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子木聽了陳諾這番話,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嘆了口氣,說道:“好吧,既然你認爲自己會比我強,既然你這麼固執,就當我沒說。對了,既然你不打算去,這件事你也別跟無雙說了。”
“好。”陳諾立即答道。
“另外……就算你不去當這個保鏢,你也最好親自去和李義振說一下,這樣比較禮貌一些。”聶子木沉吟了一下,又說道。
“嗯,我這就去。”陳諾微微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
話都說到這地步了,不可能連聶子木的這個要求都不答應。與此同時,陳諾的心裡也有了一個小方案。
聽到陳諾答應下來,聶子木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慈祥的笑意,說道:“好,我這就叫人帶你去。”
“嗯。”陳諾忽然轉身,遠遠地叫了一聲聶無雙:“無雙,你過來一下,你爸爸要和你說說話!”
“好。”聶無雙正在和朋友聊天,聞言轉過頭來應了一聲。
“還有,李義振少爺要找我談點事,我去去就來,半小時以後在這見面!”陳諾又補上了一句。
由於聶無雙離開陳諾比較遠,所以陳諾這兩句話都說得很響亮,讓整個天台的人幾乎都聽到了,當然也包括那些公檢法的首腦人物。
“哎,你等等我……”聶無雙聽到陳諾的後一句話,立即有些緊張地一路小跑了過來。
“你……”見陳諾出爾反爾,聶子木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伯父,我回來後會和無雙解釋的,就說李義振是找我談比賽的事,問我受傷沒有,還問了渡邊三郎先生有沒有留下什麼遺言、遺物之類,不會提當保鏢的事,你現在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好了……”陳諾立即低聲解釋道。
聶子木的臉色頓時有些尷尬了,卻看着聶無雙正跑過來,他還是擠出了些笑容。
他自然知道,陳諾這樣公開地呼喚聶無雙,而且把那兩句話說得這樣響亮,自然是有小算盤的——無非是陳諾仍然不放心,怕李義振在這裡對他下手,所以把事情挑開,讓在場的人都來做個證……
這真是個死流氓,而且還很怕死,總是未謀進先謀退!不過,倒真和我當年的風格有點像……聶子木不由得在心裡感嘆了一聲。
“陳諾,李義振找你幹什麼?我陪你去!”聶無雙跑過來後,劈頭蓋臉地說道。
“無雙,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談比賽的事吧……”陳諾呵呵一笑。
“丫頭,我有點事找你,你不要去了。”聶子木皺眉說道。
“不行,我要去!”聶無雙跺了跺腳,焦急地說道。
“無雙,是市公安局的項局長要找李義振,化解一下渡邊被打死這件事,我讓陳諾陪他去,你難道還不放心?”聶子木苦笑道。
“哦……那好吧。”聶無雙這才放下心來,對着陳諾笑道,“陳諾,項局長當你的保鏢,這回又該夠你臭屁幾天了……”
“別亂說,我是他的保鏢……謝謝伯父給我這個認識副廳級幹部的機會。”陳諾摸着下巴,嘿嘿一笑。
聶子木苦笑一聲,把沐天昊叫了過來,在他耳旁低聲說了兩句話。
沒過多久,金沙市公安局局長項鬆就過來和聶子木打了個招呼,然後低聲交談了幾句。
項鬆是個四十多歲中年人,長着一副國字臉,滿臉的正氣,一看就像個正派警察。
和聶子木說完話後,項鬆便和聶子木一起進了電梯,帶着陳諾去了三樓的一間豪華套房。
“李少,項局長來找你說個事。”聶子木恭恭敬敬地說道。
“喲,是項局長啊……”李義振早已清醒過來了,正躺在牀上看電視,見到項鬆和聶子木進來,他也只得從牀上起來,把衆人讓到了客廳裡,讓專用的服務員送了些茶水上來,然後揮揮手,把她趕跑了。
“李少,不用泡茶了,我馬上就走。”項鬆趕緊擺了擺手。
“哦?”李義振揚了揚眉。
“是這樣的,我來就是想問一聲——今天在賽場上,你那個保鏢出了意外,我想知道你對我們公安局有什麼要求沒有?”項鬆陪着笑臉問道。
“沒事,這種比賽總會死人的嘛,何況是規則允許的,我沒有什麼要求。”李義振淡淡地答道。
“哦,那就好……李少你還要談事情和休息,我就不打擾了,先行告退。”項鬆說完這句話,就對聶子木使了個眼色,和聶子木一起退了出去。
項鬆來了這一手臨陣脫逃,倒讓陳諾有點始料不及,但也無法阻止。
他苦笑一聲,接過服務員遞上來的茶水,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這纔看了李義振和他身旁的四個保鏢一眼。
