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邊關下了足足三天的大雪。
百姓的門都給凍住了,街道上也結了冰,根本無法出行,黑風營的將士們被派出去掃雪除冰。
“慶兒與阿珩運氣不錯,剛走就下雪了,多耽擱一日可能都出不了城。”
蒲城也大雪紛飛。
上官燕站在營帳外,望着官道的方向喃喃自語。
環兒爲她披上一件厚厚的斗篷,說道:“天還沒亮,殿下再回去睡會兒吧?”
上官燕順手攏了攏斗篷,搖頭道:“不了,我睡不着。”
環兒爲她繫上絲帶,寬慰道:“兩位小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上官燕點點頭:“希望如此。”
環兒作爲心腹,對幾人的身世以及來龍去脈早已瞭如指掌,她嘆息一聲道:“侯爺……走了有快二十日了,不知爲小殿下拿到解藥沒有。”
半個月前,宣平侯與常璟順着天山關一路北上,抵達了大燕北境,穿過前方拉了鐵網柵欄的山谷便不再是大燕的國土。
“馬就停在這裡吧。”常璟說,“翻過山谷盡頭的山脈就是冰原,尋常戰馬在冰上走不了,也沒食物給它們。當然,要是把它們作爲食物,那還是可以帶上的。”
宣平侯看了眼膘肥體壯的黑風騎,心道他要是把黑風騎宰了吃了,回去兒媳能把他給宰了。
三人將馬兒交給了邊關的將士,在常璟的帶領下穿過山谷,翻過山脈,來到了一望無盡的冰原。
葉青自幼長在盛都,從未見過如此廣闊的冰原,一瞬間只覺自己渺小如砂礫。
宣平侯也是頭一次來極北之地的冰原,不由微微側目,看了看身旁的常璟,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幾個得用腳走過去?”
“當然不是。”常璟高冷地說。
宣平侯好笑地看了某人一眼:“你還在我面前支棱起來了。”
常璟沒說話,轉身離開了。
葉青問道:“他不會生氣了吧?”
“不會。”宣平侯雲淡風輕地說。
常璟也不知是去了哪兒,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纔回,而他不是自己一個人回來的,而是坐在一輛有很奇怪的……
葉青皺了皺眉:“呃,這是什麼啊?還有拉車的貌似是……狼?”
常璟剎住車,跳下來,對二人道:“它們是冰原狼,專程用來拉雪車的。”
葉青驚訝:“我第一次見沒有輪子的車。”
若是顧嬌在這兒,定能認出這種雪車與她前世的雪橇有異曲同工之妙,並不完全一樣,但底部都打了蠟,十分便於在雪地與冰層上滑行。
常璟說道:“這是我們暗夜島藏在附近的雪車。”
傳聞暗夜島與六國並無往來,那只是政治上的,實際島上的人也需要出島採購物資以及辦一些島主吩咐的事。
三人上了由二十頭冰原狼所拉的雪車,常璟站在最前面,宣平侯坐中間,葉青坐最後。
常璟拽緊繮繩:“坐穩了,要走了。”
葉青平靜應下:“哦。”
下一秒,他被呼嘯而來的冷風吹出悲傷蛙表情包!
雪車速度太快,人走遠了,魂兒還在原地僵着。
就連宣平侯都感覺這玩意兒太刺激了。
“我艹!”
比被龍一夾着飛走還刺激。
常璟是自幼玩到大的,他的表情很淡定,他駕馭着雪車,與冰原狼的速度完美契合。
他不忘提醒二人:“你們把眼睛閉上,看大雪看久了容易得雪盲症。”
葉青已經不行了。
確定是雪車不是飛車麼?
我怕我沒命沒回來呃……
爲了趕在暴風雪來臨之前穿過冰原,常璟幾乎沒有歇息,但冰原狼是需要歇息的,每當它們積攢體力回血的功夫,常璟便與葉青去附近打獵。
夜裡,他們宿在臨時搭建的帳篷裡。
冰原上氣溫寒冷,索性他們都是習武之人,體質異於常人,倒也扛得過去。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整整七日。
在第七日夜幕降臨之際,幾人看見了一座聳立在淡藍冰層上的島嶼。
“已經結冰了,正好。”常璟對宣平侯與葉青說,“不然的話,我們得游過去。”
葉青嘴角一抽:“沒有船嗎?”
