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德全今日是來詢問上官燕病情的。
按照計劃,蕭珩告訴張德全,上官燕白日裡醒了一會兒,下午又睡過去了。
張德全聽完心中大喜,忙回宮去向國君稟報上官燕的好消息。
而宮裡的王賢妃五人聽說上官燕醒了,心中不由地一陣慌亂。
若說原本她們還存了一絲僥倖,認爲上官燕是在嚇唬她們,並不敢真與他們同歸於盡,那麼眼下上官燕的甦醒無疑是給她們敲了最後一記警鐘。
她們必須儘快找到令上官燕動心的東西,贖回她們落在上官燕手中的把柄!
入夜。
小淨空被壞姐夫摁着洗完澡後,爬上牀不滿地蹦躂了兩下,睡着了。
顧嬌與蕭珩商議過了,小淨空如今是他的小跟班,最好與他待在一起,等上官燕“恢復”到可以回宮後,他再找個由頭帶着小淨空住到國公府去。
“我就說,去姨父家住幾天。”
反正皇長孫沒幾個月活頭了,他的“遺願”國君都會滿足的。
顧嬌覺得可行。
二人談完話後去了姑婆那邊。
顧嬌本打算要替姑婆收拾東西,哪知就見姑婆坐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嗑瓜子兒,老祭酒則一手挎着一個包袱:“都收拾好了,走吧!”
顧嬌嘴角一抽,您這也忒有姑爺爺的自覺了啊……
韓家人連南師孃他們都盯上了,滄瀾女子書院的“顧小姐”也不再安全了。
顧嬌將顧承風一併叫上,坐上馬車去了國公府。
安國公平日裡睡得早,但今晚爲了等兩位長輩,他硬是強撐到現在。
有關自己的身份,顧嬌交代的不多,只說自己本名叫顧嬌,是昭國人,什麼侯府千金,什麼護國郡主,她一個字也沒提。
而莊太后與老祭酒,她也只說了是自己的姑婆與姑爺爺。
安國公本是上國權貴,可他既然在意顧嬌,就會連同顧嬌的長輩一起尊重。
馬車停在了楓院門口。
安國公的目光一直注視着馬車,當顧嬌從馬車上跳下來時,整個夜色都好似被他的目光點亮。
那是一種盼到了自家孩子的踏實與欣喜。
莊太后看了他一眼,被顧嬌背下了馬車。
老祭酒是自己下去的。
莊太后:皮糙肉厚的還想嬌嬌背,自己走!
鄭管事笑容滿面地推着安國公來到二老面前:“霍老爺子好,霍老夫人好。”
安國公在扶手上寫道:“未能親自相迎,請二老海涵。”
顧嬌對姑婆說:“國公爺是說他很歡迎你們。”
莊太后斜睨了她一眼:“不用你翻譯。”
小丫頭的心偏了啊。
顧嬌又對安國公道:“姑婆很滿意你!”
莊太后嘴角一抽,哪裡看出來哀家滿意了?胳膊肘往外拐得有點兒快啊!
“哼!”莊太后鼻子一哼,氣場全開地進了院子。
顧嬌從老祭酒手中拎過包袱,將姑婆送去了佈置好的廂房:“姑婆,你覺得國公爺怎麼樣?”
莊太后面無表情道:“你當初都沒問哀家,六郎怎麼樣?”
顧嬌眨眨眼:“瓜切好了,我去拿來!”
一秒閃出屋子。
莊太后好氣又好笑,漫不經心地嘀咕道:“看着倒是比你侯府的那個爹強。”
“姑婆!姑爺爺!”
是顧琰興奮的咆哮聲。
莊太后剛偷摸出一顆蜜餞,嚇得手一抖,差點把蜜餞掉在地上。
顧琰,你變了。
你從前沒這麼吵的!
時隔三個多月,顧琰與顧小順終於又見到姑婆與姑爺爺了,二人都很開心。
但聞到二老身上無法遮掩的金瘡藥與跌打酒氣味,二人的眸光又暗下來了。
“你們受傷了嗎?”顧琰問。
莊太后渾不在意地擺擺手:“那天下雨摔了一跤,沒事兒。”
這麼大年紀了還摔跤,想想都很疼。
顧琰微微紅了眼。
顧小順低頭抹了把眼眶。
“行了行了,這不是好好兒的嗎?”莊太后見不得兩個孩子難受,她拉了拉顧琰的衣襟,“讓哀家看看你傷口。”
“我沒傷口。”顧琰揚起小下巴說。
莊太后確實沒在他的胸口看見傷口,眉頭一皺:“不是手術了嗎?難道是哄人的?”
