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副畫很有些奇特,在一張白紙上,用素描碳筆畫着一副線條比較簡單的畫——在一條河上,有一座簡易石橋。陰暗的天空中飛着幾隻黑色的鳥,橋下的河水上則漂着一頂形狀有些奇特的帽子。這帽子比較高,但似乎是布做的,一邊已經被河水泡得軟塌了下去。
這副畫線條比較簡單,畫工卻還不錯,寥寥幾筆,便畫得很有幾分傳神。
“林子喧,你這畫是從哪來的?”陳諾沉吟了一會,問道。
“上個月我忽然收到一封電子郵件,郵件的名字叫做‘密碼’,正文內容只有‘林霆、段晴書’這五個字,也就是我老爸老媽的名字,其它的什麼都沒寫。哦,還有個附件,就是這副畫。”林子喧滿懷希望地看着陳諾,問道,“陳哥,你看出什麼來沒有?”
“你確認這副畫不是惡作劇?”陳諾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
“應該不是惡作劇,沒有誰會開這種無聊的玩笑!”林子喧把雙手的骨節捏得叭叭直響,皺眉道,“我相信這副畫和他們的失蹤一定有很大的關係,如果能正確解讀這副畫,說不定就能找到我爸媽失蹤的線索,也就是郵件名字所說的密碼!可是……可是我讓很多人看過,他們都猜不透這副畫的含意,說什麼的都有,就是都不太合理。”
“郵件發送人查了嗎?”陳諾心中一動,問道。
“早就查了,不過這封郵件是用一個新註冊的名字發的,發信地點是在京城的一家網吧裡,所以我們一直沒查到發信人的真實身份。”錢敵插了句話,然後問道,“哥,你看出什麼門道來沒有?”
“橋下有頂帽子,和橋上、井邊有雙鞋子的含意,其實是差不多的。”陳諾沉吟了一會,緩緩地說道。
“陳哥,你就直說吧,你懷疑我的父母跳河了?”林子喧平靜地問道。
“不排除有這種可能。”陳諾點了點頭,說道。
“應該不會。”林子喧搖了搖頭,說道,“當時錢局長出面,調動了全市所有的警力去查找我爸媽的下落,包括流金江。當時我們也怕他們被人謀殺了給扔進河裡,所以用最先進的搜索設備搜索了一遍,包括金沙市所有的橋底、涵洞,都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痕跡。”
“下游呢?人掉進水裡後,很有可能會被衝到下游去的。”陳諾問道。
“下游我們也去找過,一樣沒結果。而且去年秋天發生那件事時,淘金江就幾乎已經斷流了,也就河道中間有些水,而且最深處還不到一米深,江水的流速也很緩慢,怎麼可能把一個大人給衝到下游去?”林子喧有些煩惱地搖了搖頭,說道,“還有,在這些橋上都有監控系統,我們查過所有的監控記錄,沒發現有人跳河,也沒發現那兩天有什麼異常動靜。”
“那他們沒掉進河裡,你應該高興纔對。”陳諾微微一笑,說道,“他們現在肯定還活着。”
“但願如此吧……唉,不知道這副畫的奧妙到底在哪裡,我天天想,天天想,頭髮都快想白了。”林子喧鬱悶地抓了抓頭髮,臉上滿是抓狂的表情。
“你注意到這副畫的細節沒有,其實透露出了很多信息的。”陳諾看了看林子喧的表情,有些不忍心地提醒道。
“什麼細節?”林子喧頓時精神一振,趕緊問道。
“這天上的幾隻鳥,你覺得是什麼鳥?”陳諾微微一笑。
“嗯,我也辨認過,覺得好像是燕子,燕子是黑色的。”林子喧沉吟道。
“不,這是烏鴉!”陳諾肯定地說道。
“烏鴉又怎麼了?”林子喧疑惑地問道。