常璟道:“爲了防止島上的人在凜冬出行,進入十月後,附近的船隻全都被撤走了。”
一行人坐着雪車自厚厚的冰層上滑行而過。
冰層像是才結的,有些地方厚度不夠,雪車過去時當即裂開一條蜿蜒的紋路。
宣平侯記起他們來的路上似乎也有不少湖泊,不知回去時是不是也都結冰了。
如果是的話,那他倒是不必繞行,能節省不少時間。
雪車停在島嶼附近時,島上的十多名侍衛戒備地衝了出來,拉開弓箭對準他們。
爲首之人厲喝:“何人擅闖暗夜島!”
葉青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壓迫,這些人絕非尋常侍衛,一個個的氣息都強大得不像話。
常璟摘掉頭上的帽子,仰頭望向對方,開口道:“凌叔,是我。”
“小璟?”被換做凌叔的中年男子大吃一驚,收了弓箭,俯身深深地看了常璟一眼,“哎呀,真的是小璟!小璟你總算回來了!你出走多年,門主都急壞了!我這便讓人通知你父親!他得知你回來,一定會很高興!”
常璟垂眸嘆了口氣。
凌叔動作很快,暗夜門門主——常坤的速度更快。
當常璟三人剛上島時,常坤便猶如飛龍在天,氣勢磅礴地駕到了!
常璟是常坤的老來子,常坤的年紀比老祭酒還大,但他身形壯碩,雖鶴髮卻精神矍鑠,一身內力深不可測。
他穩穩地落在了常璟面前,看着已經快十八歲的小少年,狠狠地拽緊了拳頭。
葉青小聲對宣平侯道:“常璟離家出走,三年不回來,他爹會不會打斷他的腿啊?他爹看上去很生氣啊。”
常坤當然生氣了,他的殺氣簡直足以毀天滅地。
就在葉青以爲常璟要被他老爹一巴掌呼飛之際,常坤卻一把將兒子抱進了懷裡。
“爹的小心肝!你終於回來了!這幾年你去哪兒了!爹找你找得好苦!爹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常坤激動爆哭。
葉青:“……”
父子相認的戲碼沒完,島上又飛奔而來七個身輕如燕的女子。
這些人個個輕功高強,最大的四十左右,最小的二十四五,容顏都十分清秀。
七人一窩蜂地將父子二人圍住,抽出帕子嚶嚶嚶地哭了起來。
“弟弟你這些年去哪裡了?大姐好想你……”
“二姐也想死你了……”
“三姐日日去你房中打掃,就是不見你回來……”
“弟弟你看四姐都餓瘦了……”四姐哭着打了飽嗝,繼續。
葉青的嘴角再度一抽。
這七名女子……竟然全是常璟的親姐姐麼?
常璟被親爹抱完,又被七個姐姐抱,姐姐們的哭功可比親爹厲害多了,像個毫無靈魂的木偶,被姐姐們爭相挼來挼去。
常璟的娘在生完他不久便過世了,雖說沒有孃親,可七個姐姐加起來也不是好惹的。
“告訴大姐,是誰把你拐走了!害你這麼多年都不能回來見我們!”
大姐反應最快,不相信弟弟是一個人在外流浪了三年。
宣平侯的心裡咯噔一下,不是吧?這也能猜到?
常璟回頭,看向宣平侯。
七個姐姐以及親爹齊刷刷地朝宣平侯看了過去!
宣平侯面不改色地嘆了口氣:“諸位仙子猜得沒錯,常璟的確被人拐走了,是我半路救了他,我因擔心那夥人還會再來找他,於是親自將他送回了家。”
葉青目瞪口呆:論不要臉,你天下第一。
常璟挑眉撇嘴兒。
宣平侯:一盒彈彈珠。
常璟:不行,我要兩盒。一盒琺琅的,一盒琉璃的。
宣平侯:那是最貴的!而且你不是已經有一盒琉璃彈彈珠了麼?剛、買、的!
常璟對常坤道:“爹——”
宣平侯肉痛地捏了捏拳,心在滴血,面上微微一笑。
成交!
“對的,就是這樣。”常璟對親爹與姐姐們說。
常坤勃然大怒:“什麼人敢拐走我兒?”
常璟看向宣平侯,挑了挑眉:五盒彈彈珠,我就說是劍廬。
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被小常璟摁頭敲詐的宣平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