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決鬥,龍一的耗損極大。
不僅僅是你來我往的廝殺所造成的,在壓制失控的殺戮之氣時,龍一所承受的痛苦以及所需要抵制的誘惑是常人無法想象的。
這才最傷元氣。
龍一喘着氣,仰頭望着無盡的蒼穹。
顧嬌翻身下馬,來到他身邊,扭頭定定地看着他:“龍一,你在看什麼?你是不是想起從前的事了?你身上受了傷,騎黑風王回去吧。”
下一秒,顧嬌就被龍一夾起來了。
顧嬌瞬間黑了臉,像個頭腳朝下的小布娃娃,生無可戀。
所以你剛剛只是在喘口氣麼?
果然,她就不該擔心龍一。
暗魂的實力有多變態,龍一的只會更變態。
龍一將顧嬌帶回了安國公府。
另一邊,宮裡的鬥爭也結束了,韓賦被王緒生擒,他率領的那支御林軍見韓賦被抓,士氣大跌,須臾便繳械投降。
唯一還剩的就是韓氏。
暗魂將韓氏帶出皇宮後,讓韓氏坐上了提前預備的馬車,他自己則留下來阻殺顧嬌。
只是沒料到阻殺不成,反而被龍一取了性命。
暗魂是韓氏手中最大的底牌,甚至比假國君還要重要,若不是暗魂爲韓氏效力,韓氏哪兒能輕而易舉地竊聽到御書房的消息?又哪兒能讓假國君在暗中不聲不響地觀察真國君?
就連當初上官燕被賣爲女奴,都有暗魂的一筆。
韓氏可以失去假國君,但韓氏決不能折損暗魂。
當然,韓氏對暗魂是有絕對的信心的,哪怕上一次暗魂輸給了那個同門小師弟,可暗魂也因此變得更加強大。
“等暗魂殺了蕭六郎,就能來與本宮會和了。”
韓氏這麼想着,長呼一口氣,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了起來。
可沒一會兒,她的眼皮子忽然突突地跳了一下。
緊接着,她心底閃過不安,好似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她蹙眉道:“是蕭六郎追上來了嗎?不會的,有暗魂攔着他,他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看死的人是你吧!”
顧承風從天而降,落在韓氏的馬車上,一腳踹下車伕,將韓氏毫不留情地自馬車上拽了下來。
他雖然很尊老愛幼,可這種惡毒的老妖婆還是算了。
顧承風下手沒個輕重,韓氏被從疾馳的馬車上拽下來,摔得打了好幾個滾才停下,珠釵也掉了,髮髻也散了,臉上灰塵僕僕,比那行乞的老嫗還不如。
韓氏痛得嗷嗷直叫。
顧承風嫌棄地拍了拍碰過她的手,居高臨下地朝她走來:“幹了這麼多壞事還想逃,逃得掉麼你?”
顧承風這會兒早已摘了太子的頭套,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可韓氏還是通過聲音認出了他,韓氏擡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就是昨晚假扮太子的人?你放我走,我可以——”
“可以你大爺呀!”顧承風自認是個話癆,卻也懶得與韓氏這種老妖婆浪費口舌,他直接將韓氏抓起來扔進了早已備好的都尉府囚車。
韓氏坐在囚車裡,雙手死死地抓住木板:“你會後悔的!”
顧承風翻了個白眼,兩指一併點了她啞穴:“死到臨頭了還大放厥詞,治不了你了!”
韓氏被羈押回都尉府,一場宮變至此落下帷幕。
張德全被召回皇宮,與十二監的人一起清理中和殿與外朝的戰爭狼藉。
出了這麼大的事,外朝與世家皆被驚動,齊齊趕來求見國君,國君卻一個也沒接見。
國君下令休朝三日,並讓大理寺與刑部一併介入調查。
查什麼?
自然是查韓氏與太子府以及韓家,究竟在背地裡幹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
“把韓家與太子府給朕圍禁起來!一隻蒼蠅也不許放出去!”
“原御林軍統領是幹什麼吃的,竟讓一個副統領帶走了一半兵力!給朕嚴懲不貸!”
“還有韓家的兵符,給朕收回來!”
