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前去和談

額頭上忽然一陣冰涼,季無月睜開眼,看着宋垣近在咫尺的臉,一下分不清是在剛纔的夢裡還是在現實,想要開口說話卻發現嗓子乾澀,發出聲音都變得很困難。

宋垣伸手,摸了一下季無月的額頭,問道:“怎麼樣?”

“暫時還好,發熱了嗎?”

“御醫來看過了,說是今晚得把溫度降下來,否則可能會變得嚴重。”宋垣收回手,坐在牀邊看着季無月,燭光下,平日棱角分明的臉變得格外柔和。

季無月張了張嘴,宋垣見他這樣,問道:“你暫時不能多開口說話,嗓子很澀,喝點水,我在旁邊批奏摺,你在這裡休息,有事搖一下鈴鐺我就知道了。”

面對這樣鋒芒全收的宋垣,季無月說不出拒絕,點了點頭。

宋垣扶着他喝了水,蓋上被子,旁邊還有火盆,這才放心的到御案後面批閱奏摺。外面的打更聲,季無月聽在耳中,視線卻落在宋垣身上。

已經子時了,這個時候宋垣還在批閱奏摺,難道上次的話太過分了嗎?

“你不用盯着我看,或者是詫異,上次你的話儘管聽了讓人生氣,但是你說的對,現在的我該做的是鞏固自己手裡的權力,收攏人心,不會被人牽制,即使是在軍事上也能對強敵無所畏懼,這樣,就算是我要把和你的事情公佈天下,也不會有人幹出來忤逆我,朝堂上不會再有人敢反對,至於背後怎麼反對那就與我無關。”

宋垣一邊拿着硃筆批閱,眉頭輕蹙,認真寫在臉上,讓季無月長舒一口氣。

到底是明白了,他就說,自己的學生怎麼可能是個不開竅的木魚腦袋。

收回落在宋垣身上的視線,季無月閉上眼睛,五年的事情忽然出現在夢裡,醒來的時候還以爲還在夢裡,因爲那時睜開眼睛見到的第一個人也是宋垣。

整整一夜,季無月迷迷糊糊,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什麼時候是醒着的,直接的宋垣每個半個時辰就過來替他換一次涼帕,直到第二天早上醒來,季無月清醒過來,看向趴在御案上睡着的宋垣,才意識到宋垣整整照顧了他一晚。

‘叩叩——’

聽見敲門聲,季無月上前打開門,門外站着的是陳義,手裡正拿着朝服,後面跟着來伺候的一羣宮女太監,季無月搖了搖頭道:“東西給我,他還在睡着。”

“這——是。”陳義讓人把東西全部放在外殿,越過幾層明黃色的帷幔瞥見趴在桌上睡得很沉的宋垣,心中暗驚,卻帶着人匆忙下去。

季無月關上門,拿着東西來到內殿,東西放在牀上,走到御案邊,看了一眼摺子,竟然是昨日從身在滄州的李鶴遞回來的難民安置情況。

粗略看了一眼,從宋垣手裡將硃筆拿開,掛在筆架上,這才拍了拍宋垣的肩道:“陛下,該上朝了。”

“恩?”

“該上早朝了,陳義在外面候着,東西都拿進來了。”季無月見宋垣已經醒來,回身過去彎腰去拿牀上擱着的朝服,剛拿起來,宋垣從後面貼上來。

“臣的朝服也一同送來,陛下自己能換,臣也該換朝服,待會兒從另外一邊到宮門口去。”他在宮中的事情季無心必定知曉,王武也肯定知道,否則不會把朝服送進來。而轎子會和往常一樣在宮門外等着他,季無月不能從勤政殿出去,更不能和宋垣一同出去。

“還是病着的時候好一些。”

“陛下。”

“好了,我知道,你去吧。”

“謝陛下。”

季無月去屏風後面換上衣服,臉色已經好了許多,至少不像在雪地裡那麼蒼白嚇人。

從屏風後面出來,季無月看了一眼宋垣,轉身從一旁離開,匆忙趕往宮門處。行色匆匆,沒有注意到一抹粉色的身影從門後閃過。

早朝上,林止修看着季無月,頗爲抱歉。

“清玉閣的事情我拖累你了,早知道你那麼不能喝我就不帶着你去喝酒,李鶴那傢伙回來,肯定得把我好好教訓一頓。”

“你是得好好教訓一頓。”

“無月,你這樣說可真是太無情了。”

“……距離過年還有一月餘,如今邊關戰事怕是得儘快結束,否則必定會受到影響,陳國早對我們虎視眈眈,這一次竟然咬牙僵持這麼久——”

“你大哥二哥都在那裡,肯定會沒事的。”

