裡塞了小小的血膠囊。
他咬破膠囊,吐出一口血來,直勾勾地趴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最後,顧嬌的長劍抵上了太子的脖子。
“住手!”蕭珩神色凝重地叫住她,“蕭公子,太子殿下還是交由我皇祖父發落吧。”
另一邊,上官燕在國君懷中頭一歪,手臂耷拉了下來。
國君勃然變色:“燕兒!燕兒!”
顧嬌扔了劍,快步走過來,單膝跪下:“讓我看看。”
她指尖探上上官燕的脖頸:“還有氣,應當是失血過多造成的暈厥,她的情況十分危險,必須立即止血。”
國君主動處罰上官燕與國君被動看着上官燕受傷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心境,一種是他心裡有數,不會傷及上官燕的性命,而另一種是一切都只能交給天意。
國君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國師呢?國師!快開門!叫國師進來!”
顧嬌與蕭珩不動聲色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蕭珩道:“我去看看門怎麼打開,蕭大人,請你務必想辦法爲我母親止血!”
按計劃,這個門是“打不開的”,要讓國君沉浸在這個氣氛裡,一直一直感受被兒子背叛的憤怒、被女兒捨身相救的痛苦以及追憶對女兒的全部虧欠。
這樣的心境下,國君纔可能對太子做出最衝動的懲罰。
“請把她交給我吧。”顧嬌對國君說。
國君顫抖着雙手將滿身是血的上官燕交給了顧嬌。
顧嬌把人放在地板上:“我的衣裳溼了,不方便爲患者處理傷口,還請陛下能夠借用一下衣裳。”
國君二話不說脫下明黃色的龍袍遞給顧嬌。
連金尊玉貴的龍袍都捨出來了,國君這是動了真格呀。
顧嬌纔不會替國君心疼龍袍,國君必須在上官燕的身上付出的代價夠大,填上的成本夠高,這樣才能更加刻骨銘心。
顧嬌嘩啦撕碎了龍袍。
記住了,大燕國君,這是你疼愛上官燕的證據,將來自己回憶起來,一定要被當今日之舉感動啊。
趕緊處置太子吧。
密室裡憋死了。
“國師,這個門要怎麼打開呀?你們能從外面推開嗎?”蕭珩站在鐵門後,語氣焦急地問。
事實上,鐵門的機關被顧承風給拉上了,從外頭是不可能推開的。
門外,葉青神色複雜地看了國師大人一眼。
國師大人淡道:“我們在想辦法,你們在裡頭多堅持一下。”
葉青眼底一驚。
蕭珩說道:“你們快一點,我母親傷勢過重,快要不行了。”
國師大人不鹹不淡地說道:“知道了,於禾,你去找些撬門的工具來。”
“是!師父!”人命關門,於禾腳不沾地地去了。
只留下葉青一臉驚詫地看着國師大人,幾度欲言又止。
門外除了他們與國師殿的死士、弟子外,還有十幾名太子府的錦衣衛。
有些疑惑,他要等到私底下再與師父說。
而密室之中,國君聽說門一時半會兒打不開,不由地心急如焚。
他問顧嬌道:“她怎麼樣了?血還沒止住嗎?”
顧嬌跪在上官燕身邊,努力爲上官燕止血,她臉上也全是上官燕的血,看上去觸目驚心。
顧嬌道:“還沒有,傷勢太嚴重了,這裡又沒有藥材與手術器材,根本沒有有效的止血辦法!”
顧嬌這番話是壓彎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國君對太子的怒火終於燃到了頂點。
他冷冷地走向太子:“朕,本以爲你良善恭謹,暗室不欺,所有皇子中就屬於你最有赤子之心,就連楊閣老也稱讚你嘉言懿行,不忘溝壑!你非嫡非長,朕毅然力排衆議,立你爲大燕儲君。這些年來,你明裡暗裡玩的一些權術朕並非不知,朕允許你培植自己的勢力,對你拉攏世家之舉也只睜隻眼閉隻眼。朕深知不能將你約束成一個毫無心機與主見的帝王,只要你不過分,適當的手段隨你去用。可是朕萬萬沒想到,朕的縱容竟是滋長你的野心!你不滿足於做太子了是嗎?你想弒君!想早日登基爲帝!”
國君氣場全開,太子雙腿一軟,撲通跪在地上:“父皇!兒臣沒有!兒臣沒有弒君!兒臣也不知那個龍傲天是怎麼一回事!父皇……父皇您若是不信,請將龐海召過來,龐海能證明他是先與蕭六郎有勾結,之後纔去兒臣的府邸!”