顧琰眼神一閃,誇張地倒進莊太后懷中:“對呀我還沒手術,我好虛弱,啊,我心口好疼,心疾又發作了——”
莊太后一巴掌拍上他腦門兒。
確定了,這小子是活了。
“在這裡。”顧小順一秒拆臺,拉起了顧琰的右胳膊,“在腋下開的傷口,這麼小。”
他用指尖比劃了一下,“擦了疤痕膏,都快看不見了。”
那莊太后也要看。
顧嬌與安國公坐在廊下納涼,安國公回不了頭,但他就算只聽裡頭吵吵鬧鬧的聲音也能感覺到那些發自內心的歡愉。
失去軒轅紫與音音後,東府許久沒這般熱鬧過了。
景二爺與二夫人時常會帶孩子們過來陪他,可那些熱鬧並不屬於他。
他是在歲月中孤獨了太久太久,久到一顆心幾乎麻木,久到成爲活死人便再也不願醒來。
他無數次想要在無盡的黑暗中死過去,可那個憨憨弟弟又無數次地請來名醫爲他續命。
現在,他很感激那個從未放棄的弟弟。
顧嬌看了看,問道:“你在想事情嗎?”
“是。”安國公寫道。
“在想什麼?”顧嬌問。
安國公猶豫了一下,到底是照實寫了:“我在想,你在我身邊,就好像音音也在我身邊一樣。”
那種心底的動容是相通的。
“哦。”顧嬌垂眸。
安國公忙寫道:“你別誤會,我不是拿你當音音的替身。”
“沒關係。”顧嬌說。
我現在沒辦法告訴你實情。
因爲,我還不知自己的命運在哪裡。
待到一切塵埃落定,我一定開誠佈公地告訴你。
夜深了,顧琰與顧小順兩個年輕小夥子毫無睏意,姑婆、姑爺爺卻是被吵得一個頭兩個大。
尤其是顧琰。
心疾痊癒後的他殺傷力直逼小淨空,甚至由於太久沒見,憋了許多話,比小淨空還能叭叭叭。
姑婆毫無靈魂地癱在椅子上。
當年高冷寡言的小琰兒,終究是她看走眼了……
安國公該歇息了,他向衆人辭了行,顧嬌推他回院子。
顧嬌推着國公爺走在靜謐的小道上,身後是顧琰與顧小順哈哈哈的笑聲,夜風很柔和,心情很舒暢。
到了安國公的院子門口時,鄭管事正與一名侍衛說着話,鄭管事對侍衛點點頭:“知道了,我會和國公爺說的,你退下吧。”
“是。”侍衛抱拳退下。
鄭管事在門口徘徊了一下,剛要往楓院走,卻一擡頭見安國公回來了。
他忙走上前:“國公爺。”
國公爺用眼神詢問他,出什麼事了?
鄭管事並沒有因顧嬌在場便有所顧忌,他照實說道:“護送慕如心的侍衛回來了,這是慕如心的親筆書信,請國公爺過目。”
顧嬌將信接了過來,打開後鋪在安國公的扶手上。
鄭管事忙小跑進院子,拿了個燈籠出來照着。
信上寫明瞭慕如心想要自己回國,這段日子已經夠叨擾了,就不再麻煩國公府了。
寫的是很客氣,但就這麼被支走了,回去不好向國公爺交代。
萬一慕如心真出什麼事,傳出去都會怪罪國公府沒善待人家姑娘,竟讓一個弱女子獨自離府,當街遇害。
所以侍衛便跟蹤了她一程,希望確定她沒事了再回來覆命。
哪知就跟蹤到她去了韓家。
“她進去了?”顧嬌問。
鄭管事看向顧嬌道:“回少爺的話,進去了。咱們府上的侍衛說,她在韓家待了小半個時辰纔出來,然後她回了客棧,拿上行李,帶着丫鬟進了韓家!一直到這會兒還沒出來呢!”
顧嬌淡淡說道:“看來是傍上新大腿了。”
鄭管事說道:“我也是這麼想的!聽說韓世子的腳被廢了,她可能是去給韓世子做大夫了!這人還真是……”
當着小主子的面兒,他將不大中聽的話嚥了下去。
“隨她吧。”顧嬌說。
就她那點醫術,究竟能不能治好韓燁得兩說。
安國公也無所謂慕如心的去向,他寫道:“你留意一下,最近可能會有人來府上打聽消息。”
鄭管事的腦袋瓜子是很靈活的,他當即明白了國公爺的意思:“您是覺得慕如心會向韓家告密?說少爺的家人住進了咱們府裡?您放一百個心!別說她壓根兒猜不到,就算猜到了,我也有法子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