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諾跟着龐大安跑到醫務室的時候,龐大海已經在那裡幹活了,方晴正呆在他的身旁,和他說着話。
“大海,我覺得你最近的氣色不太對,臉上老是泛紅潮,咱們去市人民醫院檢查一下吧?”方晴小心翼翼地說道。
“沒事啊,昨天我剛檢查過了。”龐大海輕鬆地說道,“我什麼毛病都沒有,就是最近酒喝得有點多,黃大夫讓我從今天起再次戒酒,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還是做一次全面的身體檢查吧?”方晴不死心地勸說道。
龐大海還沒來得及答話,便看到了走進來的龐大安和陳諾,於是有些疑惑地問道:“咦,表弟,你怎麼來了?”
剛說了這麼幾句話,龐大海的臉上又泛起了紅光,以前陳諾一直覺得他小日子過得不錯,所以老是紅光滿面的,沒想到這竟然是不正常的身體反應,不由得在心底暗叫一聲慚愧。
“我來辦點事,順便看看你們。”陳諾呵呵一笑,說道,“怎麼了?我剛纔聽你們說黃大夫,誰身體不舒服了?”
“大海最近臉上老是泛紅潮,我擔心他高血壓犯了。”方晴靜靜地看了看陳諾和龐大安臉上的神情,頓時知道陳諾已經讓龐大安看過那篇博客了,而從兒子的紅眼圈來看,顯然也是被龐大海的那些事所感動了,於是悄悄地吐出了一口長氣。
“表姐夫,那就趕緊去檢查一下吧,高血壓可不是好玩的。”陳諾看了龐大海一眼,勸道。
“沒事的,我自己是個醫生,知道怎麼控制。”龐大海顯然不知道這一早一晚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依舊樂呵呵地說道。
方晴和陳諾好說歹說,龐大海還是堅持不去醫院看病。
一直沒吭聲的龐大安忽然關上房門,甕聲甕氣地說道:“老爸,去看病吧,別羅嗦了。”
龐大海聽到這一聲“老爸”,頓時驚呆了,兩眼直愣愣地看着龐大安,臉上滿是驚詫。
雖然他一直很想聽到這一聲“老爸”,但這麼多年來,龐大安再也沒叫過他,此刻龐大安忽然叫了他一聲,這讓他又驚又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陳諾和方晴都暗叫了一聲苦,無語地對視了一眼。
陳諾讓龐大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但沒想到,龐大安卻還是沒能控制住,這不是要把陳諾給暴露出來嗎?
如果事情暴露,龐大海追問陳諾爲什麼要去破解他的私密博客,陳諾又該如何回答呢?
“安安,你叫我?”半晌,龐大海才小心翼翼地問道。
“廢話!除了你,我還能叫誰老爸?”龐大安粗聲粗氣地答道。
他的口氣依然有些兇,但只是試圖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安罷了。
“安安,你不生我的氣了?”龐大海眼眶裡忽然有些溼潤了,嘴脣顫動着,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怎麼不生氣?”龐大安瞪了龐大海一眼,繼續粗聲粗氣地說道,“有病也不去檢查,你搞什麼鬼?你要是垮了,我們一家該怎麼辦?”
“我……我……沒病……”龐大海被這突如其來的關心和幸福給震蒙了,哆嗦着嘴脣,卻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廢話,你的博客我都看過了,你還裝?”龐大安怒道。
“啊?這怎麼可能?”龐大海頓時明白了怎麼回事,卻更加震驚了。
智能密保卡一直在他身上,密碼他也從沒告訴過第二個人,龐大安是怎麼看到他的博客的,龐大海怎麼也想不通。
而陳諾和方晴也是暗暗叫苦,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他們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打圓場。
“怎麼不可能?”龐大安撇了撇嘴,不屑地說道,“實話告訴你吧,我原先不懂事,一直對你有懷疑,所以在你書房裡裝了針孔攝像頭,你寫的那些東西,我都一字不漏地錄下來了。只是錄下來的字體太小,看不清楚,昨晚我已經用軟件破譯出來了,你的那些秘密,我都知道了。”
“原來是這樣。”龐大海恍然大悟,卻羞愧滿面地垂下了頭。
他的那些隱秘,有些事是極丟面子的,包括自己是個廢人,可是現在這些事都被龐大安給看到了,這讓龐大海又羞又愧。
而陳諾和方晴則暗暗地鬆了口氣,龐大安既然這麼說,就是把陳諾破解博客的事給遮掩過去了。
見龐大海這般模樣,龐大安嘆了口氣,上前抱着龐大海,低聲說道:“老爸,其實這篇東西,你早就該給我看的,我不會嘲笑你的,因爲你是我老爸嘛,而且你都是爲了我好。”
龐大海還想說點什麼,可是意識已經一片空白,這突如其來的幸福感,讓他的血壓迅速升高起來,意識也逐漸模糊起來。
“兒子……”龐大海死死地抱着龐大安,就像抱着失而復得的至寶,臉上滿是幸福的表情,兩行熱淚卻忽然滑落下來。
見到這一幕,陳諾悄悄地打開了房門,退了出去。
他把背靠在房門上,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龐大安的這一手是快刀斬亂麻,倒也確實漂亮,省去了很多的口舌和試探,比陳諾自己設想的方案還要好,可謂是後生可畏,這讓陳諾覺得很欣慰。
現在這樣也好,也算是對方晴一家的圓滿交待了,同時也是種解脫,自己以後便可全心全意地去對待聶無雙了……
陳諾正胡亂地想着心事,忽然聽到房間裡傳來一聲驚叫——老爸,你怎麼了?
