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強陪着妻子守靈，一夜沒有閤眼。
他是刑警出身，曾經爲了蹲點，可以幾天幾夜不睡覺，但現在上了年紀，不像年輕時候能拼了，凌晨時分，實在忍不住，坐着火爐邊眯了下眼睛。
忽然有人大聲喊他的名字：“姜哥！來客人了，都在打聽你呢！”
姜子強猛然醒過來，一看是妻弟萬昊東，便問道：“什麼人來了？”
“不知道啊，那些人派頭都不小呢！”萬昊東也是一夜沒睡，哈欠不斷，說道，“我姐和珍珍都在外面接待他們，你去看看吧。”
姜子強看看時間，才早上六點多鐘，起身走出來，看到萬愛民和柴珍珍都在外面，正和一幫子人說話。
“領導，不敢驚動你們——是的，我爸過世了，今天出喪呢。”萬愛民完全沒有疲憊之色，臉上甚至微有得色。
姜子強走過去，問道：“萬民，這些人是？”
“子強，這是咱們吉西市裡的領導，還有我們縣上的領導，他們都來了。”萬愛民語氣有些激動。
她在銀行系統工作，雖然身份也不低，是個分行的行長，可跟人家市縣大吏比起來，她又不算什麼大人物了，哪裡能驚動這些領導來家裡送喪？
姜子強是個明白人，別說妻子了，便是自己，也驚動不了這些人。吉西市是地級市，幾位正職領導，都比他官大呢！
他們沒這個面子，那妻弟萬昊東和他的老婆柴珍珍，那就更沒這麼大面子了。
姜子強抹了一把臉，打起精神，和衆位領導一一握手寒暄。
言談之間，姜子強品出味道來了。
這些領導是聽到風聲，說有一大批知名企業家來到市裡，有人看到後，上報給了市裡，市裡的領導們這才聞風出動，趕了過來。
姜子強心裡微微有些失落，但馬上又覺得，人家衝着楊飛來的，但楊飛是衝着我來的，這裡裡外外，還是我的面子。
這羣領導，的確是衝着楊飛那些企業家來的。
要知道，楊飛那浩浩蕩蕩的豪華車隊，幾乎囊括了省裡知名企業家的座駕。
他和趙建業本來是想自己來的，但在省城的其它商會成員知道了，都說楊會長的朋友，就是商會的朋友，大家都跟着楊飛前來，這纔有了百輛豪車大匯合，前來給姜子強撐門臉。
這麼大的車隊，而且全是豪車，穿州過市，那叫一個醒目！
吉西市的交警，還真是頭一回見到這樣大氣的豪車隊伍，覺得稀罕，又覺得事出有因，就報了上去，最後傳到了市裡領導耳朵裡，隨便一查，好傢伙，不得了啊，省裡幾十家企業的老總座駕都在這個車隊裡！
而且這個車隊就在吉西市停留了下來。
現在全國都在講招商引資，政績比的也是招商引資。
看到這麼多的企業家來市裡，領導們當然坐不住了，昨天晚上就查了個清楚，知道這批企業家，是來萬愛民家弔喪的，而萬愛民的丈夫，又是省裡的某個廳級副官。
今天天沒亮，領導們就相約前來，主旨當然是爲了會見楊飛等企業家，順便也可以和姜子強聯絡一下關係。
姜子強和他們聊了幾分鐘。
吉西領導指着那排車問道：“這些車，都是省裡知名企業家的座駕，他們都是來替老大人送行的吧？姜廳，你交遊廣闊啊，你和這些企業家很熟吧？能不能引見一下？”
姜子強也不矯情，說道：“那些都是朋友，楊飛楊老闆他們一行人。領導們要是想見見他們，我居中介紹一下就行了。”
言外之意是，我介紹歸介紹，你們能不能吸引企業家來市裡投資，那就看你們的本事了。
楊飛已經起來了，簡單的洗漱後，正帶着姜曉佳在屋前的河邊玩耍，商量着下河摸魚呢。
姜曉佳昨天晚上還嫌棄泥巴髒呢，一覺醒來後，童真起來，比村裡的野孩子還貪玩。
這會兒，她也不怕什麼髒不髒、冷不冷的，脫了小皮鞋和襪子，捋起褲管，就下河去了。
楊飛也正準備下水，教她怎麼摸魚呢，看到姜子強帶着一行人走過來。
“楊飛，楊飛！”姜子強老遠就招手大喊。
“姜哥，有事？”楊飛已經捋起了褲腳。
姜子強把吉西市裡的領導們介紹給楊飛認識。
楊飛和他們見過面，聊了幾句。
領導們過來，當然不是來閒聊的，也不是單純來送喪的，很快就開門見山，談到了正題，但也不好一見面就談招商引資，只拐着彎，說要請楊飛和姜子強等人一起吃個飯。
楊飛微一沉吟，心裡有了計較，爽快的說道：“可以啊，這樣吧，上午送完喪後，一起吃中餐吧，我請大家！”
“哪能讓楊老闆破費呢？中午就在市招待賓館，我們設宴，款待諸位遠道而來的貴賓！”吉西領導再次握了握楊飛的手，“楊老闆，我對你是久仰大名啊！美麗日化廠的潔白洗衣粉，我們全家都在用！”
等領導們走開後，姜子強低聲道：“楊飛，你不要爲難。我和他們不熟。”
楊飛道：“我有分寸。我正好有生意找他們合作呢！這對發展吉西經濟，或許是一個機會。”
姜子強愣了愣：“你還真有生意做到這邊來啊？”
楊飛道：“我跟你說個故事吧。有個賣鞋子的老闆，叫了兩個推銷員到非洲某個小國去考察市場，兩人回來後，帶來完全不同的信息。一個沮喪的說，那個國家的人都不穿鞋子，我們的鞋子不用進他們國家賣了，根本就沒有市場。而另一個推銷員卻興奮而激動的告訴老闆，說那個國家的人都沒有鞋子，這是一片空前巨大的市場，並建議老闆抓緊時機，進駐這個國家，佔領這個空白的大市場。”
姜子強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理我是聽明白了。你們做生意的，看人看事的眼光，果然不能凡響。”
楊飛道：“有人的地方就有商機，吉西雖然落後，但也意味着，這是一片充滿了機會的土地。”
姜子強揹負雙手，看着崇山峻嶺，緩緩說道：“這裡有青山秀水，風景優美，但人們的生活，卻實在很苦啊！楊飛，你要是真有能力幫到這裡的居民，那就幫他們一把吧！”
“楊飛哥哥，你快下來啊！”姜曉佳踩在水裡，朝他招手，“我看到好多魚，就是抓不到。”
姜子強道：“小心凍着。”
楊飛道：“讓孩子親近大自然，親近泥土和草木，這是有好處的，不要怕她凍着，多凍幾回，身體的抵抗力也提高了。”
姜子強苦笑道：“你一個小年輕，比我們還會帶孩子！說起理論來，一套一套的！行了，我把她交給你了，你們玩吧，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