“在咱們國家,烏鴉常常是死亡、恐懼和厄運的代名詞,烏鴉的啼叫被成爲是凶兆、不祥之兆,人們認爲烏鴉的叫喚,會帶走人的性命、抽走人的靈魂,因此烏鴉被人們所討厭,認爲是大不詳之鳥。”陳諾解釋道,“這種偏見的根源,我估計是因爲烏鴉喜歡吃腐爛的人肉,而且人在將死之時,烏鴉就能聞到這種味道,從而聚攏來等着吃肉,一羣烏鴉自然要叫喚。人們不懂這個道理,就以爲是烏鴉把人給咒死了。”
“這是傳聞吧?烏鴉真有這麼神?”一旁的米淇忍不住插了句話。
“這不是傳聞,而是事實。從醫學角度上說,人在快死時,並不是所有肌體同時死亡,而是有些器官組織會先壞死。而這時人整體上還未死亡,機體會本能地進行修復,會把一些已壞死的組織細胞和成份儘量地排出去,這樣便會在空氣中形成一股氣味。”陳諾正色說道,“人越臨近死亡之時,這種氣味就越濃,特別是那種久病快死的人。烏鴉一旦聞到這股氣味,就會聚集在病人身旁等着吃肉。所以很多地方有夜半烏鴉繞着屋頂飛和叫,第二天家裡就會死人的傳說。”
“咦,烏鴉真噁心……”米淇趕緊捂住了嘴,一副想吐的樣子。
“陳哥,你是說這畫上的烏鴉,代表河裡有人要死了?”林子喧的臉色有些蒼白。
“嗯,是這個意思。”陳諾指了指那張照片,說道,“再說了,這頂帽子也很明顯地告訴我們,河裡確實有人已被淹死,只是烏鴉不能下水吃肉,所以只能無奈地在天上飛……”
陳諾的話還沒說完,聶無雙忽然狠狠地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腳,然後在他耳邊低聲說道:“你惡不噁心呀?什麼下水吃肉也說得出來!”
“職業習慣。”陳諾無奈地攤了攤手,看了看林子喧,他的臉色果然更蒼白了。
“哥,這麼說來,你也認爲子喧的父母已經淹死了?”錢敵捏了捏拳頭,問道。
“我沒這麼說啊,我只是說河裡有人淹死了,但沒說是林子喧的父母。”陳諾微微一笑。
“那你是什麼意思?”林子喧頓時臉色一喜,問道。
“這頂帽子,你們發現沒有,它不是現代的帽子。”陳諾指了指那副畫中的帽子。
“嗯,我也一直覺得不像現代的帽子,應該是古代的,可是這說明什麼呢?我一直沒想明白。”林子喧撓着頭說道。
“這頂帽子,應該是春秋時代的成人帽,而且是屬於一種‘長冠’。這種長冠當時主要是楚國的人喜歡用,比如屈原就總是巍峨高冠,你們應該見過屈原的畫像吧?”陳諾微微一笑。
“嘿,想不到你還是這方面的行家啊?什麼時候學起考古來了?”聶無雙拍了陳諾一掌。
“其實這副畫我很眼熟,我應該見過類似的畫,所以這頂帽子的來歷,我也見過網友的分析,所以還真有印象。”陳諾微微一笑。
“真的?你什麼時候見過這畫?”林子喧的臉色頓時又驚又喜起來。
“哦,那是好幾年前了,我在一個論壇上看到的。當時這副畫也是作爲一個謎圖出現的,但比較好猜,因爲發貼的人說明了,這副圖是指一個典故。”陳諾的眼神頓時變得有些迷茫。
他記得這副畫似乎還是在2008年的時候見過,當時是一個網友作爲一個謎圖在因特網上公佈的,曾流行過好幾天,費了網民們不少腦筋。而現在轉眼間已過去了二十多年,沒想到這副畫還會忽然出現,而且陳諾二十年前的網絡知識,此時竟然還可以派上一點用場。
“好幾年前……那時我父母還沒失蹤啊。”林子喧失望地搖了搖頭,然後急切地問道,“陳哥,那是指什麼典故啊?
“是不是尾生抱柱?”還沒等陳諾回答,聶無雙忽然拍了拍桌子,大聲問道。
“聰明!”陳諾頓時對聶無雙刮目相看,豎了豎大拇指。
“什麼衛生……抱住?”林子喧卻聽得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