李義振已轉過身去,背對着陳諾。他負手而立,正在悠然看着窗外的風景。
在他的身後,陳諾見過的那四個保鏢都簇擁在李義振的身旁,但都離開他三步以上。兼職司機的黑人保鏢看着窗外,另外兩女一男都正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陳諾。
李義振不坐下,他們自然也不能坐下。
這四個保鏢都穿着黑西裝,還戴着墨鏡,除了黑人保鏢的身體看起來很健壯之外,其他兩女一男的體型也就和普通人差不多。
陳諾看了那兩個女孩一眼,她們雖然戴着墨鏡,但也看得出大部分相貌,長得都還不錯。其中一個女孩身高一米七六左右,金髮,高鼻薄嘴,身材發育得很成熟,西裝也擋不住那兩團呼之欲出的豐.乳,估計年齡有二十四、五歲,看上去有些象美國人;另一個女孩身高一米七左右,年齡較小,大約只有十七、八歲,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還帶着些黃色,頭髮烏黑,看起來象是亞洲人。
另外一個青年,則留着一頭銀髮,長得挺帥氣,五官有點象貝克漢姆,看起來象是歐洲人,但是哪個國家的則不好判定。
“李少,你找我?”陳諾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李義振卻象沒聽到似的,頭也沒回,其他保鏢也一聲不吭,保持着沉默。
陳諾等了十秒鐘,仍然沒看到李義振有任何反應,這種沉默給了陳諾一種壓力,似乎連空氣都變得凝重起來,象雪花般一片片地落在陳諾身上。陳諾感覺自己就像被透明的漁網罩住了一樣,雖然無形,卻莫名地令他有些焦躁情緒。
陳諾卻並不顯得緊張,臉上也沒有尷尬的神情,他仍然一口口地品着茶,然後忽然舉了舉杯,對那個黑頭髮女孩笑道:“茶不錯,能幫我續點水嗎?謝謝。”
黑髮女孩微微一愣,那個女服務員早已退出房間,她雖然對陳諾抱有敵意,但陳諾好歹算是客人。這杯茶,是續還是不續?
猶豫了一會,黑髮女孩還是給陳諾加了點開水。但等她把茶杯端回來時,陳諾已經蜷縮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發出了沉重的鼻息聲,似乎打算在沙發上先睡一覺再說了。
“你不覺得你很無禮嗎?”黑髮女孩冷冷地說道。
雖然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黑髮女孩的內心卻是有些驚奇的。在她的印象中,似乎還沒有誰敢對李義振這麼無理,哪怕是一國總統。
“是你們先無禮的,你們就是這麼招待客人的嗎?”陳諾眼睛都沒睜開,只懶洋洋地回答。
“陳諾,我一直在等着你的道歉。”李義振終於發了句話。
“道歉?道什麼歉?”陳諾半睜着眼睛,懶懶地說道,“如果你是指比賽的事……是渡邊三郎一上來就想殺我,我是被迫反擊……”
“我一向不喜歡聽解釋!”李義振回過身來,冷冷地說道。
“那我就不解釋了。”陳諾嘆了口氣,說道,“但我也不會道歉,絕對不會。”
“絕對不會?”李義振淡淡地笑道,“希望你不會後悔。”
“我做事從來不後悔!事實上,這已經是我第二次這麼說了。”陳諾呵呵一笑,坐直了身子。
上一次陳諾說這句話,是在和李義振在賽前互通短信時。而李義振隨即派渡邊三郎參賽,差點沒把陳諾弄死。但陳諾偏偏就是這種牛脾氣,所以這一次仍然是針尖對麥芒,毫不退讓。
李義振沉默了一會,忽然展顏笑道:“好,你這種性格我很欣賞,年輕人就是要有點衝勁……”
“你好象比我還小……”陳諾聽到他老氣橫秋的話,不禁啞然失笑。
一旁的保鏢聽到陳諾這句話,臉上都有些變色,李義振卻毫不在意,只微微一笑,說道:“那件事,你岳父和你說了吧?”
“是未來岳父。”陳諾糾正了一下,然後說道,“嗯,他和我說了。”
“你的意見是什麼?”
“這件事,恐怕我暫時還做不到。”陳諾嘆了口氣,說道,“除非你能多給我一點時間,我才能答應你。”
“嗯?”李義振的臉頓時沉了下來,他慢慢地看了陳諾一眼,目光如電。
有些人陰狠勁發作時,眼裡寒光畢現。當他看着你時,你感覺就像有把鋒利的小刀割着你,讓你心寒不已,這叫目光如刀。
有些人憤怒時喜歡眯住眼睛,讓寒光聚集到一點,然後從眼裡透出來,讓你感覺他的眼神就象針尖在扎你,讓你如坐鍼氈,這叫目光如針。
而李義振這種眼神,沒有寒氣,沒有遮掩,就是那麼大大方方地看過來,卻自然而然地有一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氣,讓你覺得就象被電流擊中似的,瞬間便覺得對方高高在上,自己卻無限卑微。
這叫目光如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