陳諾心中一驚,趕緊重新推開房門跑了進去,便看見龐大安正抱着龐大海,龐大海兩眼緊閉,無力地癱倒在龐大安懷裡,臉上泛起瞭如血般鮮紅的紅潮,十分嚇人。
“趕緊送醫院。”陳諾大驚失色地叫了一聲,然後小心翼翼地抱起龐大海,往屋外衝去。
“老爸,你可不能出事啊。”龐大安一邊狂奔着跟了上來,一邊有些哽咽地叫道。
“放心,一切有我。聯繫救護車,順便取兩盒毫針來,快!”陳諾一句話便穩住了龐大安的情緒。
滄月軒本身就有一臺救護車,龐大安趕緊聯繫了救護車,又帶了兩盒毫針給陳諾。
不一會,方晴和陳怡佳也驚慌失措地趕了過來。
“老爸……”救護車裡,陳怡佳撕心裂肺地叫着。
“別叫了,不要引起病人的情緒變化。”陳諾一邊冷靜地說着,一邊解開龐大海的衣服,手指如飛地插上了十多根毫針。
“師父,這管用嗎?”龐大安有些疑慮地問道。
“這只是緊急救護,應該能管點用的。”陳諾沉聲說道。
對自己的鍼灸手法,陳諾還是有一些信心的。
果然,不久後,龐大海便悠然醒轉了,他睜開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衆人,低聲說道:“怎麼了?”
“沒事,你高血壓犯了,多休息,別說話了。”陳諾叮囑道。
“哦……”龐大海微微地應了一聲,便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陳諾嘆了口氣,看了看方晴、陳怡佳和龐大安,她們臉上的表情都很凝重。
“沒事的,高血壓而已。”陳諾安慰道,卻覺得自己的話語很蒼白。
…………
龐大海本來就是市人民醫院的工作人員,因此把龐大海送到市人民醫院之後,醫院馬上派出了幾名手藝精湛的專家,迅速對龐大海進行搶救。
經過醫生們一番忙亂的搶救,龐大海總算是恢復了正常,但隨後而來的檢查結果令衆人心裡都沉甸甸的——龐大海果然患上了卡得帕症,而且是中期。
在向專家們進行了詳細的瞭解之後,陳諾等人沮喪地得知,這種卡得帕症果然是一種很少見也很難治癒的絕症,病人只要到了中期,就基本上被判死刑了。現在在世界上最有把握治癒這種病的是德國一家漢森醫院,但也只有30%左右的治癒希望,而且需要很昂貴的治療費用,早期病人一般需要兩千萬以上的治療費用,而中期病人則需要五千萬以上的治療費用,這是一般的家庭絕對無力承擔的。
龐大海本身是個醫生,對自己身上的病情也進行過研究,知道很可能是卡得帕症,因此根本不敢去檢查。因爲一旦確診,他也無法支付這麼昂貴的醫療費用,而且心理必然受到沉重打擊,身體便會垮得更快。而現在,他通過對專家的追問,也明白自己果然是得了這種病,一時間臉色有些慘白起來。
今天龐大海從地獄升到了天堂,卻又隨後從天堂摔到了地獄,這種感覺就像坐過山車一樣,實在是刺激過頭了。
“別管我了,這種病是治不好的,反正我活了五十歲,已經夠本了,咱們出院吧。”龐大海強打精神,對衆人說道。
“不行!”龐大安幾乎是吼了起來,“一定要治,而且一定要治好!”
“沒有意義,而且咱們家也沒那麼多錢。”龐大海嘆了口氣,說道。
“有意義!”龐大安臉紅脖子粗地嚷道,“錢我們會籌出來的,就算是賣血和搶銀行,我也要籌夠這筆錢。”
龐大海頓時被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只覺得現在就算馬上死了,也算是值得了,因爲他總算重新獲得了兒子的關心和愛……
“都別愁眉苦臉了,錢不是問題,讓我來想辦法吧。大海哥,你就安心養病,什麼都不要想了。”陳諾忽然微微一笑,說道。
“你到哪去想辦法?”龐大海疑惑地問道。
“找聶無雙借。”陳諾微笑道。
“他們家不是出事了嗎?”方晴也擔心地問道。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陳諾只答了一句。
“可你怎麼還得起呢?這不是毀了你一輩子嗎?”方晴又追問道。
“我以後要和聶無雙結婚的,她的錢就是我的錢,有什麼還不還的?”陳諾滿臉輕鬆地答道,心裡卻長嘆一聲。
方晴聽了這句話,臉上的神情微微一黯,卻又馬上浮出了笑容,說道:“好,你先借着,這錢我會想辦法還上的。”
“有什麼還不還的?別談錢了,談錢就俗了。”陳諾呵呵一笑,說道,“你們先聊着,我這就籌錢去。”
走出病房,陳諾有些煩惱地撓了撓頭。
找聶無雙借錢,現在顯然是空話,聶無雙正假裝與自己分手,而且星海集團也是一團糟,該怎麼去弄這筆鉅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