守不守得住,接下來的幾次進攻,必須得守住。朝中勢力如今還不穩定,宋垣剛登基,這京城內是暗潮涌動,邊關那邊的動靜,怕的就是季長風真要狠心給宋垣一個教訓,讓他對將軍府不敢再動手,讓季無平和季無安故意丟城。

如今朝廷上下,有五成的武將都是出自季長風軍營中,可謂是門生衆多,宋垣手中能夠聽從他命令的軍隊是先帝留下來佔據所有軍隊人數一成,加起來不過六萬兵馬。

六萬兵馬足夠守住京城,可要穩固江山卻不能只要一個京城,季長風手中的將士個個都是百一挑一的好兵,即使是三千精兵都能擊退敵人一萬兵馬,這種事,換做別人帶出來的兵是萬不可能的。

先帝可真是下得一手好棋,用季無月來牽制住季長風,即使不得寵,但以他季家人的身份,位居輔國大臣,季長風也不得不有所顧慮。

朝堂上提到的事情不是發糧賑災就是邊關戰事,季無月有些走神,一是昨日季無心的鬧騰的確是耗損怨氣,二則是他總覺得心神不定。

“報——!邊關有急報!”

“傳!”

邊關急報?這下不禁季無月一下清醒過來,其餘走神的大臣紛紛看向殿外,只見一個將士,身上還帶着血跡從殿外進來,跪在地上。

“陛下,邊關戰事告急!瓊州外的宜城連續一個月擋回陳國兵馬進宮,兩軍僵持不下,十日前,兩軍再次交戰,徵西將軍被擒。”

“什麼?季無安被擒?”

“是,將軍率領一隊人馬在城外十里和敵人援軍周旋,拖住敵人援軍,宜城守住卻不料將軍被人被援軍首領擒住,帶了回去。”

“繼續說。”

“回稟陛下,再停戰第二日,收到陳國來信,說是同意議和,只要答應他們的條件就會把徵西將軍完好歸還。”

宋垣面色鐵青,季無月也好不到哪去。

季無安怎麼會被擒住,援軍首領是陳國的身份人,竟然有這樣的本事。季無平和季無安從小事跟着季長風在軍中長大,熟讀兵書,十四歲便上了戰場,不說像諸葛那般料事如神卻也用兵精良,不會浪費一兵一卒在其餘事情上。

這一次,能讓季無安栽一跟頭,絕非一般人。

“黃金百兩,白銀千兩,布匹綢緞百匹,珠寶百箱——”

這根本是獅子大開口,但是若丟了一個季無安,就是丟掉整個西邊的防禦,放眼朝廷,誰還能在西邊鎮守兩年,令敵軍不敢來犯?

季無安,必須得保住,不能丟。

“陳國還有一個要求。”

“什麼?”

“讓……讓季太傅,季大人前去和談。”

此話一出,整個朝堂譁然一片,宋垣的手緊緊握住,看向也被驚住的季無月,季無月微微搖了搖頭——陳國怎麼會要求他出面和談?

“陳國點名要求季大人出面,否則不接受任何和談。”

“陛下,臣願意領命前去瓊州和談。”

季無月在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跪下拱手道:“臣願意前去和談,必定不辱使命,以最少的條件將徵西將軍帶回來。”

“季愛卿……”

“陛下,讓臣去吧。”

季無月看着宋垣,宋垣繃着嘴角不說話,只是看着季無月的眼睛,滿朝文武都盯着季無月和宋垣,片刻後道:“傳令下去,傳一千精兵,帶着和談所需金銀,跟隨季愛卿一同前往瓊州,午時出發。”

“臣遵旨!”

下朝後,季無月來不得再去後面見季無月,只是託陳義帶過去兩個字——放心。

乘着轎子匆忙回到家中,換下朝服收拾了幾件衣服,季無月剛打算往府門口走,忽然停住腳步,道:“王武你帶着行李去門口等我,我有點事要去書房。”

“是,少爺。”

往季長風書房去,果然院子裡的守衛沒有攔住他,看來季長風已經知道這件事情。

“爹。”

“收拾好了?”

“恩,無月前來是想從爹這裡要一個答案。”季無月說完,看着季長風。

“問吧。”

“這件事情是否和爹有關?”季無月必須得給自己要一個定心丸,確保這次出行不會有任何後顧之憂,否則他不放心宋垣一個人在朝中。

季長風笑出聲道:“我從不拿自己的兒子開玩笑。”

“無月冒犯了,這番前去,必定救回二哥,一定完好無損的回來。”季無月說完便要告辭,走到門口,季長風忽然叫住他。

望着眼前早已經長大成人的季無月,季長風心有愧疚,道:“早去早回,萬事小心。”

“……是。”季無月點頭,臉上盡是自信的笑容。

他必定會全須全尾的回來。