國君冷冷地指了指地上氣絕身亡的顧承風:“怎麼那麼巧,蕭六郎遭遇追殺會被他給遇到?”
太子一怔。
國君拂袖收回手,字字如冰:“你真當朕老糊塗了,連你這點小伎倆都看不出嗎?分明是你故意引此人去救蕭六郎,讓他接近蕭六郎,多來國師殿與蕭六郎走動,恰巧燕兒與慶兒也住在麒麟殿,於是就有了一種他與廢太女、皇長孫來往過密的假象。你安排得可真精妙,連國師殿的弟子都成了你的人證!”
太子簡直驚呆了。
顧嬌也挺驚訝的。
看不出來啊,國君的腦補能力這麼強大,蕭珩寫劇本的天賦不會是來自本家遺傳吧?
“父皇!兒臣真的沒有!您相信兒臣吶!今日之事實非兒臣所爲!兒臣毫不知情啊!”
國君儼然是不信的。
顧嬌唔了一聲,大燕國君可真多疑。
不過話說回來,要不是他多疑,當初也不會因爲區區一兩句預言就滅了軒轅一族。
世間萬事萬物都是一柄雙刃劍,曾經的太女與軒轅家被國君多疑的性子所傷,如今,也輪到你們了。
天道好輪迴。
國君失望地看向太子,忍住滔天怒火與心痛:“德不配位!連殺父弒君之事都做得出來!怪朕當初沒有見微知著,才讓你日益壯大野心,走到了難以回頭的一步!所幸及時撥亂反正還不算太遲!張德全!”
▪ тт kдn▪ C○ 蕭珩轉過身,愣愣地說道:“皇祖父,張公公不在。”
國君不假思索道:“那你來記!”
蕭珩呆呆愣愣地點點頭:“呃,是,皇祖父請吩咐。”
鐵門厚重,說隔音也隔音,可對有內力、五感極強的高手而言,聽清裡頭的對話並不算什麼難事。
當國君擲地有聲地念完最後一句口諭,密室內傳來了太子絕望的哭喊:“不要啊父皇——”
葉青不由地又看了國師大人一眼。
“怎麼辦啊?門撬不開——咦?開了!開了!”
當然能開了,蕭珩把機關扳動了。
他做得很小心,在一般人眼裡就是於禾將鐵門撬開了而已。
而葉青卻清清楚楚地知道,這扇鐵門是無法用工具撬開的。
皇長孫與蕭六郎以爲從裡面反鎖便能防止他們闖入,但其實鐵門外有一個總機關,輕輕拉動一下能讓鐵門瞬間坍塌。
這是隻有葉青與國師才知曉的總機關。
葉青很想問師父,爲什麼不開門?
可他最終什麼也沒問。
他是師父的弟子,他只用相信師父、追隨師父就夠了。
待到所有人都進入密室後,顧嬌面不改色地說道:“你們都出去吧,她不易挪動,我要在這裡爲她縫合傷口,長孫殿下,勞煩你去我房中將我的藥箱拿來。”
“好。”蕭珩說。
“國師。”國君卻看向了國師大人。
顧嬌可真擔心這傢伙來一句“讓本座瞧瞧”,那可就露餡兒了。
國師卻道:“陛下,我們先回避吧。”
國君見他這麼說,沒再堅持讓國師醫治,畢竟上官燕上次重創也是蕭六郎將她從鬼門關拉回來的。
蕭六郎的醫術似乎的確在國師之上。
一行人出了密室。
蕭珩將顧嬌的小藥箱取來,隨後自己也出了密室。
他有理由待在裡面,可他在外面更保險,一是防止有人闖進去,二也是要處理顧承風的“屍體”。
國君目眥欲裂,頭痛症又發作了。
蕭珩扶住他,關切地說道:“皇祖父,您先去廂房歇息,這邊的事交由我處理。”
國君點點頭,去了斜對面的廂房。
蕭珩叫來自己的車伕,讓他將“屍體”找個地方埋了。
密室內,上官燕睡着了。
爲了達到失血過多造成的效果,上官燕服用了一點藥物,能降低體溫,弱化脈象,副作用就是昏昏欲睡。
只是顧嬌也沒料到她能真給睡過去。
這人的心是有多大?
上官燕:呵呵,哭一場不要力氣的嗎?
顧嬌先把上官燕身上的血包與豬肉道具拿走,給她換上乾爽的衣裳,隨後纔將小藥箱拿出來,放進了牆壁的凹槽之中。
今天的事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局。
從顧長卿重傷去找顧嬌的那一刻起,便決定利用自己的傷勢爲顧嬌做最後一件事。
他想的是假意行刺太女,嫁禍給太子。
畢竟誰都知道他是太子的幕僚,他還以韓家子弟的身份參與了選拔。
太子就算想說他是細作,也未必會有人信。
可幾人對了一下戲後覺得這個法子有破綻,顧長卿曾在國師殿出入過,國師殿的弟子認得他,龐海也清楚顧長卿救過“蕭六郎”的事。
顧長卿是結識“蕭六郎”在前,去投靠太子在後,怎麼看都更像是他們安插了顧長卿去太子府做了細作。
思緒轉過,蕭珩心裡有了一個全新的計劃,他讓小九帶信將顧承風叫了過來。
顧承風的速度必須要快,得趕在太子強行搜查國師殿之前扮成顧長卿的模樣。
他本就是顧長卿的弟弟,五官輪廓有相似的地方,再輔以顧嬌的仿妝之術,不熟悉的人根本看不出差別來。
除去顧承風這一重要因素,整個計劃成功的關鍵還有兩點。
第一是引開看守密室的死士,蕭珩雖不會武功,不過以皇長孫的身份忽悠兩個國師殿死士還是不在話下。
老祭酒的弟子就是這麼牛。
死士被引開後,顧嬌將顧承風與顧長卿帶進了密室,她拿出小藥箱,讓顧長卿躺進了手術室。
那裡本就是一個不同維度的空間,拿走小藥箱後就再也沒人能夠看見。
至於說顧承風就被留在了密室。
時間緊迫,顧嬌沒來得及將銅鎖鎖好。
她還真擔心國師會看出端倪,猜到是她乾的,爲了替她收拾爛攤子從而將國君給忽悠走。
她爲什麼覺得國師會替她遮掩呢?這一點她也想不明白,明明就是個很狡猾的傢伙,我卻擔心他會來幫我。
這真是一種很奇怪的擔憂。
萬幸是國師並沒有讓葉青包庇她。
後面的計劃才得以順利施展。
而第二個成功的關鍵就是國君了。
按照原本的計劃,他們要與太子在麒麟殿鬧得不可開交、無法收場了纔會驚動國君,誰料國君竟然自己過來了。
比預計的提前了至少半個時辰。
別小看這半個時辰,越早完成計劃,顧嬌就能越早進入手術室爲顧長卿展開搶救。
他們是在與閻王爺爭分奪秒,小郡主無意中爲他們爭取到的是顧長卿被救治的希望。
滴、滴、滴……
儀器上傳來冰冷的機械音。
顧嬌走過去。
已換上病服的顧長卿渾身虛弱地躺在手術檯上。
他傷得很重,意識早已模糊,但在顧嬌朝着手術服朝他走來的一霎,他似是有所感應,緩緩地睜開了沉重的眼皮。
他戴着氧氣面罩,沒力氣開口。
“別說話。”顧嬌注意到了他的呼吸,“你要保存力氣,另外,我要給你手術了。”
她說罷,準備着手爲顧長卿實施麻醉,卻發現藥櫃裡根本沒有麻醉藥。
她突然記起來顧長卿是罕見的抗麻醉體質。
小藥箱已對他進行過判定,所以不會爲他準備麻醉藥,上次在邊關時她就是爲他生縫的。
可上次沒這麼嚴重,他能夠挺過去。
顧嬌忽然感覺手中的手術刀變得沉重,重若千金。
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顧長卿的心率與血壓開始急劇下降,儀器上出現了紅線,警報聲響起。
顧嬌眉心一蹙,這才發現顧長卿的傷勢比方纔診斷的還要嚴重。
顧長卿……一直在用最後的內力穩住自己的傷勢,做出看上去不那麼嚴重的假象!
他並沒有一個時辰可以等,他壓根兒就撐不過半個時辰!
顧嬌捏緊了手術刀:“你爲什麼這麼做?”
如果早知他傷得如此之重,她說什麼也不會同意那個扳倒太子的計劃,她會直接在這裡爲他手術,反正太子也找不到他倆!
顧長卿虛弱地看着妹妹,毫無血色的脣瓣微微勾起。
你想送小淨空回家,我,也想送你回家啊。
就算我倒下,也要倒成你腳下的磚瓦,爲你再鋪一段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