……
國君在御書房頒佈了一道道石破天驚的口諭,各衙署不敢怠慢,各司其職,馬不停蹄地去辦理國君交代的差事。
在走出御書房的一霎,所有人都明白,屹立多年的韓家怕是要倒了,時隔十五年,盛都再一次迎來了權勢的震盪,十大世家,又將再一次被洗牌。
正所謂,眼見他高樓起,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
韓家一倒,兵權勢必被瓜分。
可世家們究竟是沾沾自喜,還是兔死狐悲,就不得而知了。
……
國公府,顧嬌很開心。
暗魂死了,韓氏落網了,這意味着三年自相殘殺的的內戰不會發生了。
命運的輪盤從這一刻起悄然發生了逆轉。
接下來就是與晉國、樑國的外戰了。
要是也能避免,就再好不過——
“少爺!長孫殿下!”
顧嬌正在爲龍一處理傷勢,鄭管事神色匆忙地進了院子,他在龍一房中找到顧嬌與蕭珩,行了一禮道,“宮裡來了陛下的口諭,讓少爺與長孫殿下即刻入宮一趟!”
顧嬌給龍一纏好最後一條繃帶,交代了龍一不準亂動,隨後便與蕭珩一道入了宮。
御書房,上官燕與燕山君也在。
適才在中和殿,顧嬌全心警惕隨時可能出沒的暗魂,沒太去觀察小郡主的生父燕山君。
眼下有心情看他了,顧嬌才發現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啊。
燕山君是太后爲先帝誕下的遺腹子,比國君小了將近半個甲子,今年也有三十多了,可不知是不是心中無事,他的一雙眼睛有着年輕人的單純與澄澈。
這讓他給人的感覺比實際歲數年輕。
他的右手裡盤着兩個大核桃,一副俊逸倜儻的模樣。
另外,顧嬌還注意到一個細節,他的眼珠是琥珀色的,比一般人的眼珠顏色淺。
“你是第一個敢這麼盯着我看的人。”燕山君笑着將自己的臉遞到顧嬌面前,“怎麼樣?好看嗎?”
“唔,沒他好看。”顧嬌指了指蕭珩。
燕山君:“……”
有被打擊到。
國君淡淡睨了二人一眼,說道:“行了,叫你們過來是有正事。”
燕山君迅速調整神色,變得嚴肅而鄭重起來。
看來這個弟弟還是很敬畏國君的。
上官燕今日沒坐輪椅。
——是都不用再僞裝了麼?
“第一件事。”國君看向上官燕道,“上官慶在哪裡?”
上官燕神色一僵,心虛地眨了眨眼,指指一旁的蕭珩:“不是……就在這裡嗎?”
國君冷着臉一巴掌拍在桌上:“你們真當朕認不出自己的孫子嗎?上官慶不吃茴香!”
哦。
茴香啊。
是有這麼一回事,國公府的廚子做菜好放茴香。
所以是這兩天露的餡兒。
國君恨鐵不成鋼地瞪向上官燕:“你這個做孃的連這麼點小事都不知道!”
上官燕冤枉,小聲嘀咕道:“我也……沒給他做過茴香啊。這麼貴重的香料,我哪兒吃得起?”
在皇陵很清苦的好嗎?
燕山君朝蕭珩看了過來:“不是慶兒嗎?長得還真像呢……”
國君目光沉沉地看向蕭珩:“你究竟是誰?”
燕山君也很好奇蕭珩的身份,毫不避諱自己的眼神,等待蕭珩的答案。
蕭珩從容淡定地說道:“我是誰並不重要,陛下只需明白一切都是權宜之計,三公主與皇長孫深受太子府與韓家、南宮家的迫害,不得已纔出此下策。真正的皇長孫很安全,等一切平息了三公主自會將他接回盛都。”
國君深深地看了蕭珩一眼,放在扶手上的手一點點捏緊。
“你是誰不重要?”
“是。”
“榮華富貴你也不想要?”
“不想。”
“權勢名利也不要?”
“不要。”
蕭珩目不斜視地望進國君的眼眸,眼神沒有一絲閃躲,坦坦蕩蕩,皆爲肺腑之言。
到嘴邊的江山社稷被國君生生嚥了下去,國君氣得端起桌上的茶猛灌了一口!
顧嬌兇巴巴地瞪着國君。
你再兇我相公。
兇一個試試